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回去

  在一道耀眼的白光後,原本還在山洞裡的兩個人,連同那一支破空梭,都消失無蹤了。只留下戰奴們並上那目瞪口呆的余承,面面相覷。

  獒閔的瞳孔驀地收縮,他幾乎是瞬間就出現在了余承的面前,將他拎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余承簡直冤枉,他也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啊!他跟這些戰奴一樣,只看到顧佐和公儀天珩在一起研究那件石台上的靈兵,然後就同樣發現他們不見了啊!現在獒閔這樣問起來,他也沒辦法給出任何的答案。

  獒閔叫余承臉色煞白似乎在想什麼,眉頭緊皺,厲聲喝道:「快說!否則,就別想要命了!」

  余承也是剛剛被獒閔的氣勢震懾住了,現在被這麼一呵斥,已經反應過來,急忙說道:「此處我亦是頭一次前來,並不知道緣由,那物我亦不認得,不過既然與傳承同樣放在山洞之內,想必待我將傳承接受後,可以從中得到一些消息。」

  獒閔的神情數變。

  他現在根本不相信余承的話,公子和顧藥師都不見了,顯然是那梭子所致,而今他也不確信余承能說實話,因此,他理應叫他們之間的人來接受傳承,從裡面獲取消息才是。

  但,他現在稍微冷靜些後,又有些猜測。

  一路行來,蕭氏有許多計算,剛才那梭子未必不是其計算之故,既如此,若是要他們來受傳承,一旦有什麼不妥……

  余承的心情也很緊張,他為了傳承而來,結果事到臨頭出了這麼個岔子,這根本就是坑他啊!他寧可與天驕分享遺蹟,本意就是為了能避開余家而成長起來,而現在這麼一鬧,不但沒能順利解決問題,反而可能要跟天驕結仇了——他真覺得自己倒霉透了。

  不得不說,他也是聰慧之人,在內心深處,也不免猜測兩人消失之事,是為蕭氏先祖算計而成。

  獒閔深深呼吸。

  他跟其他幾個戰奴一番交流後,終究還是不敢冒險。

  於是,他就將余承拎到那蒲團前方,對他肅容說道:「傳承由你來受,可若是你之後敢有分毫隱瞞,我等必不饒你!」

  余承連忙應道:「自然,且放心!」

  獒閔仍舊沒有放開,他一隻手抓住余承的手腕,另一隻手將他緩緩放置在那蒲團上:「就這般受罷。」

  余承雖然覺得被捏著手腕很彆扭,但也知道這是對方的防備,他就定了定神,運轉心法,開始感知起蒲團來。

  霎時間,無數信息的碎片進入到余承的天府里,衝擊他的意識,將許許多多的知識都灌注進去,讓他一瞬間就通曉了無數關於蕭氏所遺留的秘密……

  這一接受傳承,就是足足一個日夜過去。

  在這一個日夜裡,獒閔等戰奴十分焦慮,他們極為擔心自家公子與顧藥師的安全,但又唯恐打斷余承的傳承,讓他不能完整接收,錯過相關的消息。

  如此煎熬了許久,終於,等到了余承睜開眼的時候。

  獒閔猛然收緊手指:「余承,怎麼樣了?」

  余承被捏得手腕發青,但也很快梳理出了對方想要知道的東西,迅速地說了出來:「剛才那件東西名為破空梭,只要裡面的力量充足,就能夠將御使那物之人穿越空間,進入不同的地方。」

  獒閔激動道:「你的意思是,那個破空梭將公子與顧藥師傳送出到遺蹟之外了?具體去了何處,你可知道?」

  余承搖頭苦笑:「說來也是先祖的算計……」

  獒閔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過來。

  他們的心裡發緊,仿佛都有了不好的預感。

  余承後面的話,也將這預感驗證了:「為避免傳承為他人所得,先祖特特在那破空梭中儲存了許多力量,能將人隨意傳送到極遠之地,但究竟是在何地,則要看觸碰此物之人心中最強的念頭了。」

  就算有外人進來這裡,若是蕭氏的後裔,則並不會觸發那破空梭,但若是與之相反,便會在觸碰的剎那被送走……這也是一點小算計,因為畢竟這遺蹟為蕭氏所有,非蕭氏之人怕是在遇見傳承後心裡也有疑慮,往往先去瞧其他寶物,好做個判斷。蕭氏所要戳中的,正是這個心理。

