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顧奇父子消失之後,趙家也知道了裡面有曌跡的手筆,幸好趙赫煒向來「老老實實」,倒是沒有被人察覺。只是也因為這件事,趙家對曌跡的容忍也到了極限,他們算是知道曌跡天生反骨了,就想要立刻逼迫他結婚生子。可是曌跡的軟肋既然不在了,對趙家也不用再虛與委蛇,他是立刻斬釘截鐵地拒絕。
趙家也曾想過用下藥等手段控制曌跡,可不管是毒品、興奮劑還是迷幻藥,就連催眠他們都用過。但曌跡的意志力很強大,每每都在支持不住的瞬間對自己下重手,而且他也很謹慎細心,這樣的藥物除非是強行給他灌進去,他都立刻察覺,寧願餓死,也不會上當。
在幾番折磨後,趙家仍然不能讓曌跡妥協,後來就直接把曌跡關進幽閉的空間裡,準備先消磨曌跡的意志力,再來控制曌跡。
但這一消磨,就是好幾年過去,好幾次曌跡都神志不清了,可他依然記得顧奇和顧佐,除此以外,不讓任何人接近。
說到這裡的時候,趙赫煒也不由露出了一絲敬佩的神色:「我和大哥算是同病相憐,大哥是為了你們,我是為了給母親報仇,所以當初有交易,也有點兄弟情。大哥被幽禁以後,我這邊做事更小心,除了偶爾擾亂趙家的視線以外,也不能主動跟你們聯繫,以免反而被趙家發現端倪。只不過,把你們藏了七年,大哥就被關了七年,現在大哥應該還是有意識的,但是如果再這樣下去,大哥可能就會發瘋了——大哥能做到這樣,實在不容易,因此我看到奇哥出現在古武者小聚上時,就知道可能時機到了。」
這些話眾人都沒怎麼在意,顧奇猛然發問:「曌跡他、他現在——」
他滿腔擔憂,卻不知道該問什麼,因為趙赫煒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所以,他只好將目光投向自己的兒子。
顧佐皺緊了眉頭,拳頭捏得一響:「趙家竟敢這樣對待父親!真是該死!」他對顧奇說道,「爸爸你放心,父親不會再在趙家待多久的。」
趙赫煒不由想起了真被公儀天珩拍死的那個人,不禁暗暗打了個寒顫。
公儀天珩看著趙赫煒:「你所說很有條理,聽起來也很真實,但這些畢竟是趙家隱秘,只有你說我們聽著,可你所言是真是假,幾分真幾分假,我們都不能確定,要怎麼信你?」他意味不明地說道,「畢竟,你也是趙家的人。」
「我對趙家,只有怨恨。」為了更取信於幾人,趙赫煒把自己的經歷也說了出來,「我的母親劉倩馨,是重點大學的校花,各方面都很優秀,家裡也稱得上是書香門第,性格更很婉約溫柔,她應該會有很好的前途。可就在她大學畢業之後,遇上了一位英俊的男士,對她主動追求,給她海誓山盟……」
他接下來說的話,就跟之前公儀天珩幾人心裡猜想過的一樣。
不過這裡面趙家的噁心程度,還在他們的預想之上。
那個追求劉倩馨的男士就是趙宏英,當時的趙宏英也就三十多歲,正是一個男人最成熟有魅力的時候,他隱瞞自己已婚的身份,跟劉倩馨玩了一場愛情遊戲。他當然覺得沒什麼,但是劉倩馨懷孕後才知道了現實,當時她就懵了。她的家教讓她根本就不會去破壞別人的家庭,更別說是做什麼「外室」——更可悲的是,趙宏英還沒有休棄第三任妻子的時候,他引誘了劉倩馨並跟她定情,誘拐她發生關係,等他休棄了第三任以後劉倩馨懷孕了,這時他明明沒有第四任妻子,劉倩馨也是小家碧玉,是家世清白可以迎娶的,他卻因為一開始就只把劉倩馨當成「外室」,所以也同樣認為劉倩馨懷上的是庶子,根本不肯娶她,轉而找了其他女人做第四任的妻子。
說到這裡的時候,趙赫煒的眼裡閃過一絲憤怒。
劉倩馨當然不肯給人做「外室」,就要跟趙宏英分手,但是那個時候的趙宏英因為好幾任妻子都無所出,讓他本來就壓抑的情緒轉化為了極度的大男子主義。他的確不怎麼在乎庶子,卻很在乎自己的臉面,所以他就跟趙家威脅曌跡一樣,用劉倩馨的父母威脅劉倩馨,讓她不得不辭去工作,生下孩子,變成趙宏英真正的「外室」。
