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第234章 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李自成的不甘心一直持續到鶯飛草長的季節,才終於咽下這口氣。

  他暫時放棄了一統天下的努力。

  就像赤壁之戰後的曹操一樣,好在他沒輸的那麼慘。

  當然,為了面子上過得去,他並不是主動認輸,而是由西安的皇帝陛下以聖旨,調秦王返回陝西,因為吳三桂南侵進攻霍州,所以調秦王率軍返回討伐這個逆賊。既然是聖旨,那當然不能違抗,所以秦王趕緊返回陝西,留下田見秀為承天留守,節制襄漢。

  此前控制的九江放棄,但以朱益吾為總兵鎮守鄂州。

  新設立的。

  就是把武昌縣升級為鄂州府。

  然後把興國州廢除,原本興國州所屬永興,通山,大冶歸鄂州府。

  所以鄂州府治武昌縣。

  畢竟打下的地盤,還是儘可能別吐出來,九江是真沒辦法,畢竟李自成已經承諾撤出江西,更何況田見秀被十萬江西團練困在九江,如果不放棄九江,他和部下也撈不出來。

  但武昌縣到通山這一帶是肯定不能輕易放棄,這可是鐵礦所在。

  而郝搖旗則被任命為黃州總兵,和朱益吾一邊一個,把長江卡住,無論陸路還是水路,上游想到下游,都得看他們放不放行。這兩個總兵不歸湖廣總督和巡撫節制,而是歸承天留守,這樣李自成控制了從襄陽到漢口的漢江水運線,並向前延伸到黃卾二州,繼而卡住長江航運。朱益吾還可以繼續不斷招攬山區的山民,以此擴充實力,李自成不需要投入什麼,就能讓湖廣和下游全都骨鯁在喉。

  收稅啊!

  黃州府到鄂州府之間拉一條鎖江鐵鏈,船隻通過就得交稅。

  這可是巨額的稅收。

  實際上李自成以崇禎名義,宣布將九江鈔關遷移黃州,並任命自己的親信為稅監,這樣長江航運稅收就成了他的了。

  對此南京監國朝廷選擇默默接受……

  不接受就只能再打了。

  而和巨額軍費相比,這點損失不值一提。

  畢竟過去九江也收不了多少稅。

  但這樣也就意味著,李自成如果想再次南下,那隨時可以直搗九江,甚至像之前一樣,繞開德安防線直插建昌,所以他在戰略上的絕對優勢並沒有改變,甚至還可以利用接下來的對峙期做更多準備,比如在漢口大量製造戰船之類。

  他依然像個噩夢般,壓在下游士紳的頭上,逼著後者不得不繼續強化自己的軍事力量。

  至於對上游……

  上游他不需要做任何表示。

  上游是護送請願團,直接讓崇禎一道聖旨解決。

  西南三省的民意皇帝陛下已經知道了,正在考慮當中,都回去等候聖裁吧,就不用去南京了,尤其是護送的官軍也撤回四川,不撤就是作亂。

  蜀王招降張獻忠這種小事,皇帝陛下都不需要理睬。

  蜀王招降個小毛賊而已,用得著驚動皇帝嗎?

  張獻忠既然那麼喜歡當團練,就繼續當團練好了,四川團練都統領也是個很有前途的職業,但想要官職這個是別痴心妄想了。不得不說秦王殿下對於把自己的老兄弟兼老對手,一直按在需要仰望自己的位置,這個還是充滿惡趣味的。對此張獻忠雖然很憤怒,但他也的確無可奈何,畢竟現在李自成已經比他強太多,既然下游已經接受了這種互相妥協,他當然不能指望自己這幫各懷鬼胎的聯軍能一起戰鬥……

  話說他那些盟友們,弄死他的興趣遠比弄死李自成大的多。

  他也得保存實力。

  所以王應熊也代表三省聯盟宣布遵旨。

  撤軍。

  其他繼續照舊。

  理論上三省不歸南京監國管,但三省也不聽西安朝廷的。

  地方官員有事還是找南京,南京監國朝廷也依然負責,無非就是打著三省民意的旗號,民意嘛,我們要尊重,秦王都尊重民意,我們當然也要尊重民意了。

  再說都這樣了,也不能指望對三省有什麼真正有效管理。

  無非象徵性而已。

  難道南京監國給成都換個知府沒有張獻忠點頭還能到任?

