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千鈞萬鈞的東西一起壓了下來,蕭天啟打出的血紅色刀痕再怎麼厲害,也在這一剎崩潰,真的就像是打碎的玻璃,往四面八方迸濺開去。
力量的對沖更加恐怖,好些脫凡境的武者都不得不使出一些招式來,將那些「玻璃」和衝力揮開,就連公儀天珩,此刻也是陡然出拳,打出了一團金紅色的光芒!
「轟轟」數聲後,蕭天啟連續後退,終於臉色有些發白地站在了鬥武台的邊緣。他已經沒有分毫的力氣,可他更不願就這樣認輸。
對面的鶴城鴻收回手,他的臉色也很蒼白,可是他看起來卻比那已經內腑受創的蕭天啟,要好得太多了。
顧佐的神情一變。
糟糕!鶴城鴻有殺意!
是的,那鶴城鴻眼裡的光芒明滅不定,手指也在微微顫動。這時候他要是稍微衝動一下,就可能立即出手了!
好在,鶴城鴻的智商並沒有那麼低。
跟很多有深仇大恨的人不同,鶴城鴻與蕭天啟之間歸根到底還是在爭奪勢力和資源,蕭天啟常年壓在鶴城鴻上面,的確是傷了他的顏面,鶴城鴻也的確恨不得殺死蕭天啟。但私底下是一回事,明明在鬥武挑戰卻搞成生死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為了不讓其他人對他以及鶴家生出很不好的觀感,鶴城鴻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有真的出手。
顧佐鬆了口氣。
相對鶴城鴻而言,他當然是對蕭天啟更有好感了。要是蕭天啟死在這裡,他可真是覺得太不值得。
鶴城鴻沒有下殺手,可這並不代表他會放過蕭天啟,只見他再度飛身撲來,雙手一探,就是直取蕭天啟的小腹。
這裡正是蕭天啟丹田所在,也是氣海所在,一旦被打中,蕭天啟的氣海就會被廢。來日裡即使蕭天啟找到合適的藥材給自己修復好身體,要想重新回到脫凡境,也需要一點頗長的時間。在這段時間後,鶴城鴻的實力必然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到那時,就是蕭天啟趕不上鶴城鴻了。
可是,鶴城鴻的險惡用心,蕭天啟又怎會無法察覺呢?
他立刻撐起身體裡剛剛恢復的一絲力量,向後猛然一個倒翻,腳踏在地。同時後方有兩人急速撲來,都是同時出手,擋住了那鶴城鴻不依不饒、仿佛是出手不慎而加大的力量。
又是轟鳴兩聲。
護在蕭天啟身前的兩個脫凡境武者唇角,都沁出了一抹血跡。
他們的實力遠遠不如鶴城鴻,但幸好鶴城鴻在最後時並沒有使出全力,才讓他們能夠順利接下此招。只是他們還是因此受了點傷。
蕭天啟順利離開了鬥武台,也保住了氣海。
到這時,鶴城鴻再想藉機生事,追下去破他丹田,那就太難看了——他要想不丟面子,就是絕對不能這樣做的。
遠些的地方,海天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儘管很多人都說鶴城鴻有氣度,說他趁人之危是為家族利益,而非是他本人人品問題。可在海天看來,要人品沒問題壓根就不會同意這樣做,退一萬步說他真的人品很好,也要以防萬一不是?
於是,海天安排人在擂台下等候,見到蕭天啟落敗時就立刻護住他的事情,果然就奏效了。
鶴城鴻一如海天最初所想,那就是個偽君子。
蕭天啟的拳頭猛地一握。
因為自己的傷勢沒能好全,而敗在卑鄙的後輩手下,更險些被暗害破壞氣海——這簡直是他畢生的恥辱!
男子漢大丈夫,當知恥而後勇,他定要找到恢復的辦法,將鶴城鴻那個小人徹底地踩下去!
深呼吸後,蕭天啟抱拳道:「鶴師弟,你贏了。」
以卑鄙之心贏了。
但蕭天啟卻不會承認是他輸了,因為他一定會找回場子來!
而鶴城鴻呢?
他露出一個優雅的笑容:「蕭師兄,承讓了。」
從此,天榜第二的尊位,就是他的!
