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獸的數量極多,說不出有幾千幾萬頭,每一頭荒獸的軀體都非常龐大,不僅將地面踏得隆隆作響,也因為挨擠在一起,讓城牆上人幾乎都難以分辨荒獸的種類,為他們對戰荒獸,又增加了很多困難。
不過,在短暫的驚慌後,他們有些擁有眼瞳武技的武者就飛快地高聲說道:「為首一千頭荒象獸,就要衝撞城門,所有的銘文師準備!」
剎那間,從城牆上的戰士們後方,就陡然躥出了一些身穿黑衣的男女,他們每一位都頗是老邁,但眼神中卻煥發著睿智的光。
顧佐見到,他們的手掌中有奇特的紋路在散發光芒,並且只一瞬間,那些光芒就落在了城牆上,讓整座城牆都立刻也蒙上了一層白色的微光光罩!
「轟轟——」
在光罩亮起的剎那,足足幾百頭荒象獸就已經撞擊在城牆上!同一時刻,那光罩上的光芒大盛,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而站在城牆上的顧佐,卻沒有感覺到城牆的半分顫動,他略一怔,有些不解。
一旁的武振煌城主緊緊盯著那戰場,同時口中說道:「當初建造城牆的時候,銘文師將銘文嵌進了每一塊城磚中,每逢對戰時,只要銘文師激發銘文,就可以提供強大的防禦力量,阻止荒獸打破城牆,進入城門。所以,在銘文的保護下,整個城牆都堅不可摧,即使被衝撞,也不會產生震感,影響武者戰鬥。」
顧佐點點頭:「但是,這應該也有極限?」
武城主嘆息:「不錯。若是被連番撞擊,每撞擊一次銘文的威力都會減弱一絲,畢竟銘文師的力量有限,即使藉助天地之力,操縱銘文也十分辛苦,被撞擊的時候尤其消耗巨大。一旦所有的銘文都失去作用,城牆再怎麼堅固,也無法阻擊荒獸的步伐。因此,在看清戰場形勢後,戰士們就必須脫離城牆,去同荒獸死戰,打散它們的陣型,讓它們無法匯聚起來衝撞城牆,同時削減荒獸數量。等荒獸逐漸被殺光,就不再造成威脅,這一次的獸潮之災也就渡過了。」
顧佐恍然:「原來如此。」
然後,他繼續看著下方的情景,心中一動。
公儀天珩一直留意著顧佐的反應,見他此刻手中出現了一個玉瓶,頓時瞭然:「阿佐是想試一試?」
顧佐看過去,說道:「如果能減少大家的壓力就好了。」
公儀天珩自然是鼓勵的,便看向武振煌:「武城主,還要多久會出城迎戰?」
武振煌看著下方的景象,略思索:「再有十多個呼吸,便要出手,否則銘文的消耗就太大了。得給銘文恢復的時間。」
公儀天珩再看顧佐。
顧佐點頭:「足夠了。」
語畢,顧佐手掌一翻,面前又出現了一個水缸,他再取出幾個瓶子,從裡面傾倒出不同的藥丸來,以一種絕佳的韻律落入那水缸里,霎時間,就讓裡面的水變化了許多不同色澤,五彩繽紛,極為好看。
武振煌見狀,忽有所感:「顧藥師這是在配製——」
公儀天珩道:「毒物。」
武振煌倏然想起這位顧藥師的別稱來,不過這別稱是說他擅長煉製很多種無瑕丹甚至霞雲丹,懸賞天下非常兇殘,卻沒說過他也會用毒啊?
顧佐一邊配製,一邊迅速說道:「丹為藥,毒也為藥,二者不分家。顧某既能煉製出無瑕的丹藥來,自然也能煉製出致死的劇毒。」
說話間,那水缸里的水已經徹底分為了五色,而後顧佐再取出一株通身黢黑的植株,對著它看了一眼。
下一刻,這株植物里遞出一滴透明的液體來,落進缸中的五色水裡。
叫人詫異的是,這五色水裡面就變為了淡淡的白色,非常美麗,只在流動之間,又隱隱煥發出五色光輝。
顧佐取出一塊皮毛,這皮毛也是無色透明的,乃是一種荒禽剝去羽毛之後而得,它旁的作用沒有,卻是一種極好的盛放毒|藥之物。此物若經淬鍊,或者可以用來長久儲存毒|藥,使其不損品質,亦可以在儲存毒|藥的同時,只消輸入些許真氣,就化為「手榴彈」一樣的物事,將裡面的毒|藥四散開去,籠罩範圍,達到上百米!可謂是,極可怕的生化武器!
