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儀明霞自然不可能真的能對荒姬怎麼樣,但荒姬既然是指點公儀明霞,也不會就單純憑藉實力與境界去碾壓她。
所以,荒姬她壓根就沒動用分毫體內流轉的力量,而是只利用肉身,去抵擋公儀明霞的攻擊,就連腳步都沒有挪動一寸的。
公儀明霞有一個願望——
那就是,希望什麼時候能夠逼得荒姬動一動腳步——她還沒不自量力到以為憑藉自己現在的能力可以讓荒姬動用氣勁。反正一切慢慢來,她總有能追上荒姬,在武道上狂奔的那一天!
如今的公儀明霞,已經將荒姬視為偶像。所以每每只要想起自己未來或許能夠變得和荒姬一樣厲害,她就充滿了勇氣,迎難而上,沒有半點退縮!
也是因為公儀明霞能耐得住吃苦,荒姬並沒有厭煩,反而是每回都會教公儀明霞一點新東西,讓她可以飛速進步。
短短時間裡,公儀明霞堪稱是脫胎換骨。
一輪拳法、幾種腿法全都使得酣暢淋漓後,公儀明霞一個倒翻,秀足落在地面上。因為用力過猛,她的鞋子都已經被踢爛了,可她卻毫不在意,反而是伸手一抓,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樣,雙手握住了一把三叉戟。
這回的三叉戟其長杆有五尺多長,比起公儀明霞的個頭也差不多了,但重量並不是那麼誇張,讓公儀明霞能夠雙手抓握住。
荒姬長腿往前一邁,右手裡也多出一把樣式差不多的三叉戟,隨即她身形旋轉,長臂一振,正是揮灑自如,將三叉戟舞動得虎虎生風。
公儀明霞也是嬌軀一轉,跟隨著荒姬的步伐,向她努力地學習起來。
荒姬道:「第一式,虎戟奔山。」
說話間,三叉戟前端仿佛出現了一個碩大的虎頭,呼嘯而去,勇悍無匹。
公儀明霞也是手臂連動,她使用的三叉戟前方,同樣是出現了一個小巧的虎頭,只是這虎頭模糊,並沒有和荒姬那樣,栩栩如生一般。
緊接著,荒姬又道:「第二式,虎戟騰海。」
這時候那三叉戟化出四隻虎爪,在半空連連踏出,好像擁有絕強的力量。
公儀明霞也跟著施為,只是她的力氣,要小上很多,那踏出的力量也遠遠不夠。
荒姬再說:「第三式,虎戟劈天!」
這回三叉戟化出的是一條虎尾,它仿佛是一條鞭子,直破長天,好像要將那天都抽出幾道裂痕來一樣。而這變化未完,也許是因為三叉戟有三個戟尖,一條虎尾居然隱隱化成了三條,抽出的鞭痕,也更加可怕了。
公儀明霞氣喘吁吁,在使出這第三式的時候已經氣力不繼了。別說是化出一條虎尾呢,她在打出一道虛影的時候,雙臂已經酸軟得無法抬起,這一招充滿了變化的戟法,也是根本不能施展。
原來公儀明霞之前那些天裡,也就是跟著學會了前兩式而已,而那第三式她不過是只看了三四回,雖然私底下經常練習,但要說是融會貫通……那還是沒有的。因此,自然就打不出荒姬的那種威風了,哪怕是盜版的威風,也不行。
荒姬示範過後,就停了下來,足底一頓登時輕盈地坐在了巨石上,繼續她的修煉。公儀明霞也習慣了荒姬的行為方式,她知道這是自己自由練習的時間到了,當即在調息了片刻、恢復了力氣之後,就馬上揮動三叉戟,繼續演練起來。
一招一招,一式一式。
每逢有偏移、錯誤的地方,荒姬就會自上方打出石子,給公儀明霞指出正確的軌跡,讓她糾正過來。
公儀明霞揮汗如雨,光潔的側臉上,香汗滾滾而落。可她依舊沒有停止,這樣一練就是兩三個時辰,直至肚腹空空,□□時,才告別了荒姬,帶著收拾好的籃子離開這裡。
到了山的另一面,是午膳的時候了。
公儀明霞把籃子放到廚房後,自己走回來,看向另一邊正圍著公儀天珩的公儀天印等三位公儀家的子弟。