鶴城鴻的勝利在很多人之外,尤其是他那天鶴手,更是驚艷了許多人。無數弟子都是津津樂道,在互相探討這鶴家的絕技。
之後天榜上尊位的順序改變,蕭天啟手下的不少產業,就都要被鶴城鴻占據了——別看脫凡境武者的產業也許算不得有太多,可是一代代這樣積攢下來,一個宗門裡的勢力,才會變成龐然大物。
話說回來,勝利者鶴城鴻自然是更要被不少人看重結交討好,而失敗者蕭天啟,則是在海天等人的攙扶下,帶著自己百川盟的眾多同道,回到他的地方,繼續進行療傷了。
鬥武結束後,那些駭人的氣流也就沒有了,顧佐為蕭天啟惋惜了片刻,才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動了動。
顧佐猛然反應過來,臉色「唰」一下變得通紅。
剛才是他大哥把他又抱下來放在了旁邊!剛才他居然忘記從自家大哥的大腿上爬下來了!剛才他居然讓大哥主動把他放下來!
霎時間,顧佐的尷尬都要破表了。
他都這麼大的人了……這句話又開始在他的腦子裡迴蕩起來。
不過,顧佐馬上就沒時間尷尬了。
此刻在他的意識里,那個系統再度發布了任務。
這樣連續發下兩個任務的事情已經很久沒有過了。而且很奇異的是,兩者的最終獎懲也不一樣。
顧佐的心裡,就有那麼一點猶豫了。
他悄然朝著荒姬所在的地方看去。
在鬥武結束後,荒姬原本就要離去的,但她還沒來得及走,在她所在的石柱周圍,就已經有不少的女武者都聚集過來,用仰慕的眼神看向了她。
荒姬是個冷酷的女子,可是此刻在眾多女子的包圍下,她的冷酷心腸,就難以徹底發揮。可也就是這麼一猶豫,裡面實力高的女武者已經將她攔住,她想要就這麼離開,也是不那麼容易了。
當然了,女子大多矜持,成就了武者的女子雖是奔放了許多,可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什麼太特殊的舉動來。這些女子圍住荒姬,雖是為了表達自己的仰慕,但所做的事情,也不過就是詢問她一些武學上的難題而已。
荒姬既然走不掉,也就偶爾短促地回答,她這樣回答以後……就更加地走不掉了。
一個女子受眾多女子青睞,也就有一些脫凡境的天才男武者神情微妙。不說別的,就是顧佐看到的,跟他大哥同樣在鬥武台附近有座位的那些里,就有不少帶著不爽的目光投了過去。
可惜的是,荒姬並不把這些目光看在眼裡,更可惜的是,即使他們這樣看荒姬不順眼,他們依然打不過荒姬……而最可惜的是,就算他們再這樣多看多久,荒姬周圍的女子仍舊是在增加,那些女子卻不曾轉過頭看他們一眼。
顧佐默默地吐槽。
想一想,漢子搶妹子搶不過妹子……漢子做到這份兒上,也是挺可悲的。
吐槽過後,那邊席陽雲帶席霜雲出來散心已經結束,現在正好該回去了。公儀天珩自然是跟那兄妹倆好好地道別,在道別之後,又跟福滿多等人見了一面。
沒錯,他們約好的在這裡相見,只是因為在鬥武之前大家所在的位置不同,所以沒辦法聚會而已。現在鬥武完了,大家就可以湊在一起說說話,順便講一講剛才看那比武后的感想云云。
公儀天珩也不吝嗇,就把自己看到的東西挑著不那麼驚世駭俗的跟他們說了說,福滿多趙玉恆幾個聽了之後,正是滿心的震驚,只覺得公儀天珩的悟性太可怕了,竟然才就這麼看了一場,就有這樣深刻的理解。
這一場交流,總體來說也是挺愉快的。
隨後,福滿多幾個心有所感,都紛紛回去閉關。
公儀天珩閒了下來,低頭就問:「阿佐,現在可回去麼?」
荒姬雖說之前似乎是發現了顧佐的精神力,但她到底知道多少,心裡是怎麼想的,他們如今還一無所知。若是主動去找荒姬詢問,而荒姬本身知道不多,那豈不是自己送上門給人捏把柄?可若是荒姬是有別的心思的,那麼他們如果不去跟她聯繫,大概就要陷入被動了。
總之,事情不太好辦。
顧佐往四周看了看,然後把公儀天珩拉到了一邊:「大哥,我又接到了兩個任務。」
公儀天珩:「哦?」
顧佐就悄悄將兩個任務的內容,傳音告訴了他。
公儀天珩聽完,略有沉吟:「第二個任務依你喜好就是,倒是第一個任務,最好還是做了。」
顧佐也是這麼想的。
不說別的,荒姬感知到他精神力的事實是迴避不了的,而且那個《煉神訣》……
此刻公儀天珩也是說道:「那《煉神訣》聽來應當與精神力有關,阿佐你從前只得一本《錐神刺》,已經有那樣強大的能力,若是錯過《煉神訣》,對你並無好處。而且,《錐神刺》修習到現在,於阿佐你而言似乎已經很難有強大進步,《煉神訣》說不得就正好是後續的法門,還是拿到手裡瞧一瞧為妙。」
儘管系統似乎是管傳承的,道具書就是傳承的內容,但是之前的每□□具書他們都是得到了的,誰也不知道如果這個任務不做的話,以後還會不會有其他的任務,把這本《煉神訣》再度發來?萬一要是沒有了,不是倒大霉了嗎?
