第876章 生死天道，合道之境（5.3k二合一）
那朱雀的遺願，乃是將被困在登天路上的神庭帝主救下來。
而如今，那無數的天兵天將和天界諸神盡數覆滅，連同奪取了元始道尊神位的仙衣道人也被紫金紅葫蘆吞去，化作了膿水，死得不能再死了。
這般情況下，神庭帝主張百忍自是得救了，因此朱雀的遺願也在這一刻完成。
神薹內景里，度人經金光大放，爆發出無盡盛大的光芒來，灑落而下，瞬間便將余琛完全籠罩了去。
緊接著，余琛便只感覺魂魄脫離了軀殼，脫離了世界，脫離了虛空，脫離了一切。
睜開眼時，看到了一條奔騰無盡的長河，不見開始，也不見盡頭，好像就那般亘古不停地流光。
有過幾次經驗的余琛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正是那存在於冥冥之間的時光長河，從天地開闢之初一直蜿蜒奔流歷經無數萬載歲月，所有的一切變化，故事，悲歡離合，喜怒哀樂全都烙印在其中。
而他的魂魄沿著時光長河逆流而上，看到了曾經發生過的諸多往事。
天人之戰，墜天之戰，三界混亂之戰……無數的生死離別，波濤駭浪都在他的眼前一掠而過。
直到最終，在那一片茫茫的虛無中停了下來。
這裡是一切的開始，也是歲月長河的盡頭，是無邊無際的混沌，是茫茫無垠的虛無，是在那混沌未分，陰陽未成，地火水風尚未誕生的開始。
這一幕，余琛也並不陌生，當初他領悟斡旋造化法之時，便跨越時光長河來到了這開天闢地之初，所以他並不感到驚訝和駭然，只是靜靜地等待，等待那度人經的獎勵。
而逆流時光來到這天地未開之時後，他的旅程也走到了目的地，一股無窮龐大的吸力從那混沌當中湧出，將他的魂魄吸了進去。
然後他聽到一聲恐怖的震雷。
轟隆隆！！！
隨著這天地之間第一聲雷鳴響起，天地開闢的偉業，開始了。
余琛再一次目睹了混沌分開，陰陽相對，地火水風誕生。
無數萬萬年以後。
生靈開始誕生。
最開始那是一枚枚光點一般的小生靈，甚至沒有神智的說法，但卻代表了後世一切生靈的起點。這些生靈在陰陽之間上下沉浮，從誕生到死去，不過彈指之間，但卻真真實實的完成了從生到死的演化。
逐漸的，更多的生命開始誕生，樹木，蟲豸，蝦米……他們誕生，存在，又在最後耗盡了一切生機後死去。
而余琛便好似一個旁觀者一般，將這所有一切的生死變化都盡收眼底。
生，無中生有，堪稱演化。
死，從有到無，灰飛煙滅。
一開始，余琛只看到了這般表象。
但隨著一遍又一遍的生死變化在他眼前演繹，他逐漸發現，絕沒有那般簡單。
死去的生靈的遺骸重新融入天地之間，變成新的生命誕生的起點。而這些新生的生命也在未來的某一刻黯然寂滅化作肥料和土壤，再孕育出更多的新生命來。
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一個圓，周而復始，永不斷絕。
而在余琛的眼中，這個將天地之間所有的生靈都包含進去的「圓」，分成了兩部分。
其上是生，其下是死。
可奇異的是，這生死明明對立，但有首尾相接，就好像那陰陽一樣，明明相悖，卻又相輔相成。
余琛的魂魄，再看到那生死之輪以後，便像一尊雕塑一般，不動了。
唯一有一點反應的，便是那一雙眼眸之中，倒映出那本不存在的生死之輪，無盡地循環，無盡地輪迴。
冥冥之中，他對於這生死之輪的感悟愈發深刻，從一開始的只看見了表象到後來逐漸理解，明悟。
參透生死的本質。
幻境當中沒有歲月，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在某一刻，好似雕塑一般靜止不動的余琛突然動了，她抬起她的雙手來，好似無意識那般在空中畫出了一枚黑白相接的圓。
