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2章 取其精華

  顧判小心觀察著她的表情,見到她沒有什麼變化,於是便接著說道,「初聖前輩高舉反旗一事,雖然我並沒有經歷初聖當初所經歷過的事情,姑且也不論對錯,但也能有所感同身受。」

  「但是如果再換一個角度去考慮,站在那些經歷了界域戰陣的諸域生靈的角度去想,無論是九幽之主也好,還是後來的你們也罷,都只能是算是把各種命運強加在他們身上的強權,而他們就算是想要反抗,因為實力差距實在太大,也無從反起。」

  直至聽到此時,她才語氣平淡地道,「資本,吾還是有所了解的,不過你所說的這些話,吾還有些地方不太明白。」

  「初聖前輩不需要太過在意,晚輩說的這些只不過是有感而發,和屁股有關的言論而已……」

  「畢竟在我們這樣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上,不同的人都有著不同的屁股,坐在各自不同的位置上,考慮事情總會以各自的角度出發,必定會形成各種各樣的衝突,這就是最不可調和的理念矛盾,路線之爭,只能以一方的勝利和一方的失敗而告終。」

  「就如同萬載之前業羅三聖的逆反天地而行……」

  她聽到此處,忽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你口中的三聖啊,他們卻算不上是逆反天地,若是按照你剛才所說的東西,他們最多只能算是在不知曉內情下的欺師滅祖。」

  顧判愣了一下,只能再次嘆了口氣道,「沒有壓迫,就沒有反抗,而且他們也失敗了。」

  「他們只是沒有成功,並不能算是失敗,而且本來在萬載之前,吾就可以從不見不聞亦不可知的自我封印中甦醒過來,結果正是因為在製造末法之劫恢復己身的過程中,遭到了他們的反抗,所以才不得不將這一時間向後又推遲了如此之久。」

  品味著業羅初聖的話,他忽然就生出了幾分疑問,「晚輩不太明白,萬載之前前輩以末法之劫吞噬靈元恢復己身,為什麼到了如今,卻又製造了洞天墜落,降下造化之水以饗眾生?」

  「因為在那個時候,吾要的是吸納增加,到了萬載之後的現在,吾已經度過了那個階段,需要的卻是做減求空。」

  「哦?初聖前輩這樣子說話,卻是很難令晚輩信服……既然如今正在做減求空,為什麼還要死死抓住荒辰兩個不放,將他們禁錮在了時空亂流深處的虛實之間?」

  「辰龍果然是在你這裡留下了一記後手,倒也不枉費吾在封鎮他們兩個的同時,又分出真靈化身來此一趟,見你一面。」

  她依舊在寧靜淡然地微笑著,絲毫沒有就此翻臉動手的跡象,「你要知道,吸納融入和做減求空並不衝突,所謂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想要真正能夠對抗乾坤大道、無盡時空的壓迫與沖刷,乃至於希冀於抵達苦海無涯的彼岸,只憑吾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唯有在一增一減之間,才更容易尋找到那個正確的答案。」

  「初聖前輩同樣走上了當初九幽之主的道路,以九幽洞天為本,以虛空縱橫為輔,以神主之道為引,最終讓整個九幽之地成為洞天不滅體?」

  「不,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吾雖接過了尊主的大旗,最終想要達到真正超脫的目的與尊主一致,卻並不會完全按照尊主的道路前行,他是他,吾是吾,不可混為一體。」

  「更何況當初吾雖是業羅初聖、問劍閣主,內里最為根本的身份卻是尊主手中的一柄利劍,如今利劍走上台前,終歸不會再去重複被握在手中時的老路,對於尊主而言或許是活路,但對於吾而言,卻絕對是死路一條。」

  「所以前輩才會將九幽之主取而代之,翻身農奴把歌唱,做了自己想做的主人?」

  「吾剛才已經說的很明白了,若是尊主本身並未彷徨退縮,沒有背離當初吾等心之所向的那個最終目標,吾即便是劍折人亡,亦不會有任何的逆反與怨言,只是牠先是賦予了吾這柄劍以道路,最終卻又背離了這條道路,吾便只能以身代之,繼續前行。」

  又沉默許久後,顧判朝著左右空空如也的湖面上各看了一眼,再次對著面前的白衣羅葉躬身一禮道,「初聖前輩,需要我做些什麼?」

  「吾還是需要你的成長。」

  「那麼,長成之後呢?」

  「你現在還有一些差距。」

  「晚輩的意思是假如,假如我已經長成了呢?」

  她目光平和看了他一眼,「吾就會來摘取成熟的果實,讓自身能夠在通向永恆超脫的道路上更進一步。」

  「為什麼會是我?」

  「你不需要妄自菲薄,卻也莫要太過看重自己,在吾的眼中,包括九幽月華、五行諸域等等在內,所有生靈都有成為果實的可能,而你,只不過是從諸多生靈之中脫穎而出,真正成為果實的其中一個……」

  「不過令吾也感到有些驚訝的是,你這一顆果實自進入到吾的視線之中後,其生長速度非同一般,已經遠遠將其他許多果實拋到了後面,假以時日,也並不是不能做到脫離主幹,自成一樹的高度。」

  「既然如此,初聖就讓我自成一樹不好麼?大家又都有著業羅這樣延綿數萬載的香火情存在,到時候兩樹相依,互為掩護,豈不妙哉?」

  「你自成一樹的可能性太小,吾的損失又太過巨大,所以你的說法不可信矣。」

  「初聖前輩這麼說的話,那就是談不攏了?」

  「你覺得呢?」

  「書上有句很有意思的話不知道初聖前輩聽過沒有,那便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盡信書,則不如無書。」

  「而且在吾看來,隨口就可以說出這樣話的少年不知凡幾,但最終真正能夠做到的,卻萬中無一。」

  她抬頭看了眼依舊昏暗的天空,伸手接觸著密集落下的造化之水,忽然微微蹙眉道,「吾已經等待了許久,荒前輩和辰殿下兩個,還是沒有做好出手的準備嗎?」

  「還是說兩位已然銳氣盡失,丟掉了最後和吾拼死一搏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