每天公儀天珩空閒的時間也不多,這些子弟們也只能抽空——譬如即將用膳的時候,去向他討教。
就比如現在了。
公儀天珩指點那三人一回後,公儀明霞就飛身攔在了公儀天印的前方:「天印哥。」
公儀天印腳步一頓:「明霞妹妹?」
公儀明霞露出個燦爛的笑容:「切磋一下怎麼樣?」
公儀天印:「……好。」
在跟隨過來的三位公儀家子弟中,公儀天印因為經歷過折辱,所以性格更穩重隱忍;公儀天河衝勁強,有野心,也很能幹;公儀天曉英氣勃勃,意氣風發,對自己很自信,只是有時候有略微的魯莽。
總體來說,公儀天印是最讓人信服的一個了,他本身也對其餘的族人多有包容力,各方面的素質,都進步極快。
三人在擎雲宗里,有公儀天珩的刻意打磨,本身的潛力不斷被壓榨出來,現在紛紛進入凝脈三重巔峰,只差一線,就能夠齊齊進入先天境界!這樣的進步他們在公儀家的時候是不敢想像的,而到了這裡卻是一飛沖天,使得他們在脫胎換骨的同時,也對公儀天珩更加充滿了敬重和愛戴。
如果說以前他們是對公儀天珩的「傳說」很憧憬,並且因為大家同為一族之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之故而更加服從,現在就是打從心底里願意順從了——這裡面,包含的還有一份忠誠之心。
因此,儘管他們目前也不覺得自己比不過公儀天陽,也會為了對公儀天珩的尊敬,同樣尊敬他,更別說這小少女公儀明霞——不僅因為她是公儀天珩的妹妹,還因為她是他們一起的小妹妹,對她多有縱容。
如同此刻,公儀明霞自打跟隨荒姬習武以來,就時常找他們切磋,而他們本身並沒有強大到如荒姬那邊可以把自身能力控制到極致,肉身也強大至極。所以他們在和公儀明霞切磋的時候,就難免束手束腳,對自己的促進不大。
公儀明霞年輕識淺,並不知道這一點,不過公儀天印這三人對她的包容,也全都被公儀天珩與顧佐看在眼裡。
今天恰好是輪到了公儀天印,而公儀天河與公儀天曉對視一眼,也勾了勾嘴角,跟著一起過去了。
顧佐從煉藥殿裡出來,把手裡的托盤放到公儀天珩的面前:「大哥,明霞又去折騰天印他們了?」
——雖然目前人多了以後,飯食都是有天龍衛準備的,但公儀天珩本人因為身體的緣故,大多數時候還是都由顧佐來給他開小灶的。
公儀天珩將袖擺一拂,開始用飯:「明霞最近進境不小,看來請荒姬來對她指點,這一步是走對了。」
顧佐也入座了,回答說:「以後我煉製點給明霞淬鍊肉身的藥湯出來,也給她緩解緩解。之前好幾天我都看見明霞很疲憊的樣子,應當是訓練量不輕……以免傷了她的身體。」他想了想,又說,「天陽天印幾個還有天龍衛他們也都一樣。」
公儀天珩知道顧佐的心意,笑著頷首:「那就全靠阿佐了。」
過不多久,公儀明霞、公儀天印幾個也過來用飯,唯獨公儀天陽,還關在自己的房間裡日夜苦練。
在吃了飯後,公儀明霞給公儀天陽送飯,又帶著給荒姬的飯食前往後山,其他眾人則各自修行,平靜地過完這一天。
·
這一天,顧佐剛煉完幾葫蘆丹藥,給公儀天珩送出來,就聽到了公儀天珩的話,他頓時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大哥說什麼?」
公儀天珩輕彈了一下他的額頭:「這幾日,我當與荒姬同行,前往鹿血群嶺獵殺荒獸,帶回精血。」
顧佐捂住額頭,擔心地說道:「大哥,鹿血群嶺里很多靈級荒獸的,你現在過去,是不是早了點?」
他可不相信自家大哥是要跟荒姬去長見識的,他肯定想自己動手!可是,大哥他才是先天六重,就算能夠越級跟人對戰,實力可以是堪比先天九重的,但是靈級荒獸就跟脫凡境武者一樣,那屬於另一層面的境界,挑戰起來可不那麼容易……一定是生死之戰啊!
