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人生長恨水長東
清軍明顯被打的有點懵。
這是幾千支斑鳩銃的射擊。
這東西威力和鳥銃還有佛郎機霰彈那是天壤之別。
哪怕七錢鳥銃也沒法和使用一兩八錢子彈的斑鳩銃比啊。
威力差距太大。
就像手槍和大狙一樣大。
大狙子彈才四十幾克,算起來都不到一兩五錢,這是一兩八錢子彈,算重量都快趕上十四點五的了,十四點五毫米機槍子彈才六十多克,也就是一兩九錢到二兩。
過去明軍部分使用的斑鳩銃無非加強到車營,清軍一次能面對幾百支就算強敵,這東西士兵都不喜歡,它對於單兵來說太重了,造價和產量倒不是問題,目前各地都能自己造。但浙江團練幾乎就沒考慮過陸路遠程機動,他們從組建就是為了保衛桑梓,在浙東水網坐船可以到任何戰場,所以不再使用別的,全是斑鳩銃。幾千支斑鳩銃在百米外不斷噴射火焰,楯車的護壁絲毫擋不住,清軍的多重重甲同樣也根本擋不住,被這種重量的子彈打身上,就算不擊穿也得傷的不輕。
再說也真沒鎧甲能擋住。
換歐洲高級板甲也一樣擋不住。
歐洲普通板甲就已經無法抵擋重火繩槍,而大明這邊仿造的斑鳩銃因為最初其實是裝多顆子彈,所以比西班牙重火繩槍其實還要大一些。
後者僅相當於一兩五錢子彈的斑鳩銃。
至於打中了戰馬那更是一擊重傷甚至斃命。
當然,射速稍微慢些。
所以很快反應過來的清軍,還是兇悍地發起了進攻。
但是……
「上!」
鄭遵謙吼道。
他身後全部重甲長刀的肉搏兵立刻上前。
這些是他花三十萬兩從高傑那裡租用的……
士兵也可以租用啊!
團練又不是官軍,在使用調配方面非常靈活,這麼短時間培養不出身經百戰的肉搏精銳,高傑又不可能把家丁送給他們,那就乾脆租借吧。
他知道浙江團練火力雖然猛,但缺乏肉搏能力,哪怕戚金也是要和白杆兵合作才行,就是因為後者為浙軍提供了肉搏兵,好在這個問題可以用銀子,有銀子很好解決的。
「老子就不缺銀子,三十萬兩砸死你們這些窮鬼!」
他吼叫著。
而衝擊陣型的清軍,瞬間和肉搏兵撞在一起,後者全身上下就倆眼算是露著,而且全都是加重版斬馬刀,在旁邊浙江團練長矛手幫助下,他們什麼也別考慮,對著清軍砍就行。反正清軍的武器很難一下子對他們造成真正傷害,哪怕清軍的重箭也射不穿他們的防護,雖然代價是移動不便,但砍人的動作很簡單。
掄起超過一米半的長刀,對著前面斜劈下去就行。
無視對方攻擊。
任他長矛還是弓箭,全當是撓痒痒了。
然後斜劈一刀。
再抬起手,再斜劈一刀。
就算砍不開清軍鎧甲,這種級別的長刀砍上也廢了。
後來鄭成功鐵人軍就是這麼幹。
而戰車的護壁後面,迅速裝填子彈的團練士兵,則對著近在咫尺的清軍扣動扳機,巨大的子彈帶著兇猛的動能瞬間擊穿清軍的身體,被這個打中只有殘廢和死亡兩種可能。
而後面長江上,鄭成功的戰艦上那些重炮依然在轟擊清軍,在戰場上呼嘯而過的炮彈,不斷落在後面試圖重整陣型增援的清軍中。側翼蒙古騎兵也在試圖重新進攻,但就在同時第二批團練完成登陸,並結陣向前加入戰場,而碼頭上卸下的火炮也架好,開始加入對蒙古騎兵的轟擊。
戰場範圍擴大。
但這還只是開始,因為下游長江上運輸團練的戰艦還是乘風而來。
這是浙江團練,蘇松常團練,還有浙江新軍的聯合登陸,在經歷兩次揚州之戰後,這個擴充到三萬的軍團,已經是下游最強戰力。
真要算起來高傑和他手下那幾萬官軍野戰已經打不過他們。
都不用打。