  無非民意所向,然後南京監國這邊給個正式任命。

  也不丟人。

  話說我大唐就不是這樣嗎?

  河朔三鎮不都是從公推留後然後讓李家皇帝走個程序?不想走程序那就咱們幫你體面了,唐德宗表示何必呢?不過這對很多人都是好事,比如沐家可以開心了,終於實現了他們世世代代的理想,可以把朝廷的文官們直接當狗了。

  這樣算算,在這場搞得南方一片風雨飄搖的戰爭中,損失最大的反而是最先喜迎王師的湖廣,不但江北失去了除荊州府以外所有地盤,而且江南也被摳出四個縣,武昌府慘遭重創,幾乎被割掉五分之二,不過湖廣士紳倒是撈足了油水。

  他們從李自成手中,以糧食,軍火之類,前前後後賺走了至少五百萬兩銀子……

  南京。

  大校場。

  「不過是給李自成暫時保管一下而已,與虎謀皮豈能善終。」

  沈廷揚多少帶點酸味地說道。

  的確是酸味啊!

  江南士紳流水般往外掏銀子,拼了命頂住李自成的同時,湖廣士紳卻在流水般往家裡撈銀子,說不定這銀子還是江南士紳剛剛交的稅銀,一想到這種情況他們就很難控制住羨慕嫉妒恨了。

  但他們卻又無可奈何,畢竟現在江南也需要湖廣的糧食。

  湖廣熟,天下足。

  為了賺錢而拼命發展紡織業,讓江南遍地桑棉的江南士紳們,在天下陷入瓦解後,不得不悲哀的發現,他們已經被湖廣士紳用糧食掐住了脖子。明明過去是蘇湖熟天下足,但現在環太湖的大規模經濟作物化,讓蘇湖糧食都已經不能自給了。

  從紡織業上賺的銀子又開始送出去了。

  從這一點上說,他們又何嘗不是暫時保管?

  「那你們也可以讓路,讓李自成大軍殺過來啊。」

  蘇敦生笑著說道。

  沈廷揚冷然一笑……

  那樣的話損失更大啊!

  那樣就該李自成的兵用夾棍對付他們了。

  現在的局面就是江南士紳掏出一成家業,然後作為軍費阻擋李自成,以保住自己的全部家業,而湖廣士紳之所以跪的這麼爽快,只不過是因為他們早就被張獻忠洗劫過,對他們來說家業早就毀了,沒什麼可失去的,當然也就沒什麼顧忌,李自成總不能連他們的田產都搶了吧?

  不過現在終於結束了,哪怕只是暫時的。

  至於以後……

  誰還管那麼多啊!

  苟著吧!

  「監國駕到,東海王駕到!」

  然後驀然響起的喊聲,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沈廷揚等人趕緊整理衣冠,準備迎接監國。

  而他們身後,一隊隊穿著各異,但武器都相差無幾的士兵,也在軍官呵斥中迅速排好整齊的隊伍,在他們前面都有各自的旗幟……

  應天營。

  鎮江營。

  ……

  都是這樣的。

  這是最先到達,參加北伐的團練們。

  按照楊郡王計劃,各地團練都到南京集結,在大校場進行整訓,至少要整訓半年時間,所以要到入冬才正式開始北伐,以這種方式給朱庶人留出改過自新的機會。畢竟監國對她哥哥感情還是很深,這段時間不斷派人送信到鳳陽要她哥哥向她爹請罪,然後她勸她爹重新立其為太子。

  不一定要脫離多爾袞控制,畢竟哪怕之前他在多爾袞手中時候,也依然是大明太子。

  崇禎不想另立太子。

  皇帝陛下正是好年紀,他還有夢想呢!

  尤其是這種特殊情況下,一個不在他掌握中的太子是很危險的。

  但如果這個太子是在建虜手中,反而是最完美的選擇。

  沒有合法性了。

  有太子。

  但太子沒有合法性。

  那他這個被軟禁的皇帝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至於在多爾袞手中這種事情的確有些魔幻,但現在魔幻的事情多了,再魔幻還能有大清皇帝在楊豐手中,太后在接客魔幻?