  要知道,能到這裡來的人必然也帶上了蕭氏之人,那麼一旦旁人被送走,留下來的那蕭氏之人,就可以直接取得傳承。

  當然了,也是因為如今日這般帶了許多人過來的這種情況十分稀少,畢竟除非不謹慎走漏了消息,尋常人誰會想要和他人分享?如果余承被那等自私之輩抓住,威逼他來取得傳承,那麼傳送走的,便是那自私之輩了。

  誰知道居然會是這樣的情景,卻連累了顧佐和公儀天珩。

  余承從傳承里得知一切後,有感於先祖的籌謀,卻也感到很是慚愧。他心裡更為內疚的是,他不曾說出若是觸碰破空梭者心中並無極其想去之地的話,那人多半會被捲入時空縫隙之內,被時空風暴碾壓至死之事。因為他知道,一旦自己說出這個,怕是多半就要被這些戰奴遷怒泄憤,甚至直接打死也有可能。

  而今他也只能盼望,那率先觸碰破空梭的顧藥師,心裡的確有個極其想去的所在了……

  獒閔不知道余承的這些想法和隱瞞,只是個個神情冷肅,眼中一片擔憂。

  可是目前他們也沒辦法,以他們的能力,根本無法確認自家公子和顧藥師所去的地方,如今他們能做的,也就是儘快回歸十絕宗,將這些情況全都上報給化血殿殿主,他們公子的恩師知道!

  隨後,他們就該聽從化血殿主的吩咐,做出接下來的決定了。

  獒閔按捺住心裡的不安,沉聲開口:「我等速速回去!」

  其餘戰奴皆無異議。

  余承得到了傳承,此刻也不敢多話,只是獒閔怎樣說,他就怎樣做。

  一行人迅速離開這洞府,又將那碧心珮取出來。

  跟著余承就使出一些他在傳承里學到的東西,利用這碧心珮,將大家一起傳出了這個遺蹟了。

  隨即,他們就是馬不停蹄,趕回十絕城!

  ·

  a市。

  正是入冬之際,天降輕雪,雖然還不到特別寒冷的時候,卻也給那些凋落了黃葉的街邊樹木鋪上了一層淡淡的銀紗。

  路上的行人很少,尤其是這時節天亮得晚,因此儘管已經七點了,天色仍舊有些昏昏沉沉,送不走晚月,看不見朝陽。

  梁婧慣例的頂著風雪晨跑,正路過一條小巷子時,不知怎麼地轉頭看了一眼,就瞧見了那牆邊處,正趴著一個黑影。

  ——黑影?是躲風的野貓野狗嗎?

  她的視力絕佳,很快就看清楚,那並不是她所以為的貓狗,而竟然是個人!

  梁婧一驚,立刻小跑過去,想要把人翻過來瞧瞧。但還沒等她動手呢,那人就已經翻了個身,仰面朝上,模模糊糊地眼皮顫動。

  「這……」梁婧發現,這人的年紀很小,光看臉的話,一副還沒成年的樣子,是個男孩兒,她就有些同情,急忙低聲叫道,「醒了嗎?你怎麼倒在這裡?需要我扶你起來嗎?」

  那未成年男孩兒的眼睛終於睜開了,看向梁婧的目光,是充滿了訝異的:「誒?你、你是——」

  梁婧此刻也發現,這男孩兒的衣服跟她的不一樣,樣式有些奇怪,是純古風的,但是也太單薄了。她就皺起眉,說道:「你是去玩cos?太清早的該多穿幾件衣服,天氣很冷,你這樣容易感冒。」說話間,她也不去問這人到底怎麼回事了,伸出手,就把人拉了起來。

  男孩兒的表情很怪異,這時候好像突然反應過來了似的,趕忙回答了梁婧:「我是跟朋友約好玩cos的,因為離得近,朋友家也有空調,就想快點跑過去。結果跑太快不小心摔了,差點沒爬起來。」

  梁婧瞭然,就勸道:「以後還是別省事兒了,走路也小心點兒。」

  男孩兒笑了笑:「謝謝你啊。」

  梁婧搖頭:「沒事兒。」又問,「你現在是要去朋友那啊?」

  男孩兒點點頭:「也不知道幾點了,你能把手機給我瞅瞅不?」

  梁婧很爽快,就把兜里的手機掏出來,遞了過去。

  男孩兒看了一眼,對梁婧說道:「謝謝你了,那我就先走啦,已經有點兒來不及了。嗯,我也不耽誤你了。」

  梁婧跟他本來也是陌生人,看他好像沒事了,就不再多說,只跟他擺手說了個「再見」,就快速地小跑離開了。

  她走得很快,自然也不會發現,被她留在身後的男孩兒,此刻的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個似哭似笑的神情。

