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裡面看,一張紅木老闆桌,高檔的鏤空雕花椅。
桌布上放著文房四寶。
現代早已經絕跡的墨硯、筆架、大小毛筆,都在桌上擺著呢。
走進這間房內,可以感受到濃濃的古風氣息,還有書香氣息。甚至在牆上還掛著二胡、笛子。看得出來,這位老院長是位雅人,興趣愛好廣泛。
一位頭髮蒼白的老人,站在桌前,正在奮筆疾書。
可以看到有多頁剛剛寫完的宣紙,隨意散落在地面上。
紙上的字,遒勁有力,如龍蛇起舞,極具風骨。
有的墨跡未乾。
這位老院長寫的卻是頗有難度的柳體。
所謂柳體,是指唐朝最後一位大書法家、楷書四大家之一的柳公權的書法作品字的總稱。柳體取勻衡瘦硬,追魏碑斬釘截鐵勢,點畫爽利挺秀,骨力遒勁,結體嚴緊。
一直深受男性書法愛好者的喜愛。
因為它最能體現出一個男人的鐵骨俠腸與霸氣。
「二叔,您的字越寫越具神韻了。」
江院長喚這名老者為二叔。
江無法也是恭恭敬敬的喊道「二爺爺,您好!」
江氏骨科醫院屬於典型的家族氏傳承。最核心的醫術,一般只傳江氏本族人。
別看盧浩也是江氏二代傳人,但是學到的江氏治骨醫術並不多。
只是成年人的世界比較複雜,面上不能有明顯的區別對待,否則人心就很難凝聚。
但是像江氏的瓷器接骨術,就只傳江氏血脈的男性子孫。
即便是江氏血脈的女兒,或者孫女,一律不傳。
沒辦法,這種傳男不傳女,只傳自家最核心血脈的做法,一直是老祖宗們嚴守的規矩。
說白了,就是怕核心的武術、技藝、醫術被外人學去。
也算是古代的一種智慧財產權保護吧。
不過那時候沒什麼法律保護,只能自己想辦法通過這種方式來保護智慧財產權。
「坐!」
老院長輕吐一字,不慍不火。
「只要是人啊,就會有各種情緒。高興、悲傷、憤怒……等等。情緒落到筆上,就會成為風格。你憤怒,寫出來的字,它也跟著變得刀光劍影。你悲傷,字也就跟著變得低矮偏窄。你高興得意,字就跟著變得張揚。
情緒如果是吃進胃裡,可能就會變成一種鄉愁。
如果是落在心上啊,它就有可能變成一輩子都解不開的結。
所以這人啊,得學會開闊自己的心胸,不要讓情緒主宰了我們的靈魂,甚至是人生。」
老院長一邊寫字,一邊說著很深奧,富含哲理的話。
只見老院長取了一張空白的宣紙,筆走龍蛇,在上面寫下一個字。
「振天,這個字送給你!」
老院長拿著剛寫好的字走向江院長。
江院長此刻仍然坐在輪椅上,趕緊恭敬的用雙手接過。
只見紙上寫著一大大的「靜」字。
「知道你為什麼會在短短的一天時間內,淪落到坐輪椅的地步嗎?就是這心不夠靜。這心一亂啊,就容易出錯。犯錯就要付出代價。」
老院長字字珠璣,讓人振聾發聵。
江院長的身體微顫,震驚的看著老院長「二叔,事情您都已經知道了?」他或許沒想到老院長居住在這『深宮後院』之內,對外面剛發生的事情,卻能了如指掌。
「不就是與那個姓李的小娃娃比試醫術輸了嗎?多大點事啊!你倒好,人家還沒怎麼使力,你就開始自殘了。」
老院長的話讓江院長羞愧得無地自容。
站在後面的江無法聽了這話,麵皮一陣抽搐,想笑,卻沒敢笑出來。
老院長這用詞也太貼切實際了,江院長明明就是被李權給氣倒的,卻被說成了自殘。
「二叔,我那不是自殘,是被那個姓李的小子氣炸了肺!」江院長有些委屈道。
「行了行了,你若是心靜,他能氣著你半根毫毛?這人啊,煩惱都是自找的。把我送給你的這個字裱起來,掛到你家臥室的牆上,給我好好領悟這個靜字的真正含義。」
老院長略顯霸氣道。
「好!我聽您的!」江院長在這位二叔面前,就是個孩子。
即便他也已經快六十歲的人了,仍然只是個孩子。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或許,指的就是老院長這種即便老了,不但沒有老年痴呆、智力退化,反而變得更加睿智、豁達的老人。
至於那些智力退化到孩子水平,甚至出現老年痴呆等症狀的老人,更多的是一種親情牽掛。
對兒女而言,有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家。
