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地上儒國啊!

  第222章 地上儒國啊!

  幾艘戰艦當然嚇不住李自成。

  他現在從容的很,就算真無法突破長江防線,大不了南下江西。

  然後一樣橫掃江南。

  畢竟鄭成功的戰艦不可能開到贛江上。

  實際上他不知道的是,以這些海上戰艦的吃水,最多也就到這裡,這個季節再向前就很危險了,枯水期的鄱陽湖哪怕是航道自然水深也就兩三米,而從長江向上其實也就到湖口附近,不過有這些戰艦卡在湖口,的確會對上游進攻者造成很大的麻煩。

  但也僅僅是麻煩而已。

  因為長江上的戰鬥,上游對下游永遠都是具備絕對的優勢。

  戰艦厲害?

  上游順流漂下幾百艘小型火船能扛得住嗎?

  我大明可是連漂雷都有。

  真打起來終究還是好虎鬥不過群狼的。

  「不好辦啊!」

  楊豐看著李自成離開的背影,一臉憂國憂民地說道。

  其他幾個也同樣心情沉重。

  李自成並沒給出任何承諾……

  想想就知道,他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止步,至於民意什麼的大家其實也都懂,只有需要的時候,這個才是拿出來當遮羞布的,現在江南士紳需要,自然拿出來當遮羞布。

  但李自成不需要啊。

  民意?

  他有三十萬大軍,他需要什麼民意?

  不過好在有楊豐的威懾,李自成現在還能談,只能說還有希望,其實這也是現在楊豐的主要用途。

  他又不想和李自成拼命,那可不就只剩下威懾了。

  「若不能在陸上真打敗他,他終究還是要覬覦江南,他目前水師實力突破不了咱們的水師攔截,更何況馬當和孤山都已經在架炮,以水師與岸炮足以短期守住。但李自成南下也是必然,打不開長江可以向南昌,繞道攻浙江也一樣可以掃蕩江南,故此還需集結重兵,等著與他在德安一線大戰一場。若能給他以重創,那就能令他認清局勢,轉而重新談判,不過不能由東海王出手,只能是江南團練。

  李自成之所以有恃無恐,是他看不起江南團練。

  他只是畏懼東海王。

  但若江南團練能在野戰中幾敗他的精銳,那他就得真正想想就算到了江南也不一定能贏的問題了,如此可一勞永逸地打掉他野心。

  此外還得拉攏張獻忠。

  只有他威脅到西安,李自成才不會與咱們長期糾纏。

  但還得提防多爾袞。

  這局勢……」

  堵胤錫頓了一下,最終只能長嘆一聲。

  的確,這局勢完全讓人崩潰啊!

  現在已經是三國殺了,清軍在長江北岸,實際上部分清軍游騎,這時候已經在九江對岸出現,甚至尼堪率領的清軍已經進駐黃梅,就等著這場九江大戰了。現在最開心的就是多爾袞,他正在北岸翹首企盼,等著李自成和楊豐在九江打的兩敗俱傷,那時候他就可以快快樂樂收拾殘局了,就跟中原大戰時候的張小瘤子一樣。而這邊依然還是各懷鬼胎,楊豐只是有限的幫忙,畢竟李自成贏了對他也沒什麼影響,他還是會割據山東,江西士紳搖擺中,也就南直和浙江別無選擇……

  有錢人的悲哀。

  或者說在亂世里有錢人的悲哀。

  任何勢力首先盯上的都是他們,而悲劇的是,通常來講他們又都是最弱的那個,哪怕現在也一樣,幾萬團練並不能真正保護江南。

  數量太少了。

  而且經不起消耗。

  重金養的這些精銳,只能打幾場戰術級別的勝利,但當敵人全面入侵時候就顧此失彼了,除非繼續擴軍,但這又需要巨額資金投入。一名團練一年軍餉加裝備,還有訓練等費用,不說上百兩也差不了多少,真訓練十萬團練,那每年投入的資金,就足夠讓江南士紳們崩潰的。

  不掏錢保護自己,就得冒被別人搶掠的危險,掏錢保護自己,就得面對為保護家業而掏空家業的尷尬。

  士紳苦啊!

