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莫。
是一個歷史悠久的貿易中心,多民族的聚集地,自然景觀豐富……
最關鍵是一點。
位於緬北。
雖然「緬北」這兩個字臭名昭著,但也不能以偏概全,緬北只是一個統稱,這麼寬泛的地方,不可能每個角落都是人間地獄,八莫就是緬北比較祥和的代表地區之一,放在整個緬底都算能排得上號的城市,不是卡魯淄可以比擬的。
「咚!」
木板床上呼呼大睡的小伙子被巨大的動靜吵醒,強烈的陽光通過被踹開的房門射了進來,撞爛的門鎖歪歪斜斜的掛在門框上搖搖欲墜,驚醒的小伙子本能抬手遮眼。
「都什麼時候了,還睡!年紀輕輕,只知道玩女人,一晚上整三,看你黑眼灰臉的,就差被吸乾了!要是不知道克制,遲早得死女人肚皮上。」
背著光,最開始木板床上的小伙子只能瞧見一團陰影,稍微適應了光線後才看清楚,趕忙訕訕一笑。
「舅,我那不是喝多了嗎,我都說了我要回去,都是那媽媽桑非纏著我不讓走,還強行給我塞人。」
「咚。」
來人立馬踢了下簡易的木板床,罵罵咧咧:「纏著你不讓走?那你褲子也不是自己脫的?在老子面前還敢胡謅,信不信老子把你賣白船上去?」
即使知道對方是嚇唬自己,但木板上的小伙子還是面色一緊,急忙認錯。
「舅,我再也不會了。」
「你他媽要清楚你來這裡是幹嘛的,不想幹活就給老子滾蛋!」
這般凶神惡煞,真是親舅?
「滿腦子只知道女人,沒出息的東西!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只要你有了錢,女人就是畜生,她們能跪在地上瘋狂舔你的腳趾頭!」
被罵的狗血淋頭的小伙子壓根沒有年輕人的血氣方剛。
別忘了這是為什麼地方。
尊嚴、面子這些東西,一文不值。
當然。
罵回去不是不可以,但還想不想活命?
小伙坐在木板床上,被罵得抬不起頭,只能默默承受對方的唾沫星子,一句話不敢反駁。
舅是親舅。
但是血緣關係這種東西,不是在任何情形任何地方都堅不可摧的。
食色性也。
十七八歲的年紀,對女色充滿渴望,其實也是人之常情,簡陋的屋子裡,四周的牆壁上貼的除了亂七八糟的報紙,就是幾張性感女郎的海報,單薄的比基尼,比臨近過年的天氣還要清涼,豐滿的胸幾乎都要從罩罩里蹦出來。
「把這些都給我撕了!」
男人見了更加心煩。
小伙不敢怠慢,趕忙爬起來,三下五除二將比基尼海報從牆上全部扯下,並且撕得四分五裂。
「舅,我真的不敢了。」
小伙從木板床上小心翼翼的挪下來,低三下四,可憐巴巴。
「說有什麼用。我要是再發現你去那種地方,你這輩子都別想碰女人了。」
小伙胯下一緊,趕忙保證,「舅,絕對不會了。打死我都不去了!」
男人似乎這才稍微消氣。
往小的說。
色是刮骨鋼刀,過度沉迷有害身體。
往大的說。
英雄難過美人關,女色是通往成功的最大一道阻礙。
所以在某種層面上來說,這個舅舅凶是凶了點,但未嘗不是一種好心。
「老子也是你這個年紀過來的,但是老子可不像你這樣,要是老子整天也只知道吃喝嫖賭,早就不知道死在哪裡了。」
小伙連連點頭,滿臉的崇拜,「舅,你一直都是我的偶像。也是我們整個家族的恩人!沒有你,我們整個家族哪能有今天的好日子!」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男人的心情明顯好轉,陰測測的笑了笑,「你小子。」
「舅,你還沒吃吧,等我會。」
小伙趁熱打鐵,抓住機會獻殷勤,迅速泡了——兩碗泡麵端過來。
「舅,你要哪碗?」
「老子給你錢,就不知道吃點好的,全他媽扔給小姐了。」
男人接過那碗老壇酸菜,小伙又趕緊幫忙搬椅子。
吸溜了口面,男人不忘繼續教育,「你永遠要記得來這裡是幹什麼的。你現在貪圖享樂,正常,但是你現在放縱了,以後就要付出代價,這就是先苦後甜還是先甜後苦的差別。看看你現在玩的是什麼,坐檯妹,誰都能睡的貨色,小子,眼界打開一點,國際超模,當紅明星,不也有男人睡,你就不想體驗體驗?」