  都已經這樣的世道了,大家的想像力都要豐富些。

  要勇於接受新事物。

  包括太后接客這樣的新事物。

  總之公主一直在為她的親情努力中。

  當然,其實主要是楊豐現在還不想北伐。

  公主殿下坐著象轤,東海王站著象轤上,勛貴團最後的遮羞布,懷遠侯常延齡騎馬跟隨,畢竟還得在這方面遮掩一下,這天下終究還是大明朝,南京守備武臣不能沒有。象轤後面跟著扈從儀仗,在鼓樂聲中向前,檢閱她的北伐大軍,第一站當然在應天營前面停下……

  「北伐軍應天營統領,應天國子監生員紀映鍾叩見監國。」

  杜李他大舅哥跪倒行禮。

  「應天團練叩見監國!」

  他身後一千士兵一起跪倒,向著監國行禮。

  「都起來吧,當年太祖高皇帝在此為中山武寧王,開平忠武王及眾將士踐行,令其北伐中原,驅逐韃虜,一統天下,汝等祖先亦如今日,望汝等亦如祖先。」

  已經站在象轤上的公主殿下說道。

  她的話通過象轤上的喇叭,在大校場上迴蕩。

  然後她從楊豐手中接過一面新設計的軍旗……

  紅底金龍做回首狀,回望湊成一個圓形的金日白月。

  在楊豐的咳嗽暗示中,還不太適應的紀映鍾趕緊站起,雙手接過這面並沒有旗杆的旗幟。

  「授汝等北伐軍旗,日月所照,龍行之境皆大明,望汝等當無負祖宗!」

  公主殿下說道。

  「臣遵旨!」

  紀映鍾趕緊說道。

  他其實有御史官銜,團練主要將領都有,不過一般不會用這個來自稱,畢竟御史都泛濫了,加上原有的,南京都察院御史數量已經突破三百,而且還在不斷增加中,畢竟新的團練也在不斷組建中。

  楊豐都想給張獻忠個御史了,後來覺著他不一定要……

  巫妖王正暴躁著呢!

  再給他個御史很容易讓他誤認為是羞辱他。

  緊接著象轤繼續向前。

  「北伐軍鎮江營統領,丹陽舉子葛麟叩見監國。」

  鎮江團練首領葛麟帶著他部下一千團練跪倒行禮。

  鎮江團練就保留兩千人,畢竟鎮江比不上蘇州,士紳們財力有限,如今江南暫時安全,沒必要繼續維持之前的團練規模,保留兩千人,葛麟帶著一千參加北伐軍,留下一千用於在接下來作戰中補充替換。有他這支團練老兵,真正到了需要時候,可以迅速擴充,士紳們已經開始學會預備役了,不過這支團練戰鬥力沒問題。

  那也是揚州之戰時候,主要在外圍和清軍交戰的。

  葛麟的確是舉人出身。

  但戰鬥力並不低。

  那也是能用長矛擋箭的,這活需要的武力值可是很高。

  虎背熊腰,看起來不像舉人的葛麟惶恐地從監國手中接過軍旗。

  第三個是常州團練,帶兵的是盧象升他弟弟盧象觀。

  他其實已經是進士,不過之前官職中書舍人,還沒去京城赴任,崇禎就已經乘輿播越了,他也就留在南方組織團練了。

  ……

  「一代新人換舊人。」

  常延齡多少有些失落地看著這些新一代的將領們。

  這裡面沒有一個傳統意義上的武將了。

  全都是正經學富五車,飽讀詩書,功名在身,但又全都穿著鎧甲,帶著新式火槍,統帥精銳,甚至戰場上已經能與建虜單獨對抗。而舊的官軍卻多數淪為戰場上的邊緣角色,也就是那些精銳家丁還能維持優勢,但真正交戰,就算是家丁如果不付出巨大損失,也已經無法擊敗這些文人。

  至於曾經橫行天下,一直打到哈拉和林,在捕魚兒海徹底摧毀胡元,讓整個東方都畏服腳下的明軍呢?

  他看了看周圍看熱鬧的販夫走卒們……

  「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懷遠侯,時代變了!」

  楊豐突然在他身旁冒出,拍著他肩膀說道。

  「聽說懷遠侯正在種菜,以修身養性?」

  他緊接著問道。

  常延齡很平靜地沉默著。

  這個混蛋當初把南京勛貴們騙進大殿,然後讓手下開槍屠戮的場面他可是記憶猶新。

  這張據說還是秀才的皮囊里,包著的其實是個爾朱榮抑或朱溫。

  「挺不錯的,我也挺喜歡種菜,我那裡還有很多菜種子,改日送給懷遠侯種上,修身養性,修身養性也挺不錯的。」

  楊豐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