他的雙手不停地演化，那生死之輪便也不停地輪轉。
上半為生，下半為死，循環往復，無限輪迴。
然後他的雙手突然停下，那生死的輪迴也跟著停止。
進入了那種神妙狀態的余琛，突然將雙手反向演化。
那一刻……生死逆轉！
就好似時光逆轉一般，死者生，生者死。
而且這是逆轉了這生死之輪以後，余琛又聽到一聲恐怖的雷鳴！
轟隆隆！
赫然驚醒！
睜開眼來！
此時此刻他已經從那歲月盡頭的時光長河，回到了他的神薹里。
那無比漫長的枯寂記憶好似煙消雲散，並沒有對他的魂魄造成什麼傷害，但隱隱約約之間，於晨好像領悟了什麼那樣。
他皺著眉頭，盤膝坐了下來，然後按照那幻境之中殘留的記憶，雙手開始演化起來。
在虛空之中，畫出了一個黑白相間的完美的圓。
那圓的上半部分為生，生機勃勃，飛禽走獸，霜天萬類，無盡繁華；而那圓的下半部分為死，屍骸遍地，一片枯寂，荒蕪冰冷，令人窒息。生死不停的輪轉著，就好像輪迴那樣，永不停息。
突然，就好像夢境裡那樣，余琛突兀地將手停下來。
那一刻，生死之輪停止轉動。
而當他嘗試著逆轉生死之時，而生死之輪便同那夢境中一樣，逆向運轉。由生到死，變成了由死到生。
余琛的眼中，左眼無窮生機盎然，右眼凋零死氣瀰漫，失去了一切屬於人的情感，好似化作了那天地的規律，生死的輪迴。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他卻不知歲月變遷。
直到在登天路上已經過去了大半天，古神諦聽心頭愈發擔憂，方才在沒有餘琛命令的情況下，發出一縷念頭進入他的神薹。
而剛一降臨，這位古老的神明便露出驚駭之色。
好似看到了某種無法言喻的偉大事物。
然後那雙目之中的驚駭，變成了欣慰。
「陛下，重新領悟到了啊……」
正當這個時候，余琛的雙手放了下來，而隨著那一刻，他眼中的生死之意瞬間煙消雲散，重新化作了人的雙目。
「諦聽？」正巧聽到古神諦聽這般感嘆，開口問道：「你說什麼？」
「生，死。」諦聽目露精光，其中亦有那懷念之色，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道：「——亦或是說，生死天道。」
旋即，他將一切都娓娓道來。
說那三界帝主，不僅只想三界，更是執掌一方天道。
神庭帝主張百忍執掌「虛無」與「創造」的天道，所以他的握旋造化法可無中生有，演化天地，操控一切。
而同為三界帝主的酆都大帝，便是執掌一切生靈的「生」與「死」，執掌生死大道。翻手為生，覆手為死。余琛所領悟的生死之輪，正是生死天道的具象化。
意味著從彼時彼刻開始，他凌駕生死，執掌生死，操控生死——這也是三界帝主之一的酆都大帝立身之本。
聽了古神諦聽的解釋，余琛也明悟過來。
——朱雀的二品遺願，拯救神帝張百忍的遺願完成以後，度人經給他的便是讓他體悟了當初酆都大帝未成道之前所領悟生死天道時的一切。
讓他也領悟了生死天道，執掌生死。
「我如今感覺……頗為神妙……」余琛沉浸在那生死之輪里，喃喃開口。
「不止。」諦聽輕輕搖頭，抬頭望天，「陛下且看。」
余琛一愣，抬起頭來，目光穿透了神薹，看到了那現實的天地。就看那天穹之上，無盡密密麻麻的符文遍布，一層一層的法印環繞，一根根由那純粹的道則化作的鎖鏈，漫天飛舞……
世界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都變得無比簡單。
剝去表象，看到本質。