  太苦了。

  窮人就沒這麼多事情了。

  他們只要活著就行,但士紳們卻還要保衛自己的榮華富貴。

  堵胤錫看著姜曰廣,至於曠昭就一邊待著就好了,一個四川人也就是伺候耆老會伺候的好,要不然早就被耆老會驅逐了。

  但姜曰廣沒有理他,而是看著還在扮深沉的楊豐。

  「東海王,老朽有一事不明,還請東海王明示。」

  他說道。

  「請講。」

  楊豐說道。

  「老朽不知東海王目的何在,究竟是想讓大明變成何種模樣?」

  姜曰廣很直接地說道。

  堵胤錫驚悚地看著他。

  這事大家的確都懂,但不要拿出來說啊!

  楊豐在演戲,咱們也演戲好了,只要能苟且下去,大家一起演戲,演來演去也就混過去了,你說出來容易撕破臉的。

  「東海王,那些廢話就不用說了,咱們都是爽快人,東海王這些年行事,想來能看懂的也不少,老朽雖年邁昏聵但也不至於連這些也看不懂,可是老朽還是不明白,東海王目的究竟何在?」

  姜曰廣說道。

  楊豐笑了。

  很顯然這些老傢伙都有點忍無可忍了。

  既然這樣,那就乾脆再逼一逼。

  「浠湖公,那我想問一句,我們之間有什麼交情嗎?閣下是江西人,我是山東人,他是南直人,我們原本就是毫無關係,無非頭上有同一個皇帝,可這個皇帝如今已經名存實亡了。的確,我可以幫你們,但我也可以幫別人,甚至當初我就說過,需要的話,滅宋者張弘范這幾個字我們也會寫。所以請你給我一個我應該幫你們的理由,可別說什麼我為了公主,我可是有婦之夫,所以我究竟為什麼要幫你們?

  給我個理由。

  為名?

  我不需要。

  為利?

  我又不缺銀子。

  為什麼忠義?

  那就笑話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在京城幹了什麼。

  所以我究竟為什麼要在一個事實上已經亡了的國家裡,去幫一群與我遠隔兩千里,利益上毫不相干,感情上也毫不相干的人?」

  楊豐說道。

  姜曰廣沉默了。

  「至少咱們都是漢人吧?」

  堵胤錫弱弱地說道。

  「啊,這是一個理由,我承認在面對建虜時候,這的確是一個理由,你能說出這個,的確已經算進步,可問題是現在面對的是李自成啊。他難道不也是漢人,他就算是篡位,結果依然是一個漢人王朝,而我退不失竇融,進不失諸侯,我還是找不到一個幫你們的理由啊?」

  楊豐說道。

  姜曰廣深沉地看著他。

  「故此東海王想換一套東西?」

  他說道。

  「我可沒這樣說,不過咱們既然都是聖賢弟子,總要對得起這個身份,我們孔孟騎士團的旗號可是以血衛道,那這個道又是什麼?浠湖公乃四朝元老,想來應該比我懂,南京那些耆老的確沒怎麼辯經,可他們已經在辯了,他們總會辯出真正的結果。不過要是那時候李自成大軍進了南京,這結果終究只能是個笑話了,大明走到今天,其實原本也已經到了改變的時候,只是過去有皇帝壓著。

  現在沒有了。

  已經可以隨心所欲了。

  那為什麼不試著做一些過去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

  當然,如果伱們還想喜迎新主,繼續過去的日子,繼續世世代代給皇帝和他的家族當牛做馬,那這話就算我沒說。」

  楊豐說道。

  姜曰廣默默站在那裡。

  緊接著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老朽會勸說耆老會的,但東海王也別忘了你自己的話。

  以血衛道!」

  他說道。

  所以他們終究還是沒能抵擋住一個地上儒國的誘惑。

  現在的形勢很明了,只要能阻擋住李自成,確保下游的割據,那麼以公主監國的風格,只要楊豐不作妖,各地耆老會真能完成這個地上儒國。甚至就連政治體系都已經成形,各地耆老會在這近一年時間裡,成功地管理地方,甚至動員起團練作為軍隊,地方官不得不惟耆老會是尊。這不就是儒家一直在鼓吹的大同之世?君主垂拱於上,士大夫治事於下,大儒教化地方,而士紳管理百姓,士子執劍衛道。

  完美啊!

  多少代儒生敢想不敢幹的就這樣實現了啊。

  但現在問題來了。

  這一切的基礎,其實是一個小姑娘監國,皇權弱到微不足道了,但李自成要是拿下南京,他帶來的就不是微不足道的皇權,而是一個暴君,一個用夾棍拷掠士紳的暴君。

  地上儒國?

