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4章 逼迫
「大老爺叫你跪下,聽不見嗎?」那賈珍也是怒氣沖沖。
賈家一門雙國公,賈赦、賈政,都是榮國府一支,而賈珍,則是寧國府一支。
因寧國府為長,故而,寧府之主,就是賈氏宗族的族長,無論輩分如何!
那賈珍,也襲了寧國府的爵位。
論輩分,和賈璉、賈寶玉等,屬於一輩,小了賈赦、賈政一代。
但他是寧府老大,也是賈家族長,卻在某些事情上,更有話語權。
而賈政,既無爵位,也非族長,按道理講,是不及賈赦、賈珍的。
只不過,要說朝中官職,卻是賈政居首了。
並且,這三人,真說起來,都非有能力之輩,不過是借著祖宗餘蔭,踏足了仙道,有著不錯的實力,還可享受榮華富貴而已。
賈家真正的核心,還是一品老誥命的賈母!
再者,賈母乃貨真價實的大羅,也非三人可比。
而他們之中,最得賈母疼愛的,還是賈政這一脈!
因此,許多時候,本來地位最低的賈政,卻是占據了主導了。
當然,賈政的修為,也略略優於賈赦和賈珍。
所以,責問賈芸之事,就放在賈政的書房進行了。
「大老爺、珍大爺,芸兒不知,何錯之有?」賈芸不卑不亢。
他的輩分最低,賈珍,都算是長輩了。
只是,除賈政外,賈赦和賈珍,無惡不作,也素來不被人們尊重,完全是爵位在身,不得不敬畏而已。
相較而言,賈政有些迂腐,能力一般,可在品行上,就勝過了這兩人十萬八千倍。
賈芸反倒是頗為禮敬二老爺的賈政。
「你居然不知道,你犯了什麼事?」賈赦勃然大怒,當場便要動手,狠狠教訓賈芸一通。
在家裡,賈赦也是如此,他的兒女,賈璉和賈琮,都是動輒打罵。
只有養在了賈母膝下的女兒賈迎春,因為賈母的緣故,才不好如此罷了。
當然了,其實賈政、賈珍,對待子嗣,也是一樣的態度。
推崇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
賈芸,雖非三人之一的子嗣,但既是賈家的晚輩,被他們教訓,打得頭皮血流,都是半點問題沒有。
哪怕當場打死了,也不過花點修道資源,賄賂一下官府,便可擺平了。
不會有絲毫的追責!
賈芸已沒了父親,只剩個母親,修為也是普普通通,連仙境都不到,有何資格,來向他們報復?
隨便指示一下,就有僕人,去找賈芸母親的麻煩,伺機將其坑殺了。
「大哥,且慢。」
賈政開口,攔阻了賈赦。
「二弟,你要包庇賈芸不成?」賈赦臉龐一冷。
「二老爺,你可要想清楚了,賈芸得罪的,非止一兩位權貴!」賈珍意味深長道。
「我自然省得。」賈政點點頭,不置可否。
賈芸聽到這裡,也是明白了,三位老爺召見他的緣故。
原來,是因為他追隨了聖僧,處治貪官污吏的事情……
那些大小貪官的背後,怎可能沒有保護傘?
日常的孝敬,都極豐厚,如今沒了這些上供,保護傘們,如何不氣?
那濟公,修為深不可測,未敢擅動。
可底下的人……比如賈芸,不過是敗落了的賈家旁系,又算什麼人物?
保護傘們,只是對寧榮二府的當家人,略一施壓,就有了今時之景。
錯非賈家曾有大功於申國,且賈元春,被封為了賢德妃,聖眷正濃,換了往常,都要直接派人,來賈府拿人了。
「芸兒,你好好說說,跟著那位濟顛聖僧,在神京城行事,卻有無證據?再者,有了實證,也應交給衙門審判,不能亂用私刑。」賈政道。
對於賈芸,賈政的態度,倒沒有賈赦、賈珍那麼惡意滿滿。
相反,有一股子欣賞的意味。
賈政是固執,可貪官污吏之流,他還是深惡痛絕的。
只不過,賈政沒那職責,也無權利,去緝拿關押各種貪官。
「說個屁!」
賈赦半點不給面子,直接破口大罵:
「我們賈家,好不容易因為大姑娘在宮中,有了翻身的跡象,正好可以結交神京勛貴,擴張權勢……」
「誰知道,這小子一根筋,那不知底細的僧人,要肆意妄為,你腦子進水了,也跟著干?」
「就算要拜師,也找個好人行不行?」
在賈赦看來,勛貴之族,才是好人家,濟公那般,自是惡人!