公儀天珩看出他的擔憂,笑了笑道:「如今我實力陷入瓶頸,若是只圖安穩,怕是不妥,即便能憑藉丹藥增加再多力量,終究也少了對戰的經驗,來日裡必然要受到挫折的。」
顧佐小眉頭皺起來:「大哥平時可以找荒姬切磋啊……荒師兄應該是不會拒絕的,她是個好對手!」
別看荒姬性格好像很單純,可她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人。在這裡藥材和獸血雖然是她出,但是顧佐沒有收取其他費用的事情,她也知道的,自覺是欠了他們的人情,不然的話,她對公儀明霞哪裡會那麼耐心?宗門裡有那樣多的師姐師妹,還有那許多對她單純敬仰的人,也沒見她對那些人指點過。
教導公儀明霞可以還人情,要是陪公儀天珩切磋,同樣也能還人情。
這種讓自己念頭能夠通達的事情,荒姬是不會拒絕的。
公儀天珩卻搖了搖頭:「荒姬與我做對手,自然會對我手下留情,但與外人對戰間,外人卻並不會手軟。武道之上處處危險,生死不由己,若是如今我不在生死間磨礪幾回,將來真正遇上了,怕是就只有死路一條——」他看向顧佐,目光柔和,「到那時,我也不能履行我這護道人的責任了。」
顧佐的臉色先是發白,隨後又是發紅。他心裡哪裡不知道自家大哥說的句句都是對的?而且他更明白,目前他的大哥就算是對上十二級巔峰——也就是堪比先天巔峰——的荒獸,基本也是受不到太大的磨練,唯有去挑戰更高層面的靈級荒獸,才可以真正讓他感受到死亡的威脅,從而突破自身。
武者的道路,要是太平坦了,那必然就不會長遠。
揉了揉自己的臉後,顧佐儘管還是擔心,卻也抿唇說道:「那大哥要帶上足夠的丹藥,處處都得小心。」
公儀天珩心裡微暖,又拍了拍他的頭:「阿佐莫擔憂,我雖與荒姬同去,卻非是與她一般進入鹿血群嶺內圍,而是只在外圍尋找合適的對手。何況荒姬與我相距不遠,若是我真有生死危難,只消發出訊號,她就可以趕來相救——難不成,阿佐以為我連那支撐到她來相救的時間都做不到?」
顧佐急忙搖頭:「沒有,大哥是最厲害的!」
公儀天珩含笑:「那阿佐可放心了?」
顧佐依舊搖頭:「……不放心。」眼見公儀天珩露出無奈的神情,他才又說道,「不過,我相信大哥一定會活著回來的。」
而只要公儀天珩活著回來,不管他傷得多重,他都一定能讓人徹底痊癒!
公儀天珩笑著保證:「阿佐放心,我必然順利歸來。」
顧佐這才又點了點頭。
隨即他立馬衝進煉藥房,跟以往每一次心裡有大擔憂的時候一樣,把自己能想到的,覺得公儀天珩可以用到的丹藥準備無數,瓶瓶罐罐的差點要把公儀天珩的儲物武具塞滿,才勉強安心。
第二天,荒姬自後山彈射而來,公儀天珩收好自己的所有「行李」,在和顧佐告別之後,就一轉身,緊隨著荒姬一起飛奔離去了。
他們此去是準備獸血,也是磨練自身。
不僅是荒姬每每都要磨合自己的新力量,這個已經淬體一段時間的公儀天珩,同樣發現了這一點。
此行磨礪,這亦是緣由之一。
·
公儀天珩跟荒姬離開後,顧佐煉藥雖然還是一如往常,卻不知怎麼的覺得沒有以前有意思了。
具體是什麼原因,顧佐也知道一些——上次跟他大哥分離的時候,也同樣有這麼一點的。但他也知道這是自己對大哥的依賴心太重了,不習慣歸不習慣,他還是覺得可以克服的。
懨懨地煉製了幾爐丹藥後,顧佐從煉藥房裡走出來,他決定到宗門外的坊市里逛一逛,在那種熱鬧的環境中調節一下自己的心情。
然後,他跟山上的人打了個招呼,就帶著龍三出去了。
……因為跟自家大哥的約定,他每次出門都要帶上一位天龍衛,哪怕是他現在的自保能力已經超過了這些天龍衛,也不例外。
宗外的坊市比宗內的更大,只是在顧佐進入內門後,就沒什麼機會出來閒逛而已。在這個坊市里也並沒有他和公儀天珩的鋪面,久而久之,他也就很久沒來過了。
這坊市的變化,還是挺大的。
當然了,這是對顧佐而言。
顧佐的精神力極強,所以可以發現很多其他武者並不會那麼留意的地方,比如坊市里開的鋪子倒閉的鋪子一家又一家的,鋪面和來往人|流的變動,也是不小。
距離擎雲宗很近的大型坊市,裡面的地段果然都是香餑餑。