各地耆老會拿銀子砸,就能把高傑砸的眾叛親離,所以他們其實也是監國朝廷最強軍事力量,靠著他們,現在浙江和蘇松常耆老會腰杆也很硬,劉宗周經常把馬士英訓的跟訓狗一樣。
實際上不只是他們在反攻,江西新一批援軍也已經到達安慶,正在與池州團練一同渡江增援,再向前的馬當戰場上,崇禎十年狀元劉同升也帶著援軍加入。不過他帶著的不是江西兵,而是雲南兵,由雲南巡按陳藎率領勤王,但到江西後幾個將領就被江西耆老會收買拋棄了陳藎,後者一個魏縣人只能仰天長嘆。然後這支雲南勤王軍,就成了江西耆老會的僱傭軍,由之前被崇禎踢回家的劉同升指揮,他本來也是楊廷麟的好友。
後者甚至有個小會社。
楊廷麟,劉同升,萬元吉,宋應星兄弟這些都在其中。
估計是想控制耆老會。
其實目前構成各地團練核心的這些都這麼幹。
陳子龍幾個也是一個會社,也就是幾社的。
另外不僅僅是雲南兵,江西耆老會也在拉攏廣西和廣東兵。
尤其是廣西狼兵。
說到底這時候已經不需要走朝廷這道手續,一切都是銀子說話,給廣西那些土司甩出十萬兩銀子,給我一千狼兵用用干不干?
死了算他們買命錢,活著回去算你賺了,打仗我們給軍餉。
土司干不干?
不干那就是傻子了!
朝廷徵調他們作戰得推三阻四,但銀子收買毫不猶豫。
不過江西士紳也有數,適當買些客軍當排頭兵可以,但多了就不好說什麼結果,所以只是少量引入,總之這場戰爭讓江西士紳真正動員起來,進入了所謂省戰狀態。一個擁有官方數據一千多萬人口,實際恐怕得兩倍,而且擁有主要產糧區的省,一旦真正動員起來也是極其強大的力量。
這時候全世界,估計都沒幾個比江西人口多的國家呢!
就在鄭遵謙率領浙江團練登陸反攻和州同時,下游對滁州和盱眙的反攻也開始。
楊郡王親自督師。
當然,他其實是在南京督師。
所以反攻盱眙是朱大典負責,帶著山東援剿總兵劉源清部,徐州總兵金聲桓部,淮安總兵胡茂禎部,當然還有淮安團練。反攻滁州是高傑負責,他手下亂七八糟就多了,除了揚州總兵李本深部,剩下全是團練,揚州,鎮江,應天,徽州團練,孔孟騎士團,勤王的福建團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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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支團練就是黃道周帶來的。
總兵力五千。
但並不是鄭芝龍系統的,畢竟福州和閩南又不是一體,兵源其實主要來自閩北,福州士紳出錢,閩北士紳出山民當兵。
甚至還有京營呢!
當然,這時候的京營純粹就是雜魚而已。
甚至大校場都被應天團練借用,小校場則被徽州團練借用。
至於京城的軍戶……
因為之前清洗了勛貴們,雖然並沒有滅門,包括爵位也都保留著,但絕大多數勛貴田產,房產都已經籍沒變成朝廷的,所以正在進行全面的清查,原本屬於衛籍但被勛貴侵占的全都歸還衛籍。耕種這些土地的衛籍軍戶當然繼續作為衛籍軍戶,只不過原本向衛里上交的糧食不用再交了,但耕種這些土地的民籍屬於耕種衛籍土地,所以他們需要向衛交租。至於本來就不是衛籍的土地當然直接籍沒為官田,原本耕種的繼續依照重賦官田交稅,總得來說改革程度有限,畢竟這些都是文官主持,他們是不會讓京營強大起來,有團練就行了要什麼京營?
有淮軍就行了。
保衛京城這種事情哪用得著八旗鐵桿莊稼?
繼續抽到死不好嗎?