賈珍也附和道:
「大老爺說的不錯。」
「賈芸,因為你,咱們要再度交好眾多的勛貴,需要花費更大的代價了!甚至還不一定能成功!」
「你是賈家族人,怎能做此事?」
賈赦陰惻惻道:
「為今之計,你只有一條路可走。」
「配合了我們,引誘那個妖僧,進入埋伏,將其鎮壓,以此償還罪孽,否則……」
賈赦說著,眼底閃過了厲芒。
賈珍冷冷道:「為家族剪除害群之馬,是我們襲爵之人,義不容辭的責任!」
這兩人,倒是臉皮極厚,說這些話,也半點不臉紅。
賈府的害群之馬……不僅有,而且很多,首當其衝的,便是賈赦和賈珍!
「……」別說賈芸了,就算賈政,聽了此言,也無語得緊。
「那濟顛,是一個聖僧,大哥、珍兒,切記不可胡說。」賈政道。
「二老爺,你糊塗了吧?」賈珍也不再客氣,回懟道,「枉顧朝廷律法,擅自判刑、處罰……呵呵,這就是在打朝廷的臉!」
「此等亂臣賊子,不是妖僧、魔僧,又是什麼?」
賈赦也奚落道:「二弟,枉你熟讀了聖賢書,怎麼連這點道理都不懂?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好不容易有機會,嘲諷賈政,賈赦,卻絕對不會放過。
況且,他也打心眼裡認為,賈芸的行動,太過可恨!
二弟賈政,不和他與賈珍一道威逼就罷了,竟然還在開脫?!
簡直豈有此理!
遭到了賈赦、賈珍的怒懟,賈政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賈芸沒有叫賈政為難,昂首挺胸,擲地有聲地道:
「那種貪污腐敗、欺壓百姓的官吏,我只恨不能殺光!」
「哼,要我背叛聖僧?那是休想!」
「左右不過是一死,大丈夫,有何懼哉?」
說到這裡,賈芸向賈政抱拳,道:「只是希望,我死以後,二老爺能做主,不要牽累了我的老母親。」
這一點,他信得過二老爺賈政,不是食言而肥的人。
「哼。」不過,賈赦、賈珍,都嘿然一笑,其意不言自明。
賈政則眉毛一軒,當即大喝了一聲,道:「休得胡說!此乃俠義之舉,有功於百姓,有何罪過?」
「你且去尋聖僧,想一條退路,我這邊,設法為你拖延一陣。」
話音未落,書房之外,便有丫鬟,快速跑來,神色慌張,口中大呼小叫。
「老爺,不好了!」
「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有什麼事,快說!」賈政道。
「是老太太,還有幾位姑娘……」
那丫鬟一句話沒說完,就聽震天價的一聲巨響,傳盪了寧榮街。
隨即,那大觀園內,升騰起一股又一股的輝芒,什麼顏色的都有,漆黑如墨、妖艷湛藍……總之,妖氣和魔意交織,令人心頭一顫。
「不好!」賈政臉色一變。
「嗯?!」賈赦、賈珍,本來還笑容冷漠,認為拿捏住了賈芸,而賈政之言,也不過是寬慰賈芸,以讓其引誘了妖僧濟顛前來,好群起伏殺,梟首示眾,換得一干勛貴的善意,可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也令此二人,眼角劇跳!
「妖魔!」賈芸肅容,有心立刻去尋聖僧濟公,但轉念又想,以聖僧的能耐,怕是這書房內的情形,都了如指掌,何況大觀園?
並且,他也不覺得,賈政之語,是虛與委蛇。
就他對二老爺賈政的了解,當是發自肺腑。
或許,賈政對此,甚為欣賞,但要庇佑,也是有心無力,只能讓其去找聖僧,以求護持了。
至於賈赦和賈珍……這兩人的態度,賈芸早有預料。
大不了,一死了之,去往幽冥界,憑他的情況,有功無過,怎麼也能再度投胎為人,重新修行!
當然,能活著,那肯定最好了。
賈芸也有不少人和事,還放不下。
一縷真靈,飄落幽冥界,那都是迫不得已之舉。
賈芸也不敢想著,瞞天過海,避開了六道輪迴,成為孤魂野鬼,乃至墮入了魔道,肆虐天下,荼毒蒼生……他亦無此能耐。
「二老爺,快去拜見老太太,開啟老祖宗留下的仙道神陣,再啟用了靈寶,鎮壓妖邪魔頭!」見賈政慌了神,賈芸連忙開口提醒。
另外兩人,賈芸也懶得搭理了。
「為何有此禍事?」賈赦大駭,單是飄起的妖光,就令他驚悸了。
「都怪這個小畜生!」賈珍勃然大怒,卻未想著救災大觀園,反而提起法力,一掌拍向了賈芸。
「好了!」賈政抬手,擋下了賈珍,示意賈芸,先行離去。
「這時候,遷怒旁人,於此事何益?先打退了妖魔,方是正理。」
賈政忽然發現,大哥賈赦、大侄子賈珍,都晃了晃腦袋,神色有一些恍惚。
「哈哈,沉淪人世千百載,今日方知前因後果啊。」賈赦大笑一聲。
「上頭的旨意……嘿嘿,這些妖魔鬼怪,還想渾水摸魚?真是膽大包天!」賈珍用譏嘲的口吻道。
語罷,此二人,瞥了眼賈政,都不屑一顧,徑直離開這書房。
「怎麼回事?大哥和珍兒,為何像變了個人一樣?」
賈政既是困惑,也感到不可思議,為什麼賈赦與賈珍的氣息,一下子深不可測了起來?
