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人居算是擎雲宗管轄的坊市中,最大的一間酒樓,出了名的東西多,以及價格昂貴。要是手頭不夠寬裕的武者,哪怕是內門弟子呢,也做不到在這裡經常消費。
荀素英將款待公儀天珩與顧佐兩人的地方定在這裡,是給足他們面子了。
顧佐走在最後。
他知道自己現在是個小廝身份,人家請了他,不過是看在他大哥的面子上。而他自己也沒什麼興趣跟那些人接觸——交際的事情,有大哥就行啦。
反正他在這個世界裡,也就是個過客而已。
朋友什麼的不必,幫手什麼的也不必。
對他來說唯一值得依靠的,也就是跟他息息相關的公儀天珩而已。
所以,顧佐儘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在柳無言將他們帶到二樓的雅座中後,屏風隔開了周圍的視線,顧佐乖乖地站在了一扇屏風間,堅持「隱形」到底。
然而既然人家邀請了他,又怎麼可能這麼怠慢?沒辦法,最後還是公儀天珩拉著顧佐,坐在了他的下手處。
而這雅座里,實則不止荀素英一人。
已經入座的,還有兩個年輕男子,其中一位身材微微有些發福,不過面相很是和善,另一人看起來溫文爾雅,卻也掩不住他眉眼間的一股矜貴之氣。
荀素英笑道:「我來給諸位介紹。」她先一指公儀天珩,「這位是外門極出色的弟子,公儀天珩公儀師弟,那位是他看重的煉藥師,顧佐顧師弟。」然後她又笑看她帶來的兩人,「這位和氣生財的,是內門福滿多福師兄,平日裡總是為我等提供許多方便。那位英俊不凡的,是內門執法堂的趙玉恆趙師兄,與福師兄交好,對我等也多有照顧。」
幾句話一出,公儀天珩就大概明白了其中的用意。
看來,那天的幾顆丹藥,荀素英與柳無言應該已經服用了。
公儀天珩作為師弟,當然是主動問好,朝那兩人舉杯:「在下公儀天珩,見過兩位師兄,請!」他說時,朝顧佐看了眼,「阿佐,向兩位師兄敬酒。」
顧佐連忙也舉杯:「見過兩位師兄。」
福滿多笑呵呵回敬:「你們好,你們好,果然是年少英才。」
那個趙玉恆沒那麼客氣,但也不是沒理會。
顯然,這兩個人也早就知道他們的情況了。
尤其是福滿多,不自覺地多看了顧佐幾眼……只覺得這也沒什麼特別的,可他既然有意見一見這個公儀天珩,那麼既然公儀天珩帶著這少年,他多多少少,也要給幾分面子。
在座幾人,多是這樣的想法。
要是個其他人,多半在感激之餘,或者覺得尷尬,或者有所不甘,或者誠惶誠恐。可顧佐則沒什麼別的想法,他只覺得……有點奇怪。
下意識的,顧佐就在腦中問了:大哥,為什麼要這麼……給我刷存在感?
不是應該儘量隱瞞他的存在麼。
公儀天珩早就等他詢問,傳音時輕笑了一聲:阿佐需要隱瞞的是自己煉藥的真實水平,而不是真讓他人以為你只是個不受看重的小廝而已。日後即便阿佐不會暴露,待我接觸的人多了,彼此之間也少不得會有些齟齬,有些暗地裡的陰謀詭計。如果旁人知曉阿佐對我很是重要,為了威脅於我,也不會對阿佐下狠手。可若是旁人只當阿佐是個普通小廝,出手毫無顧忌,反而可能會做出些讓我難以容忍的事情來……當然,我也會極力小心,不使人鑽到空子。但萬事總是不能真的十全十美,以防萬一,我也是寧可提前做好準備,以免日後事到臨頭,才來被動而為。
顧佐恍然,感激道:我明白了,多謝大哥!