如今顧佐要做的,就是弄出這麼一種生化武器來。
他的動作極其迅速,只用了一息之間,已經以強大的精神力將這皮毛分割成二十八塊,每一塊都有一尺見方。而後,他的手極為靈巧,又在一息之內閃現出無數影像,將這些透明皮毛製作成二十八個透明的皮葫蘆,接下來,他將這些皮葫蘆朝著那裝滿毒|藥的水缸一划拉——「嗖嗖!」
不多時,所有的皮葫蘆中就裝滿了淡白色的液體,使得皮葫蘆變成了看著十分純潔的白葫蘆,閃爍著動人的光芒。
武振煌到這時也是十分驚訝。
顧佐從配藥到製作成白葫蘆,整個過程只花了六七個呼吸時間,雖說他並不知曉這些白葫蘆是否真能奏效,可距離他們戰士出手還有四五個呼吸時間,在這段時間裡,足夠讓顧佐來嘗試一番了!
武振煌便道:「顧藥師可盡情施為。」
顧佐對著白葫蘆露出個滿意的笑容:「那就讓武城主瞧一瞧。」
之後,顧佐來到城牆邊,雖說前方有光罩防禦在前,但只要城牆上的人願意,都可以憑藉一塊信符,將光罩打開一道口子,讓他們能夠出入。顧佐如今手裡拿著的,就是武振煌早就分發給他和他大哥的一塊信符。
只見顧佐將那信符朝前方一按,就在他所按的那塊地方,就頓時出現了一個約莫一人高的門戶。旁邊許多戰士都發現了這一幕,覺得很是奇異——距離攻擊不是還有一些時間嗎?
而後,他們就發現打開門戶的人並沒有真的出去攻擊,而是一抬手,朝外面打出了四五個白葫蘆。
這四五個白葫蘆在被打出去之後,便分為四個方向,朝著下方進攻城門的那千頭荒獸落去。
荒獸們猩紅了眼猛攻,並未在意上方那小小的白葫蘆,而這些白葫蘆也並沒有真的落下去,而是在落到一半的時候,倏然炸裂了!
這一瞬,那淡白色的液體,也如同無數雨點般,朝著四面八方飛濺而去!
淅淅瀝瀝……
這雨下得並不急,反而因為雨水的顏色,顯得尤為柔美。
光線折射下的雨珠帶著五色之光,精美絕倫,猶若無瑕的玉器。
然而,就在這「雨水」急速落在荒獸們身上的時候,那些荒獸陡然就不動了。
有一道森冷的寒氣從它們的身上迸發出來——沒錯,就是從那雨水的落點開始,一直擴散開去,只不到一息的時間,凡是沾染到「雨滴」的荒獸就都化為了冰雕,而且沾染越多的,變化的速度就越快!
待荒獸化為冰雕之後,就顯得更為美麗,但就仿佛是這個世界無法承受這種美麗,讓荒獸們在變化了、擁有了極致美麗的剎那,就突然不能承受一般地,和先前那白葫蘆一般炸裂,化為了無數冰晶,消失在風中……了。
整整上千頭荒獸,區區四五個白葫蘆。
白葫蘆炸開了,上千頭荒獸,隕落了。
城牆上的戰士們都看到了這樣的景象,眼瞳不由得驟然收縮。
好美麗的場景,好可怕的場景!
那白葫蘆里究竟是什麼東西?怎麼能弄出這樣的情景來!
武振煌是親眼看著顧佐做出這一切的,不由得覺得有些……不寒而慄。
原本他只是聽說了顧佐的威名而心存忌憚,但此刻真正看到以後,他真是打從心底里感覺到一種冰寒。
丹孽凶人榜上前十,丹屠玄影果真是一尊極其恐怖的人物!
之後……
武振煌就看到公儀天珩伸出手,揉了揉恐怖人物的頭髮,而那個恐怖人物露出個大大的笑容,臉上只寫著三個字——求讚賞。
再然後,公儀天珩就贊道:「阿佐的毒術更強了些。」
顧佐嘆了口氣:「是還挺有用的。」
說完,他將剩下的二十四個白葫蘆,拋給了武振煌。
武振煌面色一變,急忙用了最輕柔的力道,將那些白葫蘆接住!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要是炸開,整個城牆上的人就完了!