小伙知道對方是在畫餅,但依然控制不住加快的心跳,他坐在木板床邊沿,雙手捧著紅燒牛肉麵,小聲的道:「舅,要睡那種級別的妞……很難吧?」
「難?難什麼?老子就睡過。」
小伙眼睛瞪大,「真的假的?」
「老子還騙你不成?」
挑著面,男人道:「雖然不是大腕,但也是一個職業模特了,上過國際時裝秀的那種。老子告訴你,那種女人騎起來才帶勁。」
小伙眼中的仰慕之色更真誠了,艷羨道:「舅,你真厲害。」
「明星老子也睡過,東南亞的,三四線小明星,太多了。只要有錢,認識的人多,什麼樣的女人都能送到你面前。」
小伙拿著叉子,低頭使勁吃麵,顯然幹勁更足,對未來更加憧憬。
一碗麵很快被解決,男人喝了口湯,「等以後有機會,帶你去周邊國家看看,老子給你安排個女明星,讓你開開眼。」
小伙精神抖擻,喜不自禁,「舅,你不會是騙我吧?」
顯然,在他心裡,多多少少還是覺得表舅有畫大餅的嫌疑。
明星。
超模。
對於普通人的世界還是太遠了。
嫩模倒是現實點。
「你當老子在外面捨生忘死幹了這麼多年是白費的?」
小伙訕訕的笑。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一個家族想要提升,是需要有人站出來帶動的。
他家族裡的「領頭羊」,就是這個表舅。
極大程度的改善了整個家族的環境。
嗯。
因此他現在應該也成為了國內的追逃人員了。
「小子,老子出來的時候,可是一無所有,全靠自己這雙手,一點點的打拼。所以你想要什麼,想要睡高級的女人,也得靠自己去努力。」
男人肯定是吃過苦的,吃完泡麵後,並且還把湯喝光了,點滴不剩。
「這個世界不會有餡餅從天上跳下來。」
面對表舅的諄諄教誨,小伙點頭如搗蒜。
「真聽懂了?」
男人問。
「聽懂了!」
「那還不趕緊滾去幹活!」
男人提高音調,旋即,攥著空的泡麵碗,冷冰冰的道:「那小子的家境,我感覺不像你說的那樣,他爹媽應該還有錢。」
聽到這,小伙激動的心情徒然降溫,面露難色,磕磕絆絆的道:「舅,你是行家,要不還是你去吧。」
「我去?」
「我去那還要你幹什麼?」
「永遠不去嘗試,怎麼進步?」
「不願意去,那就滾蛋!」
小伙一個哆嗦,再不敢多言,在對方兇惡的眼神下,麻溜的起身,「我現在就去。」
一碗麵都來不及吃完,只能浪費了,小伙拉開門,走出自己的小屋,明亮的光線再一次晃了晃他的眼。
可以看到,他應該身處於一個廠區內,四處都是用來堆積儲存貨物的廠房。
他把面扔進門旁邊的垃圾桶,深深吸了口氣,而後在廠區內東拐西彎,走了十多分鐘,來到一個鎖上的倉庫前。
他伸手入兜,掏出鑰匙,上前,抬起手,插進鎖眼,打開鎖,停了會後,然後才把門拉開。
倉庫里一片漆黑,粉塵在泄入光線的照耀下飛舞。
「噔。」
小伙抬起腳,踏入倉庫,臉被陰影覆蓋,雙眼的眼神好像也受到環境的影響發生了變化。
倉庫不大,也就正常面積,五十平左右,堆了些雜物。
來幹活的小伙貌似不是來搬東西的,他往裡走,一直走到倉庫最深處才停下。
「初晨。」
他站在那裡,不輕不重的喊了一聲。
倉庫里悄無聲息。
沒有任何反饋。
「初晨。」
小伙又喊了一句,並且,伸出腳,往前踢了踢。
終於。
這下有了回應。
「哐當。」
是鐵鏈撞擊的聲音。
只見倉庫深處的角落裡分明躺了個人,雙手雙腳都被粗實的鐵鏈綁在周圍的牆壁上,蓬頭垢面,破衣爛衫,胳膊腳腕全部被勒出了血,旁邊擺著一個碗,碗裡盛著水。
像狗一樣被鎖在這裡的人慢慢的睜開眼。
應該被囚禁在這裡有些時日了,並且受過的折磨恐怕也不少,但驚奇的是,他的眼神里竟然沒有任何的恐懼與畏縮。
他蜷著傷痕累累的身體靠在角落,一言不發,就這麼看著站在那裡的人影。
「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去買。」
居高臨下的小伙說道。
地上的人還是沒有說話,像是啞巴。
「你不會想把自己餓死吧,你還年輕,就算你不為自己考慮,也得想想你的爹媽吧,你來緬底,不就是想讓你爹媽過上好日子嗎。」
「蔡劍,我艹你媽。」
當然不是啞巴。
