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建新自始至終都沒有掉淚,甚至在校門口臨分別前,還同江辰等人笑著告別,邀請幾位學弟有空去蘇城玩。【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強極則辱,情深不壽。」
望著計程車離開,羅鵬呼出口氣,「你們說,程學長今後還能重新喜歡上一個人嗎?」
沒有人回答。
「邵哥兒,你和程學長聯繫的比較多,如果他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
江辰看向李紹。
李紹點頭,「明白。」
「好了,散了吧。」
江辰道。
「走了。」
羅鵬三人攔車離開。
江辰隨即也攔了輛出租。
「搖旗吶喊的熱情,攜光陰逐漸遠去。
人世間悲喜爛劇,晝夜輪播不停。
紛飛的濫情男女,情仇愛恨別離。
一代人終將老去,但總有人正年輕……」
師傅放著歌。
江辰望著窗外。
路邊的人流光影,如電影畫面。
驀然。
計程車停下,等紅綠燈的時候,在斑馬線邊,江辰瞥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個女孩獨自一人,在人群中等待著紅綠燈,戴著一頂黑色帽子,青春而活力。
見紅燈轉綠,她邁開腳步,沿著斑馬線,從停下的車流前經過。
江辰看到了她的側臉。
也是。
人海茫茫。
對方雖然也在東海,可是東海多龐大的人口?
而且他差點忘了,對方現在沒有再留長髮。
行人經過後。
紅燈轉綠。
計程車啟動,載著江辰,駛過斑馬線,與人流錯過。
與此同時。
神州最北端。
漠河。
曾經這個地方鮮為人知,但因為一首歌的爆火,讓這座城市傳遍千家萬戶。
「我早就說過了,那些營銷號不能信。」
江畔。
一群人正在載歌載舞的舉行篝火晚會,不是本地人,幾乎都是慕名而來的旅行者。
因為錯估了這裡的氣溫,沒帶足衣服的魏楚茵微微蜷著身子。
「艾倩,導遊都說了,這裡看不到極光,我們回去吧。」
自從《漠河舞廳》爆火後。
各種營銷號就開始鋪天蓋地的蹭流量,其最耳熟能詳的,就是在這「神州北極」可以看到極光。
很多人因此趁興而來。
可是誰知道來了這裡才發現,就連當地的旅遊宣傳,都沒說過這裡有極光。
「姑娘,要是你們來這裡是為了看極光的,那我勸你們還是別等了,我問過當地人,這裡有極光嗎?你知道當地人怎麼和我說的嗎?」
旁邊坐著的一個大哥笑著道:「當地人告訴我,在這裡買套房子,等個三五代人,如果足夠幸運的話,或許能夠看到。」
艾倩笑。
來了漠河之後,她們就報了一個當地的旅行團,和這個大哥就是在旅行團認識的。
對方四十多歲,至今沒有結婚,為什麼不結婚的原因,她們自然沒有多問,只知道對方人生中一大部分時間都在旅行。
正如此時一位女性正抱著吉他唱的那首歌一樣。
出來後才會發現,這個世界不止賺錢和工作,也不止大廈還有高樓,在路上,你會遇見在寫字樓以及鋼鐵叢林裡永遠碰不到的人和風景,這或許就是旅行的意義。
「那任大哥,你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魏楚茵轉頭詢問。
「為了什麼?」
那位任大哥喝著啤酒,詫異笑道:「哪有為什麼,想來就來了。」
想來就來了。
這算是什麼理由?