……當然,這白葫蘆既然顧佐這麼扔過來,就是不會這麼輕易炸開的。
武振煌穩穩噹噹地接住了,才有些遲疑地問道:「顧藥師,這是?」
顧佐一笑:「這些給你了,武城主可以分給一些戰士,讓他們在遇到危急情況或者在荒獸聚集的時候輸入內氣扔過去,在輸入內氣後的一息之內,白葫蘆就會炸開,最適合城戰了。」
武振煌露出喜悅的神情:「多謝顧藥師了。」
顧佐提醒道:「須得叫城主知道,元獸以下的所有荒獸遇上此物,都會和方才一般碎裂,但若是面對元獸,能有幾分作用便不可知。」
武振煌並不覺得怎樣,反而說道:「這樣已足夠了。」
接下來,武振煌就把這些白葫蘆分發給一些武者,而也是在這個時候,銘文前期被允許支撐的時間已到,凡是城牆上被調來的武者,都要在這時候跳下城牆,去和那滾滾潮水一般湧來的獸群廝殺對戰!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無數的戰士衝進了獸潮里。
公儀天珩朝他帶來的兩千人看了一眼:「去戰罷!莫給我丟臉。」
眾多麾下聞言,半跪在地,身影震天:「遵命!公子!」
兩千人分為十支隊伍,在十位頭領的統帥下,一縱身躍下城牆,就直往那獸潮衝殺過去!那悍勇之姿,同八荒城的戰士們相比也不遑多讓!
天龍衛們分為五撥人。
有的一掌推出,就有無數的血紅巴掌印直拍下來,讓那攻擊而來的荒獸們陡然便死去大片:有的仿佛猛然拔高了數十丈,踩出一腳,呈現無數腳印,最終匯聚為一隻大腳,就將那成群的荒獸都踩成了肉泥;有倏然轟出一拳,金紅的光芒形成滔滔洪流,所過之處,幾近焚山煮海,將所有攔路的荒獸都化為灰燼;有的手掌迸發出強大的吸引之力,形成吸引力旋風,竄動四方,將無數荒獸絞殺;有的很快簇擁在一起,有的化為手腳,有的化為肢體,霎時形成一頭上百丈高的巨型獸影,只朝那些荒獸群吹一口氣,就有數百荒獸,被吹成了齏粉!
天龍衛不過兩百人,竟然就有如此大的威能!
所造成的震撼,也是極大。
接下來,那些戰奴們排列兵陣,衝殺之際,就像是無數大大小小的絞肉機,凡是被他們衝過的獸群,統統都變成了肉泥。還有影貓族化為的無數影子,每經過一個地方,都會帶走無數的性命——那些荒獸在還未及反應時,便已然被割下了頭顱!還有數百人儘管兵陣生澀,出手的時機也生澀,但是他們擁有強大的武技,而且互相很快就能適應配合,從一開始的略顯倉促到後來的遊刃有餘,或者合擊或者遊走,也帶來了無比強大的殺傷力!
在公儀天珩手下的這兩千人,非但沒有給他帶來任何的負擔,反而在斬殺荒獸的過程中兇悍無匹,給他掙來了不小的臉面。
他們的表現,饒是武城主和那些副將們,也都不由得驚訝起來。
這還是他們所見過的第一批能夠迅速適應戰場並且發揮出足夠力量的外來軍團,莫非,滿星天驕的□□能力也不一般?
但不管怎樣,這些人是助力而非拖累,卻讓武城主等人十分喜悅。
可以說,從顧佐的表現到那兩千人的表現,才真正叫他們看到了真正的鎮守者所應該發揮的能量。
如果每一次來的鎮守者都是如公儀天珩一般,他們就算再排外,也絕不會那般看不起對方——要知道,在排外之上的,是強大助力帶來的「儘量減少的人員傷亡」!
此刻,顧佐再取出一些煉製的毒丹,和相應藥材配成毒汁,再用那種荒獸皮毛製作成「毒|藥手榴彈」白葫蘆,再把這些白葫蘆依舊交給武振煌分配,進一步地削減獸潮的力量。
武振煌自然覺得是多多益善,不過顧佐手裡相應的藥物有限,製作白葫蘆的數目,最多也就只能一兩百個而已。
而對於八荒城的人而言,這一兩百個已經幫很大忙了,有白葫蘆的那些武者,他們附近的戰友除了猝不及防完全來不及躲避的,幾乎就沒有什麼傷亡。
鎮守者帶來的人發揮出來的能量讓八荒城的武者在震撼之餘,也產生了強大的熱血和競爭*。
本來還要在城牆上觀察一段時間的武英媛與長河嶽、副將等人,此時都是舉起武器,大喝一聲:
「沖!」
「殺——」
緊接著,他們再率領大批武者,闖入戰場!