這個世界，這個天地，就是由無數的規則和道所構築成的骨架，填滿了名為「生命」的血肉。
「這是……合道？」
余琛深吸一口氣，面色驚疑不定！
先前，他達到天尊圓滿之境，自然要為衝擊那合道之境作準備了。
所以一番了解之下，他知曉了合道境界真正的意思，便是……以己之道，合入天地！
在天尊的境界，煉炁士會領悟那隻屬於他們自己的道。
而天尊境界突破合道境的門檻，便是將他們自己的道同天地大道相合！
合道於天！
從此以後，天地在他們的眼中變得無比簡單，他們能用肉眼望見那些「道」，看清那些「規則」，亦能取而用之。
這便是合道之境。
「尋常天尊圓滿煉炁士想要突破，需將自身之道合於天，成就合道之境。」
古神諦聽解釋道，「但陛下的生死天道，本就為大道之一，何來合道一說？加之您已突破到天尊圓滿，這一領悟生死之道，自然便是水到渠成，成就合道之尊。」
余琛這才恍然，心情大好。
但他還並未高興許久呢。
突然之間，眉頭一皺。
「怎麼了，陛下？」諦聽也是臉色一沉。
「那個傢伙有些……古怪。」余琛應了一聲，伸手劃破虛空之門，打開鬼門關，便來到了陰曹地府。
黃泉河畔，朱雀已度河而去了，上了判官殿，受其審判。
而臨走之前，她托黃泉給余琛帶個話——多謝。
將話帶到以後，黃泉這姑娘便回到了渾濁的泉水裡。
而余琛也去了一趟十八層地獄。
第一層，刀山地獄。
抬眼望去，那無盡的雪亮天刀化作的刀山當中，無窮無盡的鬼魂在其中受苦，猙獰哀嚎，痛哭流涕。
——第一次看見這般場景的時候，余琛也是感到觸目驚心。
但這些年來，他卻已經習慣了。
他的目光掃了一圈兒，最後停留在那無盡刀山的某一個角落，一道沒有五官的蒼白的人形鬼魂在那刀山之中，同周遭痛苦的鬼魂相比格格不入。
——他和那些天刀就好像處於兩個不同的次元那樣，刀山地獄的刀山傷不到他，他被鎖鏈禁錮在那刀山之中，就好像雕塑一般。
這尊鬼魂，余琛自然是認識的——那元始道尊被紫金紅葫蘆吞了，化作膿水以後，他的魂魄便被扔進了陰曹地府。
在這種敵人不明的情況下，先不說他犯沒犯什麼罪孽，拷問一番，獲取更多的情報那自然是非常有必要的。
而陰曹地府恰好有三界當中最嚴酷，最可怕的刑罰——十八煉獄。
所以他自然而然被帶來到了此地。
而眼前這副沒有五官的蒼白人形，便是這奪取了元始道尊神位的罪魁禍首真實的模樣。
但就在那些鬼差們磨刀霍霍的時候，卻突然發現，十八煉獄無法作用於他。
無論是刀山火海，油鍋蒸籠，銅柱蟲噬……甚至哪怕第十八層的無間煉獄，都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傷害，自然也沒有任何痛苦。
一旁的鬼差頗為不解，躬身稟報導：「請陛下恕罪！非吾等玩忽職守，實在是這罪鬼完全無法受刑。」
余琛點了點頭，向那沒有五官的鬼魂開口問話。
對方卻沒有任何一點兒反應。
余琛皺眉。
他知曉這十八地獄還是當初豐都大帝收集天下之惡所鑄造，可以說這三界當中，一切的生靈只要是以鬼魂的狀態存在，都逃不過十八煉獄的折磨。
——哪怕是古仙，只要沒有魂飛魄散，他們的魂魄來了這十八煉獄，也得被剮下一層皮！
可眼前這沒有虛幻的蒼白鬼魂，這奪取了元始道尊力量和神位的篡位之徒，卻絲毫不受十八煉獄的影響。
這是為何？
余琛問一旁的諦聽，連號稱知識淵博，無物不知的諦聽，也默然搖頭。
顯然，他也並不清楚其中緣故。
沉吟半晌，余琛深吸一口氣，吩咐鬼差先將這蒼白無面鬼魂關押，以後再想辦法。
然後，念頭回到肉身，回到了登天路上。
——按諦聽所說，他領悟那生死天道，已過去了半天登天路上，大伙兒都在等著他。