正如一句話說的那樣。
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失,人生只剩歸途。
「二叔,我這次來,還有一件事情想要向您請示。我老了,已經是有心無力,江氏在我的帶領下已經達到了興盛的頂點。現在馬上就將衰落,我想退位讓賢,把院長的位子傳給恩科,由他接過這根接力棒,繼續帶領江氏骨科奔跑。」
江院長小心翼翼的說道。
「胡鬧!」
老院長這一發怒,如猛虎咆嘯,如天雷怒吼。
江無法嚇得連頭都不敢抬,大氣都不敢出。
江院長也同樣低著頭不敢說話。
「眼下江氏醫院聲譽受損,人心惶惶,你這個主帥卻要臨陣退縮。那你叫醫院的其他人怎麼想?主帥都逃了,他們憑什麼再拼命,再衝鋒?古代戰場上有一條軍規,臨陣脫逃者,當斬。」
老院長這話可就說得很重了。
江院長的臉上羞愧表情更濃了幾分。
頭也更低了。
「要退位可以,不是現在退。至少要給我把局面穩定了,渡過了眼前這一個難關,再把位子傳給江恩科。不過你可以讓江恩科開始跟著你學習處理各種事務的方法與手段。」
老院長不同意江院長退位。
「那……好吧!只是那李權著實厲害,他研究出來的骨藥,可以不開刀不手術,直接治好骨折、骨裂之類的嚴重骨病。這個藥,簡直比外星人的藥物還厲害,直接顛覆了傳統的骨病治療方法。
他的純中醫療法,高效、安全、實惠,我們根本沒辦法與他競爭啊!」
江院長提到李權研製出來的骨藥,充滿絕望。
「你不是讓人想辦法弄到了一些那種藥膏嗎?成分檢測出來了沒有?」
老院長的表情變得嚴肅了幾分。
坐下來,親自煮茶,給兩人泡茶。
「藥膏裡面有著樹脂等一些干擾檢測的成份。目前還只檢測出裡面的三味藥材。不過今天我想辦法竊取到了那個骨傷藥的配方,相信很快就可以仿製成功。」
江院長都被氣糊塗了,把這事直接給忘了。
「嗯,那挺好。記住,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想要成就大業,那就絕不能迂腐的恪守成規。惠爾醫院的骨傷藥厲害,我們自己研製不出來,沒關係,想方設法把配方弄到手,到時候不就也有了那等本事嗎?」
老院長竟然覺得竊取別的秘方,仿製別人的藥物,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一點都不覺得可恥。
怪不得江氏醫院對付李權時,各種流氓式的手段,層出不窮。
上樑不正,下樑肯定跟著歪啊。
「仿製李權的骨傷藥之事,我會加快推進。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仿製成功。」
江院長想到自己把李權製藥的整個過程都拍下來了,再加上李權拿的那些中藥,都是在江氏醫院拿的,那就更容易查出藥膏的配方。
這也讓他重新恢復了一絲士氣。
「仿製李權的骨傷藥,只是其一。你說說,還有別的手段克敵沒有?」
老院長目中閃動著智慧的光芒。
這是一隻真正的老狐狸,足智多謀,心狠手辣的那種。
而且行事根本不會講什麼所謂的君子規矩。
能達到目的,就是好辦法。
「別的手段?」江院長露出思考的表情。「找人讓那個姓李的小子從人間消失?」
「混帳!咱們江氏一族,行事可以用各種濫招,但是什麼時候幹過這種掉腦袋的事?現在是法制社會,殺人償命。你找人把李權抹殺掉,警察很快就會找上門,到時候順藤摸瓜,直接就能把你這個幕後指使者查出來。
你要知道,買兇殺人,你是主謀,這可是要判死刑。」
老院長氣得再次怒罵。
如果江院長的年紀還小,估計挨板子的可能都會有。
買兇殺人,虧江院長想得出來。
「二叔,既然不能請人幹掉那小子。我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能對付他?這次與他比拼醫術,我可是看出來了,他的實力遠勝於我。咱們江氏醫院沒一人是他的對手。」
江院長用正當的辦法,根本拼不過李權。
歪門斜道,買兇殺人又不能幹。
那到底還有什麼辦法?
