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整個煉製的過程極具節奏感,顧佐的動作也是似行雲若流水的充滿韻律,讓人瞧著就賞心悅目。
在諸多食材藥材盡入那大鍋之中後,很快混合出一種濃郁的氣象,可能是因為主材料屬火的緣故甚至還有些刺激性,可當顧佐用長勺在那鍋里幾番攪拌之後,那種刺激性就也立刻被什麼東西中和一樣,變得一點也不躁動了。
大概過了兩刻鐘,鍋里的材料已經仿佛融合在一起了,顧佐抽了抽鼻尖,右臂一轉,已經將最中心的、最柔嫩也味道最香的全都舀了起來,直接盛放在早已準備好的紫箐木碗中——這種碗也帶著淡香,跟這種藥膳配合起來,可以激發裡面的香氣,製造出更誘人的味道來。
每一鍋藥膳最好的,就是這樣由煉藥師親自取出並挑選好的第一碗,顧佐當然是還是開開心心地奉給了他家金主。
當然他沒忘了順便將火堆壓下些,不讓剩下的藥膳烹製過頭了。
顧佐把紫箐木碗遞過去,眼巴巴看著:「天珩公子嘗一嘗?」
公儀天珩接過來,騰出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多謝阿佐。」然後他見碗裡藥膳色呈淡紅,所有食材融為一體,就品嘗一口,又笑了笑,「果然色美味佳。」
顧佐滿意了,他這才回到大鍋後面,再取出幾個碗來,分別遞給許文曷與龍二兩人:「兩位也嘗一嘗吧。」
許文曷拿起勺子,先舀了一碗遞給顧佐:「顧藥師辛苦一場,請。」
顧佐連忙謝過。
然後許文曷與龍二也才分別取來食物,一起享用起來。
吃進嘴裡後,龍二從前也用過些其他的,倒是沒有太大反應,只是覺得越發甘美而已,而許文曷卻是徹徹底底地,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裡面其他的藥材早已經熬化了,沒有化去的荒豬肉鮮嫩至極,入口即化,甚至讓人感覺到一種甘甜,完全沒有一點藥材的苦澀。而那荒豬肉入腹後,則好像立刻就變成了一股溫熱的力量,儘管並不會對自己的實力有多少提升,卻讓人覺得暖融融的,有種頭皮微微炸開的舒適感。
到這時,許文曷對顧佐的本事,也有些佩服起來。
他本來對這個傳說中備受公子寵愛的煉藥師是沒多大感覺的——當然他並不是不相信公子的眼光,只是作為公子的心腹,他也聽說有這樣一個少年獻上的藥方對公子的身體有很大效果,治癒了公子的頑疾,才讓公子能夠習武。他本來是以為,就憑那張藥方,哪怕這小小少年的天賦平常,也足夠讓公子帶在身邊教導作為回報了。
但他現在才發現,這少年不僅運氣好,天賦也真的不錯。至少就憑他能夠讓把普通的荒豬肉變成珍饈,讓那些藥材彼此毫不相衝,也足以證明他是真的在這方面很有一手。
同時,許文曷對他們公子也更敬重了。
無疑,公子的運氣也著實不錯,哪怕坐在家裡,也有人自願將好處送上門來。想想公子才習武這麼短短的時間就可以輕易殺死這樣一頭鍛骨境的烈火荒豬,這本身的資質和以後的前程還用說嗎?
是,他們這些核心圈子裡的人早就知道公子的壽元可能不長久,也明白等公子不在後,自己等人也會被公子好好安排給他的弟弟公儀天陽。可是,就算那個去處再好,就算公儀天陽也不差,又哪裡比得過這樣資質無雙的公子呢?
公子痊癒,再沒有短板,讓他們這些做下屬的,著實心頭火熱啊!
想著想著,許文曷將一碗藥膳都吃盡了,心情格外好。
之後他和龍二也不客氣,也紛紛再來添上幾碗,大快朵頤。
公儀天珩總共只食用一碗,卻也沒有飢餓感。
這偌大的一鍋好膳,分量十足,可裡面至少一半的精華都聚集在頭一碗裡,已經被顧佐取來給他了。
因此,哪怕不用再添,也是足夠了的。
正在一行人吃得痛快時,異變陡生。
包括顧佐在內,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一股危機感,在飛快地臨近著。
漸漸暗下的夜色里,有幾雙充滿了暴戾的獸瞳,閃爍幽幽厲光。
——在這奔牛嶺境內大肆點火烹製佳肴,香氣四溢的,怎麼可能不引來覬覦呢?
這夜襲而來的,自然就是被肉香吸引的荒獸了。
幾位武者一齊反應。
許文曷與龍二幾乎是在立刻,就一左一右,朝著那些狼形荒獸殺去。
公儀天珩則快速撈來顧佐,帶著他飄搖而上,落在最近的一株大樹上。
顧佐:「……」
自己的反應能力的確不怎麼樣。
說來金主也是養尊處優的,怎麼就能反應那麼快?不同世界的人對於武道的意識差別就這麼大?還是說……他有點黑線。還是說這是個體差異?