所以,凡是涉及到道具書的任務,還是都做了吧。
顧佐點點頭:「那咱們就想辦法接近荒姬。」
公儀天珩道:「且先等一等,看那荒姬是否主動……」
顧佐側過頭:「大哥的意思是?」
公儀天珩一笑:「若是荒姬遲遲並無反應,可見她或者不知根本,或者是無意以此威脅。你我大可以周折些行事,去尋許靈岫許師兄或是席師兄等人,以意欲結交為由,請他們牽線搭橋。若是荒姬自行尋來,到時再便宜行事罷。」
顧佐想想,也只能這樣了。
於是他就說道:「那咱們就先回去。」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至於蕭天啟師兄的事……我也不確定他的頑疾我能治好,就不要主動去做什麼了。如果海天師兄在來交易丹藥的時候提起,再看情形吧。」
公儀天珩笑著揉了揉他的發頂:「也好。」
而後,顧佐最後看了一眼那荒姬,就和公儀天珩一起,回到了他們的小山包上。
生活似乎在短暫的時間裡,又恢復了平常。
三天後。
海天真的來了,他在來了以後,不僅是購買了一些丹藥,而且還真的來見了顧佐,請他去看一看蕭天啟。
顧佐愣了住。
他也就是那麼一想,可沒料到海天真的會來找他……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海天看到顧佐的神情,也知道自己很唐突,他苦笑了一聲,才說道:「煉藥堂的煉藥師從前便請過不少,但皆是說沒有辦法。請高級煉藥師也來看過,同樣也只能保不惡化罷了。如今我等只想多請一些有潛力有奇遇的煉藥師來查看一番,若是運氣好,說不得真的有法子呢?」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歉然說道,「……還請顧師弟不要見怪。」
也就是說,他們請了很多高手沒辦法,現在就寄望於撞大運了。一開始顧佐太低調,所以他們也沒有留意到。但後來顧佐參加了斗丹會,還表現出了一定的底蘊,讓一些私底下打探過的人,發現他似乎曾有奇遇,還拿出了噬靈丹的丹方……雖然說可能性很小吧,可要是萬一那個奇遇里真的有治療的法子呢?不試一試,又怎麼甘心?
如果說在這一次的鬥武之前,百川盟的人還會再更多猶豫一段時間,可在鬥武之後,蕭天啟敗得不甘,到底還是無法忍耐了。
這等於說,是送上門的支線任務……
顧佐心裡其實有數,既然系統會發布這樣的支線任務,就說明這個任務他有很大可能能夠完成。這樣的話,試一試就試一試吧,這正好就是和百川盟進一步加深關係的契機。
只是,顧佐不能讓人家覺得,自己是胸有成竹,他也怕有個萬一啊……於是他就為難道:「去一趟倒是無妨,蕭師兄威武不凡,讓人欽佩,顧某也是不願看他這般受困於沉疴的。但顧某雖也還有一些方子,卻大多平平無奇,未必能夠對症啊。」
海天大喜:「顧師弟不必憂慮,只要師弟肯去,對我等來說便是大恩,即便是不成,我等亦不會怪罪師弟的。若是師弟不放心,不妨也可帶人同去,以示我百川盟誠摯之心。」
顧佐聽人家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也就勉為其難地點點頭:「那什麼時候過去?」
海天道:「事不宜遲,若是顧師弟不介意,咱們現在就出發?」
顧佐看了眼公儀天珩。
公儀天珩含笑頷首。
顧佐就答應道:「好吧,但願對蕭師兄有用。」
海天見顧佐和公儀天珩這樣的乾脆利落,登時對兩人的好感更深了。他連忙在前帶路,一聲唿哨後,也喚來一頭荒禽:「兩位師弟請。」
公儀天珩和顧佐都道:「海師兄請。」
沒多久,荒禽直飛來到天啟峰。