他的智慧有限,實在想不出來。
老院長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抬頭看向江無法。
「無法,你說說,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對付那個李權?」
站在後面的江無法愣了愣,他可能沒想到老院長會向自己提問。
仔細想了想,他硬著頭皮道「想辦法找人故意陷害那小子,最好讓他身敗名裂。比如收買找他治病的病人,故意整出點事故,讓主管部門罰死他。最好來個終生禁止從事醫療行業什麼的。」
這個辦法很陰險,不過還真有可能成功。
「你們就不能有點出息嗎?一個想要買兇殺人,一個想要收買病人陷害李權。這些事,一但查出來,你們最終都會引火燒身。而且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辦法。」
老院長對這些後輩,真的是失望至極。
一個個專想些歪門斜道的主意,思想很不正派。
「二叔,您的意思是,咱們要想一個堂堂正正擊敗李權的辦法,對嗎?」江院長問道。
「不錯!王者伐道,智者伐謀,擁有最高政治智慧的人是王者。你們記住,擊敗敵人最好的辦法,一定是堂堂正正。陷害、謀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只會叫人不恥。更有可能激起對手的反搞之心,讓對手的意志變得更加堅強,」
「兵法中有一句,不戰而屈人之兵為上策,攻心為上,攻城為下。以後你們對付敵人或對手,就要多從這個角度去思考。不要一天到晚想著那些歪門斜道的東西。」
老院長慢慢品茗,教授兩位後輩對付敵人的策略。
「您的意思是想辦法收買李權,把他挖到我們江氏醫院嗎?這恐怕很難。因為剛才有一位病人,要拿出近五十萬送給李權當醫療費,他慚是沒要,態度特別堅決。也不知道他一個小規培醫生,哪來那麼硬的骨氣?一個月才賺兩三千塊錢,那可是五十萬呀。
換成是我,搶著要還來不及呢。
可以少奮鬥十幾年。
多好呀。」
江無法提起這事時,語氣酸得不行。
同時,他也非常佩服李權的硬骨氣。
換作一般人,還真的沒辦法拒絕這麼一筆合法的巨額收入。
「世間真正不愛財的人,要我說,一個都沒有。視錢財如糞土,說明那個姓李的小子要麼不缺錢,要麼有著賺大錢的本事,不想為了錢而毀了自己的底限。」
老院長分析道。
還真被他猜對了。
李權有著賺大錢的本事,同時還不缺錢。
如果換成是以前,李權恐怕很難拒絕蕭紀給的五十萬醫藥費。
「二叔,您肯定有著對付李權的王道辦法,還請教教我們。」江院長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辦法能堂堂正正的對付李權。
反正醫術比試這一條路,是絕對行不通。
他也不敢再比了。
「那你們想過沒有,那個李權的醫術很高明,我們江氏比不過他。然後他又不缺錢,很難收買,把人挖過來。那為什麼不從惠爾醫院想辦法呢?」
老院長微微笑著道。
一語驚醒夢中人。
江院長與江無法均是眼睛一亮。
對啊,從李權身上想不到辦法,為什麼不可以從李權工作的單位下手呢?
「你們呀,以後要多學會這種逆向分析思維,不要局限於一條死胡同。要學會跳脫出來看問題。」老院長一語道破天機後,看到江院長與江無法兩人的思維均得到了開拓。
他很高興。
能夠看著後輩成長,這就是他最高興的事情。
「二爺爺,咱們可以花錢買通惠爾醫院的一些人,借他們之手對付李權,排擠李權。」江無法興奮道。
「嗯,這個辦法不錯。」
老院長微笑著點頭肯定。
「其實還有一個更好的辦法。」老院長神秘的笑了笑。
「二叔,原來您早就已經開始布局了。害得我們還一直擔驚受怕,苦惱不已。」江院長太了解這位二叔了。看到老院長的笑容,他就知道,老院長肯定想出了更好的辦法,很可能已經悄然實施了。
「哈哈,還是振天懂我啊!行吧,你們回去吧,聽好了,做好自己的事,這天塌不了。區區一個李權就能讓我江氏骨科百年基業毀滅,這絕無可能。就算他的醫術再厲害十倍,百倍,也終究只能成為我江氏棋盤上的一枚棋子。」
老院長開懷大笑。
「振天,回去後記得把我送你的那個字掛到牆上,遇到困擾之事,先看看它,讓自己的心靜下來。靜能生慧,懂嗎?」
「好的,我會謹記二叔教誨。那我們就先走了,改天再來看您。」
江院長連連點頭。
他示意江無法推他離開。
到得門口,江院長終究還是沒忍住,回頭問道「二叔用來對付李權的手段,能否透露一點?」
好奇心,人人都有。
江院長也不例外。
這位二叔的智慧過人,悄然實施了對付李權的好辦法,而且還是王道中的王道。
他想不出來,到底是什麼辦法?
這人就是賤。
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失去的東西,永遠都覺得是最好的。
越是猜不出來的事情,就越想知道答案。
「天機不可泄漏!去吧!」
老院長揮揮手。
這是擺明了不會透露分毫。
但凡成大事者,均有著守口如瓶的本事,沉得住氣。在沒有事成之前,絕不對外宣揚。
只有在最後時刻,才會石破天驚,大功告成。
那些有一點手段或底牌就喜歡炫耀的人,往往難成大事。
……
江氏醫院的門診大樓前,一輛大空間的奔馳車上,李權已經治療得差不多了。
開始逐一撤去扎在洪老身上的銀針。
「洪老,您可以穿上衣服了。這還只是第一次治療,如果您覺得效果不錯的話,接下來兩天,都要繼續施以針灸,再輔以煎服的中藥,配合治療。然後扎過三次銀針後,就可以視具體情況,過幾天施針一次。不過想要治癒,估計需要一兩個月的時間。」
李權笑著道。
洪老先生起身穿衣服的時候,一揚胳膊,立刻就感受到了不一樣。
「咦,我的手臂好像真的輕鬆多了。揚起來的時候不但高度提升了許多,而且像是年輕時一樣靈活。李醫師的針灸果然有顯著療效。」
洪老先生又試了試,臉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困擾多年的老毛病,現在有了治癒的希望,把他高興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