當然這時候顧佐也沒工夫多想,公儀天珩已經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來著。
「槍。」
顧佐的精神力立馬動了動,下一刻,一把銀白色的長|槍,就直接出現在了公儀天珩的手裡。
緊接著,公儀天珩足尖在樹杈上一點,長|槍挽起一個缽大的槍花,就朝著龍二所在之處的那頭荒獸刺去:「龍二,去護著阿佐。」
龍二立刻抽身:「是,公子。」
下一瞬,顧佐的旁邊,就多了個警惕的人影。
為自己的弱雞默哀了三秒鐘後,顧佐也沒去打擾龍二的戒備,他的注意力,全都在跟那狼形荒獸互相「切磋」的金主身上。
金主在這個時候都會關切他,他自然也對金主全心全意地關切。
順便也想一想,等那幾頭荒狼被解決後,把那些狼肉怎麼炮製一下……嗯,這些荒狼他還是認識的,之前在別院煉藥時,正好它們的肝臟,是一味金屬性的藥材,想想這種疾風荒狼的精肉,也有好幾種藥膳方子可以選擇……
公儀天珩的槍法很簡潔。
扎刺撻攔點圈纏,無一不是乾淨利落,直指要害。
那襲擊的荒狼總共有五頭之多,凝脈一重的許文曷對上幾頭鍛骨境的荒狼,唯獨公儀天珩,他挑上了其中的頭狼,與他自己同樣是凝脈二重。
照理說,在初期時候,同一境界的荒獸往往比武者強勁,可在公儀天珩這裡,卻似乎並沒有這個常理。
只見他足間步伐再變,身形猶若蛟龍,長|槍顫動間,與其身形相映,正好似海中翻騰,又如龍蛇起陸,尤為矯健。
這情景,哪裡像是從前羸弱了十數年的大家公子?
世上狼性多狡詐,喜群居,頭狼更是強悍,它騰挪之間速度極快,好似踏風而行,利爪尖牙,寒光森森,撲殺來去,每每腥氣四溢。
可惜的是,長|槍極長,槍頭極銳,槍力極勁,公儀天珩槍法如龍,抖出點點寒星,每每都往頭狼要害而去。
不多時,那被壓制的,反而成了頭狼,在它身上,更是有好幾處被槍尖刺破,流出血來。一時間它血性大起,惡意畢露,動作也更加兇狠了。
公儀天珩卻不慌張,他的神情極冷靜,長|槍猛然一個下壓,拍打出可怕的爆鳴之聲,那頭狼立刻躍起,卻還是被打中了一側,骨頭斷了兩根!
再往後,公儀天珩大占上風,那頭狼的氣勢則越來越是頹敗。眼看著它已經兩眼綠光閃動,想要後退了。
公儀天珩自是不允,以長|槍將其纏住。
天下間的武技有太多種了,有不少都需要藉助兵器才能使用,自然而然的,他也要挑選一些趁手的武器,才能選擇相應的武技。
而因為他的悟性太高,似乎不管什麼武器上了他的手裡,都沒有太多的難處,不管修習什麼樣的武技,他耍起來也都似模似樣。
以公儀天珩的聰慧,他當然不會想要樣樣皆通——即使想也不是在最初打根基的時候,因此,他選擇了其中最順手的一種。
即他本身偏愛的長|槍。
於是他通讀公儀家所有槍法典籍,一一看過、嘗試,逐漸發覺雖是裡面各有奧妙,但歸根到底,一切奧妙俱在基礎之中。
故而他仔細斟酌,將槍法融會貫通,以自身習慣,弄出了一種還不成套路,卻十分適合他自身,且軌跡簡潔、力量霸道,又殺機充裕的槍法來。
如今看他施展,足見他所想不差。
那不成槍法之法,倒在此刻顯出了十成的威力。
不多時,公儀天珩一槍長出,槍尖正中頭狼右眼,待頭狼疼痛要逃,他又將長|槍壓下,入其下腹,猛然翻轉!
此刻他將己身之力全都灌注槍身,自然槍身也掀起恐怖力道,才一剎那頭狼被槍身掀翻,正是一個趔趄,迅速反應,可這趔趄時已叫它慢了半步,槍尖再一點出,就將它要害捅破,要了它的性命了!
那頭龍二也是動作利落,他的舉動間以詭道居多,時時隱藏,時時突刺,也很快殺死了三頭荒狼,而許文曷看來雖也武力不錯,可武道意識不及兩人,自然殺得慢些,卻也在另兩人解決了之後,同樣打死那頭荒狼。
這偷襲的荒獸們,到此也就被殺了個乾淨了。
公儀天珩將長|槍放在一邊,縱身上樹,又把顧佐接了下來。
顧佐還有點熱血沸騰,下來之後問出的第一句卻是:「天珩公子,這些狼肉你們想怎麼吃?」
問過之後反應過來,臉就「刷」一下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