念頭回歸以後，他第一時間聽到的是，便是那低低的抽泣聲。
氣氛壓抑而悲傷。
環顧周遭。
只看那六方太古種族已分陣營歇息下來，諸多太古生靈盤膝而坐，恢復先前所遭受的傷勢。
還有不少太古種族的族人，懷抱著一具具冰冷的屍首，神色悲戚——這些屍首，大多都是那太古種族的小輩。
先前登天路開啟，諸多太古種族遷徙而來，可不是奔著廝殺戰爭而來，而是想著回歸天界。
所以舉族搬遷之下，那些年紀尚小，道行低微的小輩自然也是跟著來了。
可先前同了天兵天將的戰爭當中，刀劍無眼，水火無情，這些年輕的太古種族族人們不少都被波及，葬身隕命。
他們是這些太古種族未來的希望，也是他們父母手中的珍寶。
如今無辜慘死在登天路上，作為血親，當然難以接受。
而見余琛甦醒過來，六耳神尊也抱著一具屍骸走上前來，定眼一看，他的懷中是一具英挺的年輕神猴的屍首，已失去了所有生機。
「見過陛下。」六耳神尊一躬身，本就渾身蒼白，如今更顯老態。
余琛應了一聲，看向他懷中的屍首，突然覺得眼熟——這不正是當初在桃山上那個金燦燦的小猴子麼？當初花果盛宴時，他就在余琛懷裡，頗為粘人。那個時候的他，剛剛甦醒，還是小猴子模樣，如今年歲過去，卻已重新恢復了原本的身姿，倒是英武不凡。
如今卻……死了？
「小少爺早已復甦，這些時間也恢復了原本的境界、道行和樣貌。」
六耳神尊嘆息一聲：「先前已戰，他原本不必死的，但為了保護族人，硬吃了一記火尖槍，又被那三目神光洞穿胸膛，身負重傷，最後又被那打神鞭鞭笞，終於是沒扛過去。」
頓了頓，他繼續道：「小少爺一直都記得陛下，先前看到陛下便想同陛下招呼，但可惜那時局勢危急……」
說話之間，老神猴嘆息一聲，黯然神傷。
余琛見狀，也是心頭一悲。
望向老神猴背後，諸多太古種族的屍首，早已冰涼。
但突然之間，他心頭一動。
而老神猴見余琛神色，卻反過來安慰他道：「陛下，請不要神傷，人死不能復生，吾等一族亦如此……」
余琛聽罷，卻搖了搖頭，打斷了他：「誰說的？」
老神猴一愣，「什麼？」
「人死不能復生？」余琛喃喃：「不，人死可以復生。」
老神猴聽罷，竟然是怔住。
便見余琛深伸出一隻手來，向前伸出，手背朝上。
只剎那間，老神猴只看見余琛的雙目瞬間空洞，失去了屬於生靈的情感，左眼被茫茫的生機環繞，右眼則是滾滾無窮的恐怖死意。
那一刻，他的樣貌和形態明明就沒有任何一絲變化。
可整個人給老神猴的感覺，卻從先前那有血有肉的人，變成了難以名狀的偉大事物。
——掌管一切生與死，枯與榮的無上天道！
嗡——
伴隨著好似來自無比渺遠的恐怖轟鳴，一輪無窮龐大的生死之輪懸浮在天穹之上！
上為生，下為死。
「陛下……」
老神猴好似想到了什麼那樣，目露狂喜！
但余琛並沒有理會他，只是那隻手緩緩翻轉！
剎那之間，天穹之上那龐大的生死之輪緩緩逆轉！
而伴隨著這般逆轉，神奇又可怕的變化發生了！
只看老神猴懷中的小神猴那早已冰冷的屍首，竟一點一點……重煥生機！
有了溫度！
有了脈搏！
有了呼吸！
當余琛的手完全翻過來，手中完全朝上時，那永遠閉上的雙目，竟緩緩張開！
老神猴剛想說話！
卻聽背後傳來一陣陣驚呼之聲！
轉頭一看！
便見那些所有死去的太古種族冷硬的屍骸，重新煥發生機！
起死回生！
通天造化！
這一刻，原本閉目凝神，冥想盤坐的神帝張百忍也睜開眼來。
「翻手為生，覆手為滅……」
他望著那好似生死天道化身的余琛，長長吐出口濁氣，
「酆都，你真正的力量，找回來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