不過好像也確實不需要什麼理由。
「你們應該很少出來旅行吧?」
任大哥問。
魏楚茵點了點頭。
如果不是為了艾倩,此時她很可能還待在東海,在哈莫雷加班加點。
「你們還年輕,去的位置多了就會知道,如果抱著一個目的去一個地方,最後可能都會感到失望,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懷揣平常心,所見皆所願,無論看到什麼,都當作是一場風景。」
老大哥的話很有哲學性,就好像他此時坐在篝火旁,喝著啤酒,看著旅行團的人唱歌跳舞,仿佛就是人生中最頂級的享受。
可是魏楚茵當然很難去理解。
「艾倩,你要來也來了,是不是該回去了?」
她繼續勸說好姐妹。
如果尋常情況,她不介意放縱一段時間,就算犒勞自己,可是……
艾倩的狀態,越來越不容樂觀,她多次在酒店房間洗手台上看見未徹底清理乾淨的點滴血跡。
猩紅濃烈,觸目驚心。
「你啊,為什麼這麼著急呢,任大哥都說了,出來旅遊,得戒急戒躁。」
任大哥聞言,讚賞的沖艾倩揚起手裡的易拉罐。
艾倩也拿起地上的一罐啤酒,豪情嬌俏一笑,「任大哥,走一個。」
「你怎麼還能喝酒!」
魏楚茵立即抓住她的手腕。
「沒關係的。」
艾倩輕笑。
「不能喝!」魏楚茵用力抓著她的手腕。
「我只喝一罐。」
艾倩做出讓步,然後低聲道:「任大哥看著我們呢。」
魏楚茵目露掙扎,看著那張就算塗著澹妝都難以掩飾氣血不足的臉蛋,終究還是慢慢的鬆開了手。
「只許喝一罐。」
艾倩笑,拉開拉環,和任大哥在半空中虛碰了下。
酒水冰涼。
艾倩輕輕呼出口氣,耳朵開始泛紅。
「你們兩個小姑娘,長得這麼漂亮,怎麼獨自出來旅遊?看看人家,一對對的,多幸福。」
任大哥笑著打趣。
「任大哥你不也一個人嗎。」
艾倩反詰。
對方搖頭一笑:「我這麼大年紀了,和你們哪能比。」
「任大哥年輕時,應該很多女孩喜歡吧。」
不止是單純的客套,這位老大哥現在雖然不再年輕,但氣質給人的感覺相當舒適,而且從五官看,年少時期,肯定是一位挺吸引異性的人。
「哈哈,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小姑娘,眼光不錯。」
就連心急如焚的魏楚茵都不由被對方的風趣逗笑。
「任大哥,你還是第一個說我眼光不錯的人。」
艾倩輕笑道,緩緩抿了口啤酒。
魏楚茵笑容收斂。
「噢?是嗎?那咱倆還得喝一個。」
任大哥舉瓶。
為了能讓艾倩少喝點,魏楚茵於是插嘴道:「任大哥,你既然年輕時魅力那麼大,為什麼到現在還是單身?」
這話放在朋友之間,開開玩笑不算過分,可換在彼此剛認識的人身上,無疑就有些出格了。
可那位老大哥無疑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或者說,熱衷於旅行的人,心胸一般都比較豁達。
他不以為意,笑道:「魅力大,和一個人,有什麼必然聯繫?」
魏楚茵語塞。
老大哥繼續道:「就好像那句歌詞,多少人曾愛慕你年輕時的容顏,可知誰願意承受歲月無情的變遷。尤其你們女孩子,更要注意。像你們這麼漂亮,圍繞在你們身邊的男孩肯定很多,但得注意分辨,誰是真心的那個人。」
像是一個過來人對後輩的真誠教誨。
「任大哥就沒遇到過真心喜歡的嗎?」
艾倩問道:「或者說真心喜歡你的。」
「你未免把我說的也太差了吧。當然遇到過。」
老大哥曬然一笑,像是炫耀般:「當時我比你們現在還要年輕,而且還是兩情相悅。」
兩情相悅。
聽起來只是一個很普通的詞彙。
可是放在如今這個物慾橫流紙醉金迷的時代,這四個字,卻顯得如此難能可貴。
「兩情相悅,那為什麼現在……」魏楚茵出聲。
老大哥喝了口酒。
「兩情相悅,又不代表能白頭偕老,要不然有情人終成卷屬就不會成為美好的願景了。」
說著,他又道:「你們如果想聽的話,我倒是可以和你們說說。」
艾倩露出興致盎然的模樣,立即點了點頭。
老大哥目露回憶之色,笑道:「應該是二十年前了,那年我還在上大學,寒假,我在老家,她說好多天沒見了,挺想我。我就發了個地址給她,說想我就來找我。」