龍三就像是個影子似的跟隨在顧佐的身後,看著他一家家店鋪地閒逛,又跟著他隨意購買了些藥材和一些看起來新奇的小玩意兒,一言不發。
等過了些時間顧佐越走越沒興趣,就索性進了一家酒樓,坐在靠窗的位置喝茶,順便瞧瞧下面的來往熱鬧。
龍三被顧佐要求坐在他的對面,但對周圍的一切依舊都很警惕,他的一隻手放在腰間,渾身都是緊繃著的,另一隻手才端起茶杯,似乎在品茶的模樣。
顧佐則是輕鬆多了。
對他來說,如果是有惡意的意念,除非是實力遠勝他的人,否則一定會在接近的剎那被他發覺。可是那樣的人又怎麼會親自來跟他過不去呢?所以他是很放心的。自然,天龍衛的忠誠他也很受用就是了。
但也許是上天都不太喜歡讓顧佐享受安寧,就在他好不容易心情平靜了許多,又開始背藥方的時候,下面的喧鬧聲,頓時又闖進了他的耳中。
而當那些聲音傳進顧佐的耳里時,他險些都要一口茶噴出來了。
「這都是什麼破玩意兒!難吃!」
「我還聽說這破爛地方的後台是第一大宗,第一大宗拿出的東西,就是這樣的貨色?還敢大言不慚,稱是絕佳美食?」
「可笑!什麼第一大宗,不過如此!」
顧佐囧然無語。
擎雲宗的確是擎雲大陸第一大宗無誤啊,從財富資源到師資力量再到頂尖能人那都是一等一的,這是哪裡來的二百五,看不上這酒樓里的東西跟店家吵架就算了,把擎雲宗拉進來,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吧!
來到擎雲宗這麼多年,他還沒見過這樣的渾人呢!
一時好奇下,顧佐默默地釋放出精神力,往樓下掃去。
眨眼間,整個下方的情景,就都被他收入了眼中。
在一樓用屏風特意隔出的雅座邊,有二男一女站在那裡。
這三人的對面,就是跟他們對峙著的掌柜小二,和一些在這酒樓里把守的護衛了。
等顧佐看清楚他們的面貌後,不由吃了一驚。
並不是因為這三個年輕人長相猥瑣氣度不堪,而是剛好相反。儘管他們的臉上都帶著一絲驕橫,可他們的樣貌俊俏,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也是很強大的。另外,這三人里,那個明珠一般美麗的女子是位煉藥師,另兩個青年則是實力強大的武者,根據顧佐的估算,他們兩個每人的境界,都是先天八重!
這樣的人,這個年紀,不論在哪裡都能稱得上是青年才俊了——尤其是以顧佐目前的眼力,可以斷定出這三人的年紀都不過是二十出頭而已!
顧佐擰起眉。
這三個人看起來金尊玉貴的,不像是那種智商有問題的人啊,難道說他們有什麼不得了的背景?可是也不對,再怎麼了不得的背景,也不該好像對擎雲宗……有些輕視的樣子吧。
一時之間,他倒是不太明白了。
顧佐頓了頓,繼續「看」下去。
這場吵鬧才剛開始呢,說不定後面會有什麼發展。
果然,事情還沒完。
顧佐能看出那三人不凡,那掌柜也有這個眼力。本來他一直都在諾諾賠笑,可是當這三人言語裡帶出了對擎雲宗的輕蔑來,他的臉上才帶出了怒意來。
做生意的人嘛,講究的是和氣生財不假,可要是對方不和氣到出言不遜了,他還硬要忍著,那就不是和氣,而是懦弱。
這家酒樓的背景的確是擎雲宗的弟子,而且還是內門一位實力不錯的弟子,辛苦很多年才攢足了人脈,弄出這樣一家口碑不錯的酒樓來。那弟子在內門的人脈,也是不俗的。
平常擎雲宗的弟子出來了,大多會選擇在這裡簡單用飯,就算是其他地方的人來了,當知道這酒樓背靠擎雲宗弟子時,多多少少也會賣幾分面子。
今天的事就是那三個男女在用飯之後掀翻了菜盤子,而當掌柜的親自過去詢問時,他們不僅將菜色批判得一塌糊塗,還直接帶上了擎雲宗……
於是,掌柜的臉一冷,語氣也冷了下來:「小店雖不是什麼實力強勁的大酒樓,但也有自己的規矩。客人若是不喜愛這裡的菜也罷了,和和氣氣,有事未嘗不可以商量。可若是要在這裡搗亂——」他一揮手,「就只能請諸位兄弟將人送出去,不要在這裡礙眼了!」
緊接著,那幾個護衛都是摩拳擦掌,大步圍了過來。
然而被圍住的三人毫無懼色不說,其中一個青年還嗤笑了一聲:「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