被刺激的囚徒開始激動,只不過因為身體以及精神上的雙重虛弱,導致嗓音乾澀嘶啞,有氣無力,產生不了任何的威懾。
剛剛被罵現在又被罵的小伙貌似已經習慣了,慢慢的蹲了下來。
「你罵我有什麼。我也不想這樣。但是我沒有辦法。初晨,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就是他媽的人吃人,初晨,是你自己的太天真了。」
「我為什麼會拿你當兄弟。」
聽著氣若遊絲的話語,蔡劍臉皮顫動,後槽牙緊咬,而後驟然大聲罵道:「去你媽的兄弟!兄弟是什麼?就是拿來賣的!這個社會只有錢,只有錢才重要!其他什麼都是狗屁!你只有有錢,才會被人瞧得起,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在錢面前,任何人都是能利用的工具,包括你的親人!」
被囚禁的人沒有再說話。
「你這是什麼眼神?你為什麼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初晨,現在可憐的是你。哈,你看看你,和一條狗似的,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就你這樣的貨色,還想憑自己去改善自己的家庭?你看看你自己,是得多愚蠢,真有賺錢的機會,別人會便宜你嗎,哈哈,可是你這蠢貨,居然還真的相信了。發財如果那麼容易,就不會有那麼多像你和我一樣的窮鬼了。指望別人給你提供發財的路子,你有沒有想過你就是別人發財的路子?」
名叫蔡劍的小伙表情誇張,肆無忌憚的進行著奚落。
「這下好了,完美,因為你,因為你的愚蠢,因為你的不自量力,沒法幫到你家,還得害得你家傾家蕩產。我很好奇,你為什麼不認命呢?你就這麼點能力,老老實實當個窮人不就好了,還幻想改變命運,真他媽的天真,可笑!」
「蔡劍,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良心?」
蔡劍先是大聲譏笑,而後用力往地上吐了口吐沫,「我呸!良心算什麼東西,能換一個饅頭嗎?富人哪一個有良心?有良心的人,就大不了大財!恒生集團暴雷萬億,萬億啊,什麼概念?你知道嗎?反正我是不知道的。你家我家到現在都買不起一套恒生集團的房子,可是這些大老闆收了業主購房款,卻揣進自己的私人口袋,房子大片大片的爛尾,所以你告訴我,良心是什麼?」
「我害過你嗎。」
「哈哈……哈哈哈……」
蔡劍蹲在地上捧腹大笑,笑得眼角都流出了眼淚。
「夏初晨,你真的是無可救藥,到了現在,你怎麼就還不明白。你確實沒有害過我,可是和我害你有關係嗎?那些傻乎乎掏錢相信恒生集團的人,和恒生集團有恩怨嗎?恒生集團為什麼要侵吞他們一輩子的積蓄?」
蔡劍猛然起身,俯視地上曾經的同學、朋友、或者說兄弟,面色猙獰。
「害了你,我能過得更好,就這麼簡單!」
就和身處的環境一樣,人生已然黯淡無光一片灰敗的囚徒似乎是接受了這個離譜卻也不離譜的解釋。
「你選錯了對象,我家沒錢。」
「不!我也沒想到,你家居然還有點家底,或許是你那個在外打工的姐姐?你爹媽為了救你,已經掏了幾十萬了,我舅說還有的掏。哈哈!夏初晨,你家我知道,比我家強不了多少,哪來的錢?你姐不會是在外面賣吧?」
「哐當!」
虛弱到極致的囚徒不知道從哪來的力氣,居然像是要撲上來,結果被四肢的鐵鏈狠狠拽了回去。
「蔡劍,我會殺了你!」
不知為何,看著明明任由宰割夏初晨的那雙眼神,蔡劍竟然產生了一絲心虛、甚至是害怕的感覺。
難道是還沒徹底泯滅的最後一點良心在作祟?
「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我會努力和我表舅說,拿了錢讓你滾回去,不過前提是你姐這段時間能把自己賣得更高價一點,哈哈哈……」
「哐哐哐哐哐——」
暗無天日的倉庫內。
鐵鏈越響,病態的笑聲越是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