後來,劉倩馨不得不暫時認命,但她也是個明事理的女人,儘管痛恨趙宏英,但是對自己的孩子卻沒有遷怒,反而在生下之後,因為趙宏英的不在意而獨自撫養趙赫煒,努力把他教導成一個起碼三觀正常的,跟趙家完全不一樣的人。
這樣被教導關懷的趙赫煒,當然對劉倩馨很有感情,而且劉倩馨也不會因為要讓孩子對父親有個好印象這樣的弱智理由,去給趙赫煒說趙家的好話——她只是把趙家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家,趙赫煒是個什麼樣的人都一五一十地跟趙赫煒說清楚,因為她知道,趙家根本不喜歡「庶子」,所有的「庶子」都不可能獲得趙家真正的承認,趙宏英更不是什麼慈父,對趙赫煒並沒有真誠的父子之情。與其趙赫煒抱著虛假的希望去憧憬趙宏英,還不如讓他看清楚趙家的真面目,以免以後被利用得連渣子都不剩。
所以,趙赫煒對趙家的感情也是很淡薄的,哪怕他被趙家教導一些非趙家傳承的武學,哪怕他吃穿不愁,也受到良好的教育。因為這些給予不是基於感情,那麼趙赫煒也只當成是一種利用,以後還回去就是。
如果一直這樣的話,趙赫煒長大了以後也不會對趙家產生什麼恨意,畢竟也沒算很虧待他,他為趙家做點事情也是應該的回報。
可是,在趙赫煒十多歲的時候,正在上學,趙宏英因為遲遲生不了孩子而過來找劉倩馨發泄,而劉倩馨早就不肯跟趙宏英同房,只是實在推拒不成時,才會勉強忍耐。當天劉倩馨再度拒絕,卻被那時喝了酒的趙宏英生生給掐死了!
後來,趙家將這件事偽裝成一次劉倩馨的父母過來探望劉倩馨時,覺得劉倩馨丟人現眼,在爭執中無意將劉倩馨殺死的意外。而劉倩馨的父母兩人,則被趙家直接投入了監獄,做了替死鬼。
趙家最常做的就是這樣的斬草除根,而等趙赫煒回來後,得知的就是這樣的噩耗。
可是趙赫煒半點也不信他的外婆外公會做這樣的事情,因為他聽母親講過很多兩位老人的事情,知道他們是很豁達寬容的人,儘管已經退休了,可是多年教書育人,早就不是迂腐之輩,當子女犯錯,對子女會教導而不會使用暴力。至於什麼失手殺人,簡直就是荒謬!
劉倩馨的一生,都被趙宏英給毀掉了。劉倩馨和她的父母這一家人,也被趙家害得家破人亡。
等後來兩位老人不堪重負在牢里傷病而死的消息傳出,趙赫煒已經暗暗地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他從那時就知道,趙家已經成為了他的仇人。
再後來,趙赫煒就更「木訥老實」了,而且表現得冷漠薄情,在劉倩馨的葬禮上連一滴眼淚都沒有留下,事後還曾經假裝咒罵過幾句死得早沒留下什麼遺產的話,讓趙家逐漸放心下來,只是他在私底下,卻在不斷地積蓄力量。
當趙宏英只差沒把藥當飯吃也沒能真正生下一個「嫡子」,等他身體被證明已經多半生不出孩子,等整個趙家都幾乎陷入瘋狂……趙赫煒心裡可是高興極了。就算那段時間他們這些「庶子」的日子也不好過,他也情願。
接著就是趙家終於發現了曌跡,帶回了曌跡,趙赫煒心裡是不爽的,可是等他知道了曌跡的不甘願,發現了曌跡跟趙家人完全不同時,兩人互相試探下後,自然是一拍即合。偌大的趙家,也就是他們倆有點交情了。
到這裡,趙赫煒可以說是把自己的傷疤也都剖出來給了顧佐幾人看,顧佐幾人從趙赫煒的話里,當然就對趙赫煒更多了幾分信任,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從趙赫煒流露出的情緒和說出的事情中,看到了趙赫煒的誠意。
公儀天珩問道:「你說了這麼多,只是為了幫我們一把?給我們個機會去救出曌伯父?」
趙赫煒臉上的憤恨沉澱下來,他嚴肅地說:「如果……你們能毀掉趙家,我會更加高興。」
公儀天珩就勾了勾嘴角:「你怎麼知道,我們可以毀掉趙家?」
趙赫煒深呼吸:「你們的實力,你們的號召力。」
說白了,公儀天珩展現出來的是可以在眾多古武者中護住益氣丹的實力,而顧佐擁有益氣丹,益氣丹能籠絡古武者——只要他們肯砸下足夠的利益,不怕不能驅使一些古武者勢力,為他們打壓趙家,毀掉趙家!