  砰!

  就像氣泡一樣炸了。

  「老夫聊發少年狂啊!」

  楊豐看著姜曰廣多少帶著幾分熱血的背影感慨著。

  這種年紀的人一旦動了理想,就像老男人的愛情一樣,往往比年輕人更瘋狂啊,他現在就給這些士紳把他們夢寐以求地東西擺出來,但想要實現就得去戰鬥。

  「去,帶著你的部下撤出九江吧,沒有必要再糾纏了!」

  楊豐緊接著對堵胤錫說道。

  堵胤錫沒有廢話,趕緊下山去帶著他部下撤出九江,那裡的確已經沒有爭奪的必要了,靠著楊豐的面子,能把守軍撤出就很不錯了。在堵胤錫返回九江並在李自成默許下,撤出自己部下和部分同樣跟隨撤出的團練後,李自成完全接管九江。緊接著其部下水師向湖口發起一場試探性的進攻,由五十多艘戰船順流直下,以炮戰攻擊鄭成功,但被後者的戰艦擊退。

  李自成損失十幾艘戰艦,而鄭成功僅僅損失兩艘小型戰船。

  那三艘戰艦幾乎沒受傷。

  畢竟李自成那些戰艦以大佛郎機,小型紅夷炮,將軍炮之類為主,炮彈根本打不穿鄭成功的所謂夾板炮艦,而後者的重炮一發擊中就能造成重創。

  至於火船攻擊,那個需要數量,更何況鄭成功又不是他自己,他的確就十幾艘炮艦,但跟他一同守湖口的,還有吳志葵的數百艘戰船,尤其是大量排槳蜈蚣船。李自成除非有海量的戰船,然後以數量優勢突破它們,才有可能攻擊鄭成功的戰艦,總之至少目前他不具備水上戰勝的能力。

  他得先造船。

  好在這只是需要時間而已。

  畢竟他後面是長江和漢江,這條線上有足夠地材料造船。

  而試探出結果後,李自成立刻暫時放棄了順流直下,轉而以九江為要塞阻擋下游的北上,同時留下田見秀守衛九江,自己帶著主力調頭南下……

  馬回嶺。

  「感覺有點怪怪的,這附近是不是還有個萬家嶺?」

  楊豐問他身旁的嚮導。

  「回大王的話,他們要是守不住馬回嶺,往南就到萬家嶺了,此處是林青鋪,南邊黃登鋪,再南泗溪鋪,泗溪鋪就在大河邊,沿河南下過烏石門,就是萬家嶺,過萬家嶺渡河就是縣城。」

  嚮導說道。

  「我說嘛,怎麼感覺怪怪的,不過你的烏鴉嘴說中了,這還真要跑到萬家嶺啊!。」

  楊豐感慨地看著前面戰場。

  在他們前方戰場,最先投入戰鬥的江西團練,正在李自成部下騎兵衝擊中潰散,雖然在姜曰廣遊說下,江西耆老會最終選擇了戰鬥,但很顯然士紳們的地上儒國夢想,跟抓壯丁的團練士兵們沒什麼關係。但他們卻是真正需要面對李自成部下騎兵的,那些胯下騎著西北戰馬,身上穿著晉南產鎧甲,手中拿著長矛的騎兵,正在丘陵間如一道道鋼鐵的洪流,迅速衝垮阻擋他們的團練。

  倒是馬回嶺的主陣地上,負責指揮這場阻擊戰的宋應星,還在舉著刀指揮炮兵開火。

  楊豐饒有興趣地欣賞著。

  已經是炮兵專家的宋應星,很熟練地用炮規測量,然後親自指揮調整,緊接著炮口火焰噴射。

  炮彈瞬間在騎兵中鑿穿。

  「繼續!」

  宋專家嚎叫著。

  他並沒注意到,自己側翼負責掩護的團練步兵正在潰逃,而騎兵已經在沖向他,不過他手下炮兵比他機靈,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周圍炮兵們全都驚恐地棄炮逃跑。他愕然轉頭,看著已經距離不足百米的騎兵,本能地拔出短銃,還沒等扣動扳機,一支箭正中他胸口,雖然被鎧甲彈開,但他也嚇得清醒,急忙轉頭逃跑……

  「刀下留人!」

  楊豐舉起電喇叭,對著已經追上宋應星,正準備砍死的騎兵喊道。

  後者愕然轉頭看著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