  「五年了啊……怎麼會是這樣的?」

  ·

  顧佐認識這附近的景色,是他以往走過很多遍的,儘管有了好幾年的差距,但大體上卻沒有任何的改變,讓他能夠認出來。他也從剛才那個妹子的手機上,知道了現在的日期和時間,確定了他的確是回來了……

  可明明他現在已經達成了回來的願望,卻突然覺得腳步有千斤重,一時之間,竟然好像沒辦法走動了一樣。

  顧佐捏了捏手指,將手裡的東西,攤開來看。

  在他的手心處,是一支只有一寸長的梭子,它就是破空梭,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變小了,卻被他牢牢地捏緊,一直沒有弄掉。

  之前的事情,顧佐都還記得。

  當時從系統口中得知了破空梭的妙用,他心裡激動之下,就想將破空梭激活,瞧一瞧它激活之後的形態,也感受一下它的氣息和一些作用。

  但是顧佐萬萬沒有想到,才剛輸入玄氣,這破空梭居然就在他沒有滴血認主也沒有御使的情況下,帶著他穿梭了空間!

  他本來想著慢慢積攢力量,再想辦法告訴大哥有關於他的事情,說不定有了這東西之後,能想到兩全其美的法子,讓他的感情也有個努力的機會。

  可是,可是怎麼會是現在這樣呢?

  在顧佐的心裡,湧現出強烈的酸楚。

  他明明記得,在時空之力將他包圍的時候,他的大哥是伸出手來,及時抓住了他的手腕的,可是破空梭的速度太快了,他也不知道他的大哥抓住了他多久,但後來一個震盪,兩個人的手就被甩開了……

  就像現在,他的大哥,根本不在他的周圍。

  他感知不到他大哥的存在。

  所以,還是分散了嗎?

  顧佐的眼睛都是乾澀的。

  不知道大哥去了哪裡,他、他們是不是,已經分隔在兩個世界了?他還能跟大哥見面嗎?在這個破空梭已經耗費了很多力量,在這個世界裡,天地之氣極其的稀薄,幾乎趨近於無,他想要在這裡提升境界煉製虛空丹,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甚至沒來得及跟大哥告別。

  顧佐本來以為,他還有很多時間,能在離開前將一切對大哥徹底地坦白,告訴他自己的不得已,可如今一切都被打亂了。

  ——他的大哥會怎麼想呢?

  他最不願意的,就是以這樣的情景分別啊!

  顧佐靜靜地待了很久,空中落下的飛雪並不能破開他周身玄氣的防護,落到他的身上來,這樣的情景,如果讓其他人看見了,也會覺得無比的怪異。

  幸而他尚且有些潛意識,仍舊站在偏僻的角落處。

  良久,顧佐有些麻木地走出來。

  他忽然想起來,在意識里急促地詢問著。

  然而,系統並沒有什麼聲音傳出來。

  顧佐的心裡一急。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武道境界與靈道境界都還在,用意識溝通了一下後,發現藥天大殿也能夠打開。

  但就是系統沒有給出任何的回應,讓他的心裡有些不安。

  顧佐想著,他當時暈厥過去後懵然不知,但是系統一直都在,應該能知道在穿梭的過程里發生了什麼吧?他更想知道的是,他的大哥現在怎麼樣了!

  因為他忽然想起來,在他和大哥被迫被甩開的時候,大哥是被甩到了哪裡?如果是分散到兩個世界還好,可是他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分開的啊!該不會、該不會因為半路被甩出去……而出了什麼事吧?

  這麼越想越著急,顧佐來回走了好幾步,他現在的力道跟以前可不一樣,只這樣走了幾步後,地面的積雪都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給化開了。

  他忍不住地不停呼喚起來。

  顧佐從來沒有這麼慌張過。

  他知道當時大哥是為了他才會伸手去抓的,如果又因為那一抓而出事,他該怎麼辦才好?他平時總能感覺到的護道人的契約,現在似有若無,這是因為相隔了兩個世界,還是因為大哥他……

