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學妹互道一聲早安後，許秋溜達著來到材一。
今天不去張疆的主要原因，一方面是要開班會，另一方面學妹攢了一堆產物要分離、提純，肯定要用一整天的液相色譜儀，他過去了只能打打醬油。
提前了十分鐘到達216，辦公室中只有陳婉清、吳菲菲和孫沃三人。
和小夥伴們打了聲招呼，許秋坐在學姐旁邊，隨意問道：「C1的器件怎麼樣？」
「哎，別提啦，做了一批，最高效率只有0.89%。」陳婉清搖了搖頭，倒沒有過多沮喪，面色平靜，「我打算今天再做一批，不行的話我就再試著優化一下分子結構。」
「多少，0.89%？」許秋驚訝道，他記得之前用模擬實驗室II初次遍歷後的結果只有0.67%。『學姐怎麼做到比系統還高的，難道是我記錯了？』
「不到1%，確實是低了一些，但也不至於這麼驚訝吧？」陳婉清歪了歪頭，審視的看著許秋，似乎在說「小兄弟，你看起來似乎對我有意見嘛」。
「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許秋解釋道，然後取出水杯，「我去打杯水。」
「你水杯還是滿的呢。」陳婉清吐槽了一句。
「現在只剩一半了。」許秋擰開杯蓋，大大喝了一口，牙花子一涼，『嚯，好冰。』
「去吧，去吧。」陳婉清擺了擺手。『學弟一大早，奇奇怪怪的，算了不管他，繼續追劇。』
許秋借打水的時機，進入模擬實驗室II，翻開了一下歷史數據。
學姐C1的體系，最高效率是0.67%沒錯啊? 是哪裡出問題了呢？
許秋暗自嘀咕? 總不能是學姐數據造假了吧。
他很快排除了這種可能性，1%不到的效率? 又不是10%? 沒有造假的意義。
『數據是會說話的，還是先翻看一下我這邊的歷史數據。』
幾分鐘後? 許秋終於弄明白了原因。
在最開始啟動模擬實驗室II進行遍歷的時候，他給模擬實驗室人員提供的是PDI體系的初始條件。
之後學姐合成的C1材料是A-D-A結構? 兩者的最優適用條件並不相同? 但初始條件卻沒有改。
因此，基於PDI的初始條件，只花費5個小時進行初步探索，時間過短? 並沒有很完備的優化條件。
這就導致器件的效率數據是單邊上升到0.67%的? 也就是說還有一定的提升空間。
不過，提升空間也不是很大，估計撐死了到1%差不多。
於是許秋也就沒再浪費積分在學姐C1體系上，底子太差了，不值得。
這也給他提了個醒? 模擬實驗室II中的模擬實驗人員，現在的智能程度並不高。
不可盡信之? 以後拿到結果後還是要自行甄別一回。
想到這裡，他翻看了一下幾個PDI的遍歷結果。
這些數據看起來倒沒什麼大問題? 器件性能總體上都是呈現先升後降而形成的極值點。
或許還有進一步提升的空間，但暫時沒必要嘗試? 因為性價比不高。
許秋占領手套箱? 開始配製溶液。
今天打算做的器件? 有效層結構是P3TEA：PDI3-B-5/6，這也是模擬實驗室II中遍歷得到的最佳體系。
給體材料P3TEA，實驗室中只有15毫克的小樣，他記得之前PDI二聚體時，也是這種給體的性能最好，之後可以再買一些。
受體材料PDI3-B-5和PDI3-B-6，許秋也只拿了15毫克回來，剩下的都留在了張疆，以供接下來的分子結構優化。
兩種溶液各自配了1毫升，消耗了8毫克的給體和12毫克的受體。
具體的條件是氯仿溶劑，正常噴塗，D/A比例1:1.5，濃度10毫克每毫升，1%體積分數DIO，熱退火120攝氏度15分鐘。
條件和之前PCE11:PCBM的體系相差很大，和學姐的C1體系差別也不小。
有機光伏領域就是這樣的，有效層材料的給體、受體任一發生變化，最優條件都可能發生很大的改變。