給他的感覺,就像是直面了賈母一般。
「嗡嗡嗡……」兩府內外,除了邪異的妖光魔光,也有許多似是而非的氣機,不斷升空,令賈政熟悉又陌生。
邢夫人、王夫人、周瑞家的、王善保家的、賴嬤嬤……
賈蓉、周瑞、王善保、賴大、賴二……
這本來熟悉的角色,卻在此刻,讓賈政很是陌生。
「都有前生嗎?」
因為此乃洪荒大界,輪迴轉生,顯化於世,聽過、見過的此類例子,也有不少,賈政很快,也反應了過來。
可他心下,依舊驚訝。
為何兩府的主子和僕役中,轉世者,如此之多?多得都不正常了!
但眼下的賈政,也沒精力,去思考這些問題了。
「母親!」賈政運轉初代榮國公的法門,去呼喚賈母。
兩座國公府邸,當世的第一高手,不是旁人,正是賈母!
賈母在,賈家就亡不了。
「何方宵小,敢在寧榮街放肆?」
當聽到賈母的聲音,慍怒的響起在兩府天空,賈政才略微鬆了口氣。
然而,下一秒,他的心臟一抽。
「區區大羅,也敢猖狂?」有一個魔氣森森的男子聲音,回應了賈母,帶著不屑之意。
緊接著,魔霧噴薄,席捲了寧榮街,繼續擴散,欲要淹沒蒼宇!
只聽得賈母悶哼一聲,整個人的氣息,立刻遭到了削弱。
「母親?」賈政大驚失色,一次碰撞而已,母親居然就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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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
賈母的院中,邢夫人、王夫人,以及李紈、王熙鳳,還有鴛鴦等丫鬟,本來也都在。
所有的人,都圍著賈母轉,以討賈母高興為主。
可事發突然,邢夫人、王夫人,這對素來不睦的妯娌,竟相視一眼,不發一語的就離去了。
獨剩下李紈、王熙鳳、鴛鴦、平兒等,個個吃驚。
「大太太、二太太,她們要……」
賈母擺了擺手,神色沉悶,道:「由她們去,不必多管,也不用多問。」
似乎,她對邢夫人、王夫人的變化,早有心理準備,此刻見了,並不錯愕。
隨後,賈母的眸光,掃過了神色不安的李紈、喜悅和不解交織的王熙鳳,再看了看關切的鴛鴦和平兒……
驀然,賈母長嘆一聲。
「老太太?」鴛鴦上前,聽候指示。
「你們好生呆著,那些妖魔賊子,所圖的……」
賈母搖了搖頭,直接起身,銀白的頭髮,閃爍了光澤,其枯朽的軀體,也釋放出無邊的生命精氣,震住了這大院內的一干嬤嬤和丫鬟。
然而,賈母之後的舉動,卻被不知什麼來頭的魔頭,強勢打斷!
「准聖?」賈母嘴角溢血,臉上的皺紋,好像更多了。
「看來,我預估的……還是貶低了你們啊。」
老實講,最近萬年內,賈母都是賈家話事人。
其修為也不差,乃是大羅,又執掌了准聖神陣、特殊靈寶,所擁有的神能,非同小可。
如王熙鳳、平兒、鴛鴦、李紈這些人的奇異,賈母,又怎可能毫無所察?
可再怎麼樣,賈母也非准聖,更不是弱聖人那種級數的大神通者,對三界時局的了解,還不夠深刻。
紅樓、水滸這種公案,因牽扯了其中,倒有一些感應,卻也宛如盲人摸象,並不全面。
她原先,只是以為,有古時的修道士,投胎到了賈家,且有一定概率,涉及了古老大人物的鬥法,裡頭的水很深。
除了含玉而生的賈寶玉,無法遮掩以外,旁人,賈母俱是出手,蓋住了那十分詭秘、難以追索源頭的因果線。
賈母思忖,既然自己都能做到這一點,那這些人的前生,想必最多也就大羅的層次。
誰料,今日難起,賈母才知,自己還是低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