尤其是,現在趙赫煒已經確定了,這群人對他那個便宜大哥的確是充滿了在意,那麼他們必然會跟趙家對上。
而且這群人手裡還掌握著回春口服液——雖然那口服液對古武者的作用微乎其微,但當初趙宏英死馬當作活馬醫,服用之後,身體卻有些舒服的感覺。這讓趙家覺得,如果能夠拉攏口服液的製作者,說不定弄夠弄出讓古武者的病症迅速好轉的藥物來。這樣猜測,在趙家發現那個擁有絕症夫人的田家已經不像從前那麼焦躁時,確認了有七八分。也讓趙家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想要來跟新出現的顧先生和公儀先生結交。他們相信,只要能治好趙宏英,那個倔強得要死的曌跡,也就不重要了。
而趙赫煒只要想到這群被趙家認為是「救世主」的人,跟趙家有這麼大的仇恨,就簡直不能更開心了。
顧佐也發現了趙赫煒那一絲隱藏的幸災樂禍,旋即想到了什麼,問道:「趙家可是還做了什麼?」
趙赫煒也不隱瞞:「他們想要濃縮的回春口服液,現在想來也不可能了。」
顧佐聽到,胸中被堵住的那些鬱氣,也消散了一分,臉上也難得露出了一抹冷嘲:「我有更好的,可趙家想也別想!」
趙赫煒點點頭:「如果不介意的話,你們想要對趙家做什麼的時候,也可以加我一份。不過,最好儘快對付趙家,幽閉室不是什麼好地方,大哥在那裡待得時間越久,對他的身體就越有損害。儘管你們有很好的藥物,可對於神智上的傷害,就不好治療了。」
顧佐被這麼一提醒,對趙赫煒就多了一點好感:「你不用多做什麼。」他想了想說,「我們也很急,所以,今晚你把我們直接帶到趙家就好。」
說完以後,他才發現還沒跟家人商量就自己決定了,頓時回頭看了看公儀天珩,又看了看顧奇。
公儀天珩微微一笑:「此事宜早不宜遲,也好。」
顧奇當然更沒有意見,他相信兒子和公儀天珩的實力非比尋常,只要提出就能做到,是忙不迭地答應了——曌跡痛苦那麼多年,他恨不得立刻就把人帶回來,哪裡還有半點等待的意思?
而趙赫煒的臉色卻變了,他失聲出口:「——什麼?」
這是開玩笑吧,也太魯莽了!
是,他相信公儀天珩的力量很強大,可曌跡被關押的地方可是趙家的老宅,那裡層層守衛非常嚴密,還有很多依附趙家的護衛與古武者看守,要是憑藉外界壓力徐徐圖之,逼迫趙家不得不心甘情願地放人還好,就這麼大剌剌地上門,趙家可是隨時能對曌跡不利的!最不濟只要用回春口服液的濃縮液進行周旋,多半也能有所得到,現在這算什麼?
趙赫煒的聲音很急:「我跟你們說這些,是希望你們做好準備,並不是要讓你們這麼衝動!你們這樣做,根本就是視大哥的安危於不顧!」
這話說得有點重,但聽起來還挺順耳的。
顧佐就朝他笑了笑:「你放心,之前所有的打探,都只是為了確定父親是否真的在趙家,而只要找到了父親的下落,剩下的事就不必擔心了。」
趙赫煒不能理解。
顧佐說道:「等到晚上時,你就會明白了。」
趙赫煒一時無言,可他想到這群人的手段和那些神奇的丹藥,他再看一眼顧奇,發現他的臉上仍舊充滿對曌跡的擔心,卻沒有什麼覺得這兩人做事不妥當的意思,也慢慢地平靜下來。
說實在話,比起顧佐這個跟曌跡已經很多年不見,且分離時只是個不怎麼太記事的養子來,他更相信這麼多年都堅持養大顧佐,從來沒有再找過其他人陪伴,到現在還心心念念要救曌跡的顧奇。
嗯,算是讓他又相信愛情了吧……不像他的母親,被人渣欺騙,一生簡直都成了一個一點也不好笑的笑話。
於是,趙赫煒和他的心腹就被安排到一間房裡,顧佐和公儀天珩則來到顧奇身邊,對他進行安撫。
顧佐道:「爸爸,你晚上早點休息,等一覺醒來,父親就會回到你的身邊。」
顧奇深深地呼吸:「……兒子,你真有把握?」
顧佐笑著說道:「當然有,就算我不行,也還有大哥呢。最不濟也就是跟趙家打一場,引起一些麻煩唄,總是可以想到解決的辦法的。」
顧奇長出一口氣:「那……你父親的事,就交給你們了。」
他知道,這兩人還有很多沒有展現出來的,奇異的本事。
公儀天珩也是微微地笑了笑:「顧伯父,放心。」