武英媛的雙戟在戰場中發揮出了強大的作用,她左右一揮就能帶走無數荒獸的性命,她的每一個動作都乾脆利落沒有分毫的榮譽;長河嶽緊隨武英媛,替她護住了後方與兩側的暗襲,在無數棍影的相助下,武英媛不必再防備暗手,能發揮自己更大的殺傷力,而凡是撞到棍影中的荒獸們,也在長河嶽的棍棒下,被很快地打爆頭顱,失去小命!
副將們的手段,都不一般。
有些一斧驚天,斬破大地,斧光衝進荒獸群中,劈死大片;有些大刀揮舞,每每劈斬之後,就有無數荒獸被攔腰斬斷;有些一錘落下,一群群荒獸俱被砸死,有的……種種恐怖的本領,都是在戰場上磨礪而來,都是為戰場而生!
武振煌並未參戰。
他作為羽化境巔峰的武者,在這時候主要是鎮守城牆。
此次的獸潮不過是小型獸潮裡面最強的罷了,出現的荒獸最強也只是合元境而已,如果這樣都需要他來動手,那麼又如何磨礪八荒城的武者呢?
武者要想變強,需要的不是細緻入微的保護,而是讓他們在適當的環境裡生死激戰,無限壓榨自己的潛力,才能強上更強!
同樣的,作為羽化境武者的公儀天珩也並未出手。
他看著戰場中血肉橫飛的情景,神情很是平靜——尋常的武者雖是見慣生死,可是真正面對戰場的時候,仍不會鎮靜若此。
武振煌沒忘了觀察公儀天珩的表現,此刻見到,不由心中暗贊。
這就是滿星天驕啊……
過得有半個多時辰,下方的血水漫天,屍骨成山。
血腥氣在空氣中瀰漫,不禁刺激得許多武者都雙眼赤紅,心情也躁動起來。
武振煌見識了顧佐的本事,見識了兩千軍團的本事,卻尚未見過公儀天珩的。此時他心中微動,不由開口:「公儀天驕可手癢?」
公儀天珩目光一掃這位武城主,已知曉他的想法,便道:「雖說這些荒獸戰力尋常,但如此攻勢,倒也能威脅羽化境的武者……」說到這裡,他慢條斯理地微微一挽袖口,手掌之中,已然出現了一把赤紅色的弓箭,他的語氣也慢悠悠的,「……在下倒還真有些手癢。」
語畢,他朝戰場中瞧了瞧,而後,將這把長弓拉開。
隨著公儀天珩拉弓的動作,他的指尖處有許多星星點點的金紅色光芒聚集起來,很快流入那弓弦之中,迅速形成箭矢一般的形狀。
這個過程速度非常快,幾乎是在他剛將弓弦拉成滿月時,那長箭就已經順利形成了,那箭尖之處,儘管只是一點金光,卻已經溢出了讓人毛骨悚然的可怕力量!
武振煌感知到了這股力量,頓時有些頭皮發麻——他分明已經是羽化境巔峰了,卻不知為何,覺得這羽化境入門的天驕將要射出的箭矢,竟然就有能夠強烈威脅他的能量!
他不知這是否是錯覺……卻半點也不敢小覷。
下一瞬,公儀天珩手指一松,那箭矢就猶若一顆火流星,以極致的速度,直衝而出!它太快了,因此所過之處都發出仿佛空間被灼燒的聲音,同時,周遭的一切也都被灼燒一般,許多擋路的荒獸,都在它經過後被焚化,變成了一具一具的焦屍。但是這箭矢仍然沒有停止,它以一種不可阻擋的氣勢直衝進獸群的深處,一剎那刺中了那最中心的,促成這場小型獸潮的一級元獸!
那頭一級元獸,在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被一箭洞穿了頭顱。箭矢不曾再繼續穿透,但是它穿透的這個地方,卻是金紅力量迸發,將整頭一級元獸點燃!隨後火勢蔓延,金紅的火光把周遭的獸群全部沾染,並且也以可怕的速度燃燒起來,總共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那烏壓壓的成群靈級荒獸,一級元獸的眾多守衛軍,竟全部被覆蓋在金紅火光之下,化為了一片浩瀚的火海!
荒獸們哀嚎不已,可轉瞬之間,就沒有了聲息。
所有見到這一幕的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很多人原以為之前天龍衛那些人用拳頭轟出的金紅力量就是強到焚山煮海的地步了,可他們現在才覺得,那種力量還稱不上什麼,此刻箭矢所造成的恐怖景象,才是真正的焚山煮海!
這僅僅,是一箭之威。
至此,眾多八荒城之人方才知道,所謂的滿星天驕,究竟有何其強大的力量。
公儀天珩不再拉弓,弓箭也在手掌間消失了。
然後,他微微露出了一個笑容:「差強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