這裡有二十來座山包連綿,形成了一條小山脈,顯出了百川盟那不同尋常的氣象。不過因為蕭天啟跟鶴城鴻鬥武的失敗,這小山脈雖仍是小山脈,卻在許多人眼裡,已經顯露出了頹敗之相了。
顧佐倒是沒什麼特殊的感覺,他被公儀天珩攬著跳下了荒禽,腳踏實地後,感嘆了一下這天啟峰給人的厚重霸道的氣勢後,就沒再說話。
海天在前面帶路,一邊走,一邊說道:「蕭師兄如今就在刀窟里,因蕭師兄平日裡不愛奢靡,也不講究情調,所以刀窟很是簡陋,還請兩位師弟多多擔待了。」
公儀天珩笑道:「蕭師兄喜愛自然,也是順心而為,難怪實力這般高強了。」
海天一嘆:「可惜還是輸給了鶴城鴻。」
公儀天珩又道:「一時之敗算不得什麼,明眼人皆知那鶴城鴻不過是膽量不濟的小人罷了,若是蕭師兄無恙,哪裡輪得到他來耀武揚威?武道漫長,來日裡他是必然要倒在那爭鋒之路上!」
這話聽得海天舒坦。
事實上,百川盟里的每一個人都是這麼想的。
鶴城鴻不敢在蕭天啟全盛時來挑戰,他們就看不起他!
公儀天珩這一席話,可謂是說到海天的心坎里去了。
顧佐在一旁聽著,臉上有點發熱。
他這大哥,還真是什麼都能說……他就不信,大哥的心裡,真的這麼讚賞那位蕭天啟師兄!
不多會,刀窟到了。
顧佐一看,這裡的確是簡陋啊,不過也跟他大哥說的一樣,到處是刀痕,確實很貼近自然,而且那位蕭師兄,也還真是挺……隨意的啊。
進入刀窟以後,顧佐就看到躺在裡面石床上的那個粗豪大漢。
這位就是蕭天啟了,似乎在前幾天的那一場大戰後,他的傷勢變得嚴重了不少,這石窟里還有絲絲沒有散去的丹香,可見他在這幾天裡,吞服的丹藥也頗有一些。只是,這些丹藥對他的傷勢,似乎並沒有十分明顯的幫助。
刀窟里除了蕭天啟以外,還有七八個人。這些人神情里都有些憂慮,看起來對蕭天啟很是擔心的模樣。
由此可見,他們和蕭天啟的關係,都很深厚。
海天進來後,一個箭步沖了過去,看向蕭天啟。
如今的蕭天啟面如金紙,在眉心之處還有一股黑氣,明顯是舊傷復發的模樣。他見了之後,神情帶著痛意,卻沒有絲毫的辦法。
但海天的心志也是很堅定的,他很快冷靜了下來,轉頭看向顧佐:「顧師弟,還要勞煩你過來瞧一瞧。」
顧佐沒有異議,他現在的把脈技術也不錯,用精神力也更隱蔽,而且這蕭天啟都半昏迷了,看一看沒問題。
因此,顧佐很快就走了過去,伸手捏住了蕭天啟的手腕子。
海天讓開身體,讓顧佐能夠更方便。
另外幾個人倒是沒有離得太遠,他們都是很有些名氣的天榜強者,儘管排名靠後吧,可也不是那種只看年紀就排斥顧佐的人——要知道,他們也都是天才過來的,在武者的世界裡,年紀可不能決定一切。
顧佐樂得沒人質疑,他也就更認真了點,一面仔細地把脈,一面更小心地探入了極細的一絲精神力進去,迅速地游遍蕭天啟的體內世界。
一圈、兩圈、三圈……內部的每一處地方,那精神力都走過好幾遍,顧佐的神色,也越來越凝重,越來越認真。
大概過了有一刻鐘的時間,顧佐才鬆開手。
海天立刻詢問出來:「顧師弟,怎麼樣?」
顧佐思考了下,回答道:「蕭師兄的肺部,盤踞著一團陰寒之氣,淤積而不得排解,而蕭師兄的身體屬性為金,修煉的又是霸道的刀道,因此每每運功時,那團陰寒之氣都要阻礙,蕭師兄行功越久,運功越快,對身體的損害越大,也因為與陰寒之氣的爭奪,讓肺部受創,讓運功不暢。」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對顧佐頓時又信任了幾分。
以往那些高級煉藥師的診斷,也的確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