「我只是開玩笑,可哪知道她居然天不亮就爬起來到車站,坐了兩個小時大巴來到我家那個小縣城,我們倆在省城讀書,她是省城人,我爸本來要跟朋友出去吃午飯,一聽說就接上我們倆,跟他朋友一起改吃火鍋,說年輕人肯定愛吃。吃飯的時候,我爸跟朋友謀劃,媳婦都有了,要儘快在省城買房,問她喜歡省城哪裡。」
老大哥笑容和煦,「她當時就害羞了,沒好意思答話,大家都聊得哈哈大笑。吃完我們倆坐公交回家,下到家門口,她是個路痴,從來不記得方位,在我們縣城都會迷路,於是我就想逗她,問她你還記得我家怎麼走嗎?她搖了搖頭,我立刻做出狂奔想要甩掉她的樣子,她嚇得馬上死死抱住我的手臂,被我拖著跑。我笑的得意極了。」
魏楚茵都逐漸入神。
她今年才二十三歲。
很難想像。
一個人連二十年前的事,都記得如此清楚,仿佛曆歷在目。
作為聽眾,自然得有聽眾的覺悟,艾倩沒有插話。
「……三年後,我失去了她,是分手。六年後,我失去了我爸。」
這位年過中年的男人說起這些話來,並沒有任何的感傷,像只是陳述人生中必然的經歷。
「後來的十年,我漂泊在另一個半球,漂泊在京都,漂泊在東海,一直到去年,我才終於在我家的那個省城買下自己的房子,像是回到原點。是不是有點不可思議,這麼久的事了,我還記得這麼清楚,或許是經常在夢裡還能回到那個場景吧。」
「任大哥現在和她還有聯繫嗎?」
艾倩輕聲問道。
對方搖了搖頭,「都分手了,還有什麼理由去聯繫。不過啊,有時候我還是難免會想,如果有一天睡醒睜開眼的時候,又是那天的早晨,我準備去車站接她……」
他停了下來。
對於這個老大哥來說,他走遍了山川大河,看遍了各式各樣的風景,金錢物質對他來說,根本不是多熱衷的追求。
如果可以的話,他最嚮往的美景,應該是能回到那個充滿歡笑、溫情、青澀的下午,或者說,回到記憶里那個普普通通,卻又陽光明媚的一天,回到那個只有大巴通勤的小縣城,回到那個撒開腳丫狂奔、卻被一個拖油瓶死死拉拽的巷陌。
「好了,是不是該聊聊你們的故事了?」
老大哥打住。
「任大哥,你看我們倆像是有故事的人嗎?」
艾倩笑問。
「像啊,漂亮的姑娘,一般故事都很多。」
對方打趣,也沒勉強,喝了瓶酒,聊了會天,這位大哥起身離開,走向其他人。
望著他的背影,魏楚茵突然想到了一句詞。
賭書消得潑茶香。
當時只道是尋常。
很多詩詞,因為太年少,背誦的時候只當是老師頒布的任務,可或許在多年以後,會忽然領悟其中的意義。
當然。
如果能夠永遠不領悟,可能更為幸運。
「明天我們就走吧。」
聲音響起。
魏楚茵回神,心下一喜,以為對方終於想通了,「好!」
「不過我還得去一個地方。」
「哪?」
魏楚茵下意識問。
「沙城。」
「沙城?」
魏楚茵不解。
這座城市,她當然聽說過,楚國名城,自古被譽為兵家必爭之地,只不過現代以來,那座城市就慢慢淪落了,同時,也好像並不是什麼旅遊勝地。
「江辰曾經邀請過我,但是我沒答應。」
艾倩輕聲道。
魏楚茵瞬間恍然,沉默不語。
確定戀愛關係沒多久的那年,好像是某次節日小長假,對方玩笑般邀請過她,一起回他那個落後的家鄉玩玩。
江辰像是玩笑般邀請,她也像是玩笑般拒絕,說只是放五天,來回太趕。
於是江辰也沒回去,將這個假期,花在了兼職上。
「我陪你去。」
魏楚茵沒有勸阻,神情複雜。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艾倩笑道,在魏楚茵說話前,搶先一步:「去完沙城,我就去醫院。」
魏楚茵立即說不出話,孩子般抬起手,「拉鉤,一言為定!」
艾倩配合的與她勾了勾手指,隨即看向人群。
那位老大哥正在和別人聊天,有說有笑,豁達樂觀,好似這一生沒經歷過任何遺憾。
比起這位大哥。
她好像是幸運的。
至少沒有那麼長的餘生去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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