顧奇的心慢慢放下來。
不過,讓他今晚早點休息睡覺什麼的……他還是沒辦法做到的。
很快到了晚上,在顧奇的感覺里,幾乎是度日如年。
顧佐和公儀天珩則端坐在沙發上,似乎是在打坐,調理自己的精氣神——儘管在這個世界上,論起個人武力來根本沒什麼人是他們的對手,可畢竟事關曌跡,他們還是將自己的狀態,調到了最佳。
等兩人睜開眼後,顧奇也陡然一震。
顧佐道:「爸爸,時間到了。」
顧奇則快速進了房間,把趙赫煒和他的心腹叫了出來。
——晚飯誰也沒吃,在這樣的情況下,誰也沒有胃口。
趙赫煒還是覺得不怎麼妥當,表情十分嚴肅:「你們真的想好了?」
顧佐說道:「是的,請幫忙帶路吧,赫煒叔叔。」
趙赫煒被這稱呼滯了滯,然後也只能嘆氣了:「我先說好,你們一定要用一百二十分的小心,一旦發現不對,就趕緊跑路。」
顧佐好笑,但也點了點頭:「好。」
接下來,除了顧奇在家裡等待外,幾人就走出了房門。
有趙赫煒的心腹開車,顧佐和公儀天珩在后座,趙赫煒則在副駕駛上,偶爾回頭看向兩人。他發現就算到了這時候他們也沒什麼很緊張的表情,不知怎麼的,也越來越不緊張了。
趙家的大本營也在b市,大概過了有一個小時左右,就接近了趙家的老宅。
這裡也是個守衛森嚴的小區,裡面不說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也有很多氣血旺盛的壯漢守衛,隔得老遠,就能讓顧佐、公儀天珩這樣的強者察覺到。
在看到大門的時候,顧佐突然開口:「在旁邊的巷子裡停下來就好,別進去。」
趙赫煒也沒準備直接進去,就讓心腹照做,然後他問道:「讓我帶你們過來,你們準備怎麼進去?這裡就算是我回去裡面我的私宅,守衛也會嚴格檢查我車裡的人,是沒辦法夾帶你們一起的。」
顧佐就笑了:「放心,我們知道這個,所以不會讓你為難。」他又說道,「赫煒叔叔就在這裡等我們,可以把車開得遠一點,以免被人注意到。大概過不了多久,我們就會把父親帶出來了。」
趙赫煒有點將信將疑,但既然都已經做到這地步了,也沒什麼別的好說,就索性退到了巷子的深處:「那就看你們了。」然後,他把關押曌跡的老宅的方位,跟兩人詳細描述了一下。
顧佐和公儀天珩對視一眼。
公儀天珩伸出手:「走了?」
顧佐點頭:「這回大哥花力氣,我來查探。」
兩人說定後,身影一晃,就忽然騰空而起!
趙赫煒一驚。
飛、飛起來了?
這不科學!
雖然現在的習武者可以身法很快產生內力,但是想要飛起來,除非藉助現代工具,否則根本不可能。
那他現在看到的是什麼?
超人嗎?
一時間,趙赫煒整個都被震呆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
他不由跟那個同樣被震到的心腹一樣,木木地仰起頭來。以他習武之人的絕佳眼力,也只來得及看到一個極細小的黑點,在夜空中閃了下,一眨眼就不見了。
所以……要這樣進入裡面的宅子,好像還真是不需要操心的。
再說顧佐和公儀天珩,就算他們在現代這些天都沒使用過這技能,御空而飛也是輕而易舉,當他們已經離地非常高的時候,顧佐沒忘記在兩人身上立刻蒙上一層精神力——否則要是被衛星給掃描到,那可真是樂子大了。
同時,顧佐的精神力再不斷向下延伸,幾乎是在一秒鐘之內,就找到了趙赫煒提到的老宅,之後他更是毫不客氣,用精神力把那老宅徹底覆蓋,而因為精神力的無孔不入,就讓他能在極短暫的時間裡,找到那藏得很隱秘的幽閉室!
要知道,這間幽閉室就連趙赫煒都不知道在哪裡——每隔一年,幽閉室的方位就會發生變化,曌跡的關押地點,也隨之改變。
顧佐的精神力剛剛探入那間幽閉室,就發現了角落裡的黑影。
那個黑影是一個人,看起來非常削瘦,幾乎只剩下了一副骨頭架子,他背靠牆壁,埋著頭,呼吸微弱。
也不知道……是死還是活。
顧佐心裡大慟,難道說,這個人就是他的父親嗎?
居然被趙家折磨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