所以京營不但沒有振興,反而被故意繼續弱化,因為大量世襲軍官被捲入逆黨革職,而兵部也故意拖著,一直不任命新的補充,各衛基本上都處於放羊狀態,軍戶們別說訓練,現在連編制都找不齊。
總之各自過日子。
和民籍已經沒有任何區別,甚至連稅都不用交。
快樂的很。
至於京營則是之前守城時候徵召起來的,因為要反攻滁州,在裡面以每月三兩銀子軍餉招募了一萬人,由誠意伯劉孔昭兒子劉永錫指揮。劉孔昭也沒被捲入逆黨,主要是左良玉進南京時候他根本不在南京,他的提督操江,當時在鎮江對付楊豐。之後當然也不可能蠢到回南京,而他也指揮不了鄭鴻逵這些武將,很懂事地稱病一直躲鎮江,全程坐觀風雲變幻……
有他老祖宗的味了。
總之這支亂七八糟拼湊的聯軍被交給高傑帶著反攻滁州,至於什麼時候打下來沒有特別要求,主要是以戰逼迫多爾袞接受條件,留朱慈烺在鳳陽然後清軍撤退。
反正這時候朱慈烺也已經沒有退路了,多爾袞就算不在鳳陽留下個鳳陽將軍看著,朱慈烺也只能繼續和他保持同盟,雙方最多也就是個蕭繹和宇文泰的關係。這樣楊豐也就可以暫時按下一邊,集中力量解決李自成這邊,多爾袞估計也有這覺悟,他應該也不想再繼續拼下去,至少現在不想,一旦他在這邊損失慘重,那也是要面對李自成。而且楊豐只要贏了李自成就萬事大吉,但他無論楊豐輸贏都很麻煩,楊豐輸了,李自成一統江南,剩下就是大舉北上弄死他。
楊豐贏了……
那李自成會找他泄火的。
最完美當然是楊豐和李自成兩敗俱傷。
但這樣可能性太小,畢竟口口聲聲和李自成有殺父之仇的楊豐,實際上和李自成更像好基友,哪怕現在也只不過是為了個女人。
「衝冠一怒為紅顏啊!」
楊郡王嘆息著。
他面前是正要行刑的吳偉業,當然還有金之俊。
之前蘇州耆老會只是抓了他倆,說是移送南京,但拖拖拉拉一直在蘇州沒起程,畢竟當時清軍還在攻揚州,萬一清軍打開揚州呢?先留著備用吧!但清軍兵敗揚州後,蘇州耆老會立刻放棄幻想,直接把他倆送來,在徽州士紳剛剛凌遲黃澍……
其實就是凌遲。
那些青壯拿剪刀把黃澍剪得一片零落,進了上百隻野狗肚子。
連骨頭都砸碎餵狗了。
這種情況下朝廷幾個愛惜吳偉業才華想維護他的,也實在沒法開口,最終把他定了個斬首,而金之俊當然少不了凌遲,現在已經在割了,至於吳偉業則被按在那裡,身旁一個劊子手正在擦刀。
可憐的吳大詩人,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落到這種結果。
他真沒做什麼啊!
他就是帶著金之俊去耆老會而已。
而且他都不是主謀,至於主謀至今依舊逍遙法外,很詭異的逍遙法外,而他卻被迫擔下了所有罪行,以此換取蘇州耆老會保護他的家族。
「慟哭六軍俱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
楊郡王繼續吟詩。
然後他拿起令簽……
「行刑!」
他喝道。
那劊子手舉起刀,可憐的吳大才子無限眷戀地看著天空,緊接著他頭頂的刀光划過,一顆裝滿詩詞文章的人頭在鮮血噴射中墜落。
而楊豐卻在饒有興趣地看著人群中,那裡一個身穿道袍的年輕女人,正痛苦地看著吳大詩人的死屍倒下,然後緩緩地走上前,幾個維持警戒的士兵立刻攔住了她……
「讓她過去!」
楊郡王喊道。
士兵趕緊向兩旁分開。
楊郡王趴在桌子上,一臉吃瓜的笑容地看著那女人。
後者走到吳偉業的腦袋旁,替他擦了擦臉上的血和污垢,然後又捧起這顆腦袋,給他把腦袋擺到死屍的脖子旁……
「這可不行,他腦袋得掛城牆上,死屍得在這裡曝屍三日,再說就算給他收屍,那也輪不到你呀,人家又不是沒有妻兒,你們兩位是什麼關係啊?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們倆又沒什麼關係,要是他家人不給他收屍,那等示眾完了,我可以讓人通知你給他收屍。
唉,我總是這樣宅心仁厚。」
楊豐厚顏無恥地說道。
那女人默默起身,向著他行禮,緊接著轉身飄然離去。
「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楊郡王看著她那蕭瑟的背影,在後面繼續表演著風流才子!
這應該是卞玉京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