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茗丫頭已經走了。」
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嫗悄無聲息出現在房內,幫甄虞續滿杯子。
「要不要老奴過去跟上她?」
「沒想到,跟了我這麼多年的貼身丫鬟,竟然也起了二心。」甄虞輕嘆一聲,神情有些落寞。
「孫姨,你也不需要去跟,這件事早就在我們的預料之中,不是嗎?」
她搖搖頭,語氣平靜,「就讓這小賤人去報信,老爺當初那麼信任烏離先生,沒想到卻被他在暗中捅了一刀,至死都沒有懷疑他這位好兄弟,如果不是偶然間被我發現了蛛絲馬跡,說不定我們整個一家人都要被他害死。」
「所以啊,如果能在最後關頭借刀殺人,把火燒到烏離山上,我就算是死,也會開心許多。」
「我聽小姐的。」老嫗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絲寵溺的笑容。「只是現在還有一點機會,老婆子拼出這條老命,也要護送小姐離開。」
「孫姨,除了小纓之外,我身邊只有你一個親人了。」甄虞並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幽幽嘆了口氣。「偌大一個洛北城,放眼望去,竟然再也找尋不到一個可以真正信任的人。」
老嫗長嘆道,「小姐打算怎麼辦,當年老爺和夫人對我恩重如山,老婆子縱然以死相報,尚不能償還十一。」
「我是不可能走的,也絕對走不掉,真到了那個時候,你就和勤叔一起,帶著小纓遠遠離開冰原,安安穩穩活下去吧。」
孫婆婆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個人是不是也在洛北城中安置了眼線?」
「夫君已經不在,以那人的實力和地位,看我就像是俯瞰地上的螻蟻,根本不屑於動用這種手段,堂堂正正碾壓過來就是了。」
甄虞淡淡笑道,「不過洛北城內有許多想要拍馬屁的傢伙,他們會怎麼做我們就不清楚了。」
咚咚咚……
有節律的敲門聲響起。
「夫人,小姐已經進府。」
「讓她過來見我。」甄虞淡淡回了一句,老嫗當即隱入到角落中消失不見。
門外的聲音顯得有些遲疑,「小姐剛剛對奴婢說過,她有幾位貴客需要安置,等妥當了再來見夫人。」
「貴客?」甄虞一愣,「什麼貴客?」
「奴婢不知,只是那幾位貴客一直在軟榻上沉睡,奴婢也不曾看到真容,只知道是喝得醉意熏熏的修士。」
「你跟我一起去看看。」甄虞微微皺眉,眼中神色變幻數次,起身打開了房門。
顧判在做一個很深沉的夢。
夢中,他感覺自己很熱,身體從內到外似乎都在膨脹漲大,有種被撕裂的感覺。
事實上,他的體內的確在發生著劇烈的變化。
他也沒有想到,一壇名為龍生香的藥液竟然如此厲害,直接充當了催化劑的角色。
將處於微妙平衡狀態下的數種能量直接激活,甚至引爆。
微妙的平衡被打破,所有的一切都在爆發。
這種情況下,顧判卻在這關鍵時刻醉的一塌糊塗,只差一點兒就陷入到無意識狀態中,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去阻止變化的發生。
所有沒有被完全吸收的能量開始緩緩融合,所占據的區域也越來越大,直至蔓延到身體的所有地方。
如果單純只是肉身的變化,還不會讓他如此的反應強烈。
更重要的變化發生在真靈神魂之中。
在龍生香的作用下,他的真靈神魂從未有過的晶瑩剔透,一道道不知道從何時潛入意識,纏繞真靈的混亂意志被發現,捕捉,擊碎,然後又被分離解構成絲絲縷縷的細流,被真正吸收消化。
大量關於混沌之海的記憶湧入進來,這便是讓他昏迷不醒、頭暈腦脹的根本源頭。
顧判無意識地低沉咆哮,一掌拍碎身下的豪華大床,重重砸在地上。
堅固的白玉地板被直接砸出一個大坑,他掉落進去,然後又將坑底灼燒融化,向著更深的地底沉降。
甄虞默默注視著躺在床上酣睡的金鱗夜叉,心中有些驚訝。
她隱隱能感知到這是一頭厲害的大妖魔,卻無法清晰推斷出它的實力層次。
還有那個同樣昏睡不起的少女,竟然從她身上找到了廣寒修士才有的功法印記。
難道說,這個姑娘其實是廣寒門人,這頭金鱗妖魔,就是她豢養的家奴?
那麼,另外那個男人呢,又和她是什麼關係?
甄虞心念急轉,一時間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母親……」
洛北纓見到甄虞一直沉默不語,心中便有些惴惴不安,以為她還在生氣自己的不告而別。
「另外那個強壯年輕人呢?帶我去看看。」甄虞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表情恢復平靜。
「哦,好。」洛北纓暗暗鬆了口氣,「我把他安置在了南院,母親現在就過去嗎?」
咕咚!
地面忽然間小幅度震顫一下。
甄虞扶住一隻馬上跌落的花盆,皺了皺眉,「難道是地龍翻身?我們馬上去南院,不要怠慢激怒了另外一位客人。」
吱呀……
顧判所住的房門被輕輕推開。
看到房間內的混亂景象,甄虞和洛北纓等人一下子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房間內家具裝飾倒了一地,一根樑柱砸落下來,橫亘在房間正中。
但這都不算什麼,真正令所有人驚訝的是,原本屬於大床的位置,此刻卻只剩下一個黑黝黝的大坑。
大坑深不見底,還在向外散發著滾滾熱浪,靠近大坑邊緣的木質家具已經開始燃燒,煙霧漸漸變濃,剎那間充斥滿整個房間。
甄虞猛地回過神,馬上命令道:「馬上滅火除煙,把房間清理乾淨,其他所有人不能靠近南院半步!」
一個女侍衛領命而去,剩下的幾人迅速將火撲滅,打開所有通風口驅除煙霧。
甄虞屏息凝神,緩緩朝仍然在冒著滾滾熱浪的深坑走去。
越是靠近,她感受到的壓力也就越大,護體靈元屏障都被灼燒得滋滋作響,幾乎抵擋不住越來越高的溫度。
深坑黑不見底,甄虞撿起一塊碎石,丟進去好久都沒有聽到撞底傳來的聲音。
臧勤悄然而至,見到深坑後也是吃了一驚,許久說不出話來。
「安排在南院這位,是什麼實力?」甄虞退後幾步,微微有些喘息。
臧勤仔細打量著深坑邊緣,聞言緩緩搖頭,「回稟夫人,老奴曾經近距離觀察,卻是完全看不出來。」
「這兩個人的身份來歷你知道嗎?」
臧勤轉過身體,只看了一眼便惶恐低下頭,「老奴亦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