  像是終於忍受不了顧佐的聒噪,在他的天府里,勉強地刷過了兩行字。

  顧佐那高高吊起的心,陡然落下。

  沒事……就好。

  顧佐現在知道了,系統只是能量不足才沒辦法及時回應,那麼接下來給他足夠的能量,也許就行了?而他的大哥……儘管仍舊思念,可只要大哥沒事,那麼他也能稍稍安心了。

  隨後,顧佐才可以平靜地看向這個世界。

  他回來了。

  很意外,很不舍,可也總算……讓他能夠去見爸爸了。

  ·

  顧佐將破空梭收回了藥天大殿,目光落在前方的那一條街道上。

  當初他離開前,就是在這裡出事的,再往旁邊走過兩條小路,就是他和爸爸曾經居住的小區了。

  現在,他應該回去。

  顧佐抬起腳,迅速地朝著那個方向前行。

  漸漸地,他進入了小區,走到其中的一棟樓前。

  這一刻,顧佐突然有些近鄉情怯。

  已經過去五年了。

  本來說用虛空丹來穿梭空間的,系統也保證可以用那顆地級丹將他帶回事發的當時,讓他的時間能夠無縫連接,不讓他的爸爸因此而擔心。

  可是現在是意外回來了,根本不在他的打算里,也導致時間正常流逝……他該慶幸他在異世界也只是過了五年而已嗎?否則如果這意外是發生在幾十年後,他卻因破空梭意外而回,豈不是可能會見不到爸爸?

  顧佐抹把臉。

  但現在,也還是有問題啊。

  當初為了能夠在回來的時候顯得不那麼突兀,他在突破境界的時候,就有意識地控制了自己肉身的成長,讓自己的面貌保持在十六七歲的樣子。可是現在五年過去,他虛歲都二十了,還這副矮小未成年的模樣,是不是太突兀了呢?如果爸爸看到了他現在的樣子,會是什麼想法呢?

  顧佐心一橫,加快腳步進入了第一層。

  他們家,就在一樓。

  是個很普通的二居室,他們也只是住在這裡的很普通的人。

  顧佐站在那扇門前,眼眶微微發紅。

  他更膽怯了,壓根就不敢敲門。

  因為在這一刻,他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甚至他不敢釋放出精神力,去瞧一瞧屋裡的人。

  良久,樓上都有好幾人快速下來,衝出去上學上班了,還有人好奇地回頭看了看他的背影……正是這樣的舉動,讓顧佐知道他再不能拖下去了。

  終於,他抬起手,按響了門鈴。

  大概過了有幾秒鐘,顧佐幾乎度秒如年。

  此刻,裡面傳出來詢問的聲音:「是誰?」

  顧佐的鼻子一酸,而後,他哽咽道:「爸爸,是我。」

  ·

  城郊。

  「見鬼,有叛徒!」

  「誰是叛徒?媽的,一定是他們的人!」

  「大少爺,快跑!沿著這條路跑!」

  「老三,保護大少爺,絕對不能讓大少爺出事!」

  幾聲槍響在廢棄的屋舍中響起,周圍的巷道中有許多人湧出來,每個人手裡都持著真傢伙,一些拿槍的人互相點射,還有一些人則護著個穿著黑色西服的青年,快速地朝著後方退去。

  雖然護住青年的人身手不錯,青年的槍法也很準,但他們畢竟人少,而且帶來的槍枝也並不夠。很快就有幾個人倒下了,在倒下之前,還在盡力地拖延,其他人護著青年跑得更快,一路朝著江邊而去,在靠近江邊的地方有一座小樹林,如果能夠躲進那裡面,就能藉助樹木的遮擋,再幹掉一些人!也隱藏他們的蹤跡。

  但這段路儘管在平時走起來是挺近的,可是在現在卻顯得格外的遙遠。

  一聲槍響後,青年前方有人撲過來擋住,但是卻再沒有辦法繼續跟隨了,只好口中咽著血道:「大少爺……快走!回去以後,報仇——」

  青年的目光一凝,他仍舊冷靜,一雙眼緊緊盯著那些追兵,迅速而不忙亂地一邊出手,一邊繼續後退。

  只是來的人越來越多了,哪怕青年有很多忠誠的手下用性命為他拖延時間,也依舊沒能讓他真正逃脫。

  至少二十多人,從各方趕來,呈包抄之勢,一點點地圍攏過來。

  青年的身邊只剩下了一個人。

  在他的後面,就是樹林。

  青年找准機會,舉槍連掃,就要朝樹林裡衝去,可就在此時,那本來護住他的人,居然一槍打中了他的腿,讓他的去勢一滯,坐倒在地上!

  「叛徒——還有你?」

  那個憨厚的男子後退幾步,用槍指著青年:「大少爺,你還是束手就擒吧。」

  青年一聲冷笑:「滾!」

  憨厚男子頓時露出惡相,他的手指扣動扳機,就要射出:「大少爺,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啪!」

  那一粒子彈射出後,卻突然在半路爆炸了。

  所有人都是一呆。

  這時候,從樹林裡走出了一個人來。

  他穿一身奇異的服飾,梳一頭奇異的長髮,本來該是個怪人,可他的容貌與氣質卻偏偏讓人覺得,他仿佛是從明月中走出來的神祇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