公儀天珩笑道:你是我認下的義弟,我自會多為你著想幾分。
顧佐面上微熱,不再多說。
那頭公儀天珩分心多用,跟那些人等已經酒過三巡,在接受了荀素英與柳無言的進一步感謝後,又開始了談生意了。
在談生意之前,福滿多和趙玉恆的背景,也都完全展現出來。
說白了,福滿多就是內門裡專門做內門弟子生意的,這個趙玉恆,則是憑藉執法堂的便利,與福滿多合作,對一些意圖不良的內門弟子做個威懾。
要知道,內門弟子的月例不低,實力也不錯,可他們想要混得好,也得養人,還得用好東西供給自己,事實上大多數也不富裕,那麼在需要一些東西的時候,就想要多些便宜,這樣購買越多,節省的也越多。再者也還有一些倒是還算富裕的內門弟子,可惜背景不夠,底下的勢力也還沒發展起來,這樣他即使有錢,也未必能買到足夠的東西,到時候也是麻煩連連。
福滿多手頭裡就有很多線。
這線的兩頭呢,一邊當然連接的就是客戶了,比如上面那兩類的內門弟子,統統都可以是他的大客戶。而另一頭,就是他的供貨渠道。
福滿多的後台,是內門管資源的小管事之一,也是跟他同姓的族人。管資源的地方油水多,昧下來的東西也不少,可昧下以後私自不能處理,就算放進自己的店鋪,也容易出岔子……而交給福滿多再得到福滿多的部分孝敬,就沒問題了。
而趙玉恆除了是執法堂弟子以外,也還有其他的後台,據說是內門中的一個地位極高的真傳弟子——就連鄒清月等那三位脫凡境,也就只是普通核心弟子而已。
因此,福滿多能跟趙玉恆交往上,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荀素英與柳無言二人,也是因為荀素英跟福滿多有交集,柳無言又有長老為靠山,意外跟趙玉恆有聯繫,這才能夠慢慢建立起關係來。
如今,不管是感激公儀天珩也好,看著他的本事也罷,荀素英這是在為福滿多、趙玉恆兩人引薦公儀天珩,做個另類的投資。以後要是公儀天珩真的能闖出什麼名堂來,她必然有回報,若是沒闖出名堂,就當她只是報恩了。
談著談著,福滿多就笑道:「公儀師弟,福某冒昧……有個不情之請。」
公儀天珩也是一笑:「福師兄這是哪裡話,但有吩咐,只管提出就是。」
福滿多試探道:「昨日我見荀師妹手裡,有數枚上品合氣丹、留春丹,藥效頗佳,實在心癢難耐,這詢問之下,方知是出自師弟你的麾下,不知此事是否屬實?」
公儀天珩爽快道:「此事不假,我曾因奇遇得了幾門丹訣,便以此招攬了幾位煉藥師,如今小有所成,雖不能煉製一些極珍貴的丹藥,但尋常的益氣丹、回春丹、合氣丹、留春丹,則都頗有成效的。」
福滿多聽了,笑容更為真誠:「不知這成丹率有幾何……」說到此處,他又歉然道,「若是不方便,便當福某不曾提起就是。」
公儀天珩搖頭道:「沒什麼不方便處。那些個煉藥師若是盡心,每月總是能出個上千粒來,不過總不能叫他們一刻不停煉製,故而有時候或者也有些折扣。」
福滿多頓時有些失望,但還是詢問:「這上千粒丹藥,不知品相如何?」
公儀天珩似是一愣:「與贈予荀師姐那般的相同,自然都是上品。一爐出丹九粒,便不能次次如此,一日之內,也總有幾爐可以達成。這幾爐之內,又能出個一二上品,算一算,也就是這個數目了。若是一月里只能出丹千粒,品相各異,那我又何苦招攬他們,還將丹訣賜下?」
福滿多之前的失望,霎時就變成了歡喜。他本來想的是「蚊子再小也是肉」,是給荀素英臉面,而現在他便覺得,這或者當真是個不錯的供貨渠道的。
當下里,他對公儀天珩更熱切起來:「公儀師弟,福某有個交易,意欲同師弟談一談……」
顧佐在旁邊看福滿多與自家大哥談生意,不禁為大哥的忽悠能力點讚。
什麼招攬的煉藥師可以煉製啊,那三個招攬來的,現在只能煉製益氣丹和回春丹好麼,合氣丹跟留春丹,根本還得靠他來。
不過,一個月才上千粒,壓根用不到他多少時間,他隨隨便便一天煉製個二三十爐的,就能有個三四百粒,基本三四天,就能全部煉製完成。
完全不費事。
但顧佐也在想,這千粒如果都是合氣丹,那是賺不了太多啊。
上品合氣丹的市場價是六十金一粒,千粒也就是六萬金,扣掉成本,大約就能賺個五萬五千金左右。要是以前顧佐當然覺得這是巨款,挺高興了,可只要想想自家大哥每個月光吃就得吃兩萬金,就頓時覺得,這錢還是不夠花啊。
——真是每天都要念叨一遍錢不夠花。
顧佐也想了,合氣丹不賺是真的,留春丹倒還是挺賺的。
成本比合氣丹是貴了些,可煉製出來的成品,哪怕是下品的呢,也得百金一粒。如果是上品,那得千金。
多出點留春丹,還是可行的……這個之後再跟自家大哥商量一下好了。
而顧佐沒想到的是,人家福滿多之所以願意來見一見公儀天珩,除了想抓住任何一點細小的商機外,還真就主要是看上了那上品留春丹。
當時顧佐給荀素英兩人的瓶子裡,總有三粒上品留春丹,市場價可是三千金!
出手這麼闊綽,能不吸引奸商嗎?
要真僅僅是看人面子,福滿多也不會連趙玉恆也帶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