因此，正常情況下，器件優化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運氣好一點一周能完成，運氣差一點的話，兩周甚至一個月都是有可能的。
關鍵是花費了大量的時間成本，最終的結果卻不一定好。
比如設計了一種新的聚合物給體材料，用於富勒烯衍生物體系，合成花了一個月，器件優化又一個月，效率卻只有4%，不上不下的，SCI二區大概率發不了。
如果不想浪費這個工作，就只能咬咬牙，再花一個月時間補充其他表徵以及寫文章，發一發SCI三區、四區了。
這種還算好的，如果碰到某些的體系，必須要加指定體積分數的溶劑添加劑，才能獲得高效率，比如不加DIO，效率4%，加0.5%體積分數DIO，效率3%，加1.5%體積分數DIO，效率能到8%。
研究者在器件優化的時候，加了0.5%DIO後發現效率降低了，就沒有進一步提高DIO的體積分數，導致最終效率停留在4%。
最後本來有機會發一區的文章，卻發在了三區，那就非常遺憾了。
……
配好溶液，許秋返回辦公室，徑直朝陳婉清走去，「學姐，今天打算做器件嘛？」
「嗯啊，」陳婉清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想讓我幫你做？」
「知我者學姐，」許秋點點頭，「我有六片器件，都要做倒結構的，怎麼樣，和你的不衝突吧。」
「可以啊，我也做倒結構，不過……」陳婉清話鋒一轉。
「不過什麼？」許秋有了不好的預感。
「你和韓嘉瑩是不是……」陳婉清露出了莫名的笑容。
『多半是田晴說了些什麼，不過已經答應學妹保密的。』想到這裡，許秋義正言辭，「就算你是學姐，也不能憑空污人清白！」
「真不是？」學姐顯然不信，審視的眼神在許秋臉上來回掃動。
許秋面不改色，轉移話題，「對了學姐，我有個計劃。」
「什麼計劃？」陳婉清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之後我們有機三人組分工一下，我主要負責在邯丹做器件，你和學妹主要做合成。」許秋道，他後來想了想，把學姐也納入了計劃中。
他有系統，這樣搭配的話，器件優化的消耗的時間非常少，可以把情況即時的反饋給她們，以供她們進一步優化結果。
另一方面，他也是有些擔心學妹一個人在張疆做實驗，可能會有危險，兩個人的話，就會安全很多。
陳婉清思索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這倒是個不錯的想法，韓嘉瑩同意嗎？」
「我已經和她說過了，她同意的。」
「那我沒有意見。」
搞定了學姐，許秋又去了趟218。
「今天沒去張疆？」
「嗯，第一批3D-PDI分子已經合成出來了。」
「不錯，趕快做器件試一試。」
「我想買一點P3TEA給體，之前深城那家光電公司送來一些小樣過來，試了一下，效果還不錯，而且文獻中這個材料也和PDI系列比較貼合。」
「行，你看著買吧，還有什麼事嗎？」
「沒了。」
「新的文獻給你，你去忙吧，器件有了結果告訴我一聲。」
「好。」
許秋拿了一盒蜂蜜柚子茶離開，他內心吐槽了一句，「買材料都不問價格的嘛」。
返回216，他聯繫光電公司買了200毫克P3TEA，花費了2400塊，暫時應該夠用一段時間了。
聚合物給體的價格，除了分子結構極其簡單的P3HT外，大多數的價格都在一克一萬左右，進口的甚至兩三萬一克。
之後，許秋找學姐蹭了六片氧化鋅基片，挑選了兩組效率分布在3.5%-4%的條件來旋塗有效層。
如果直接上來就直接用最優條件，一步到位的話，太過誇張了一些，而且可能會讓魏老師產生過多的期待。
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反正具體性能如何，他自己心裡有數就是了。
……
晚上，班會。
大四下學期的這個節點，不是很好召集學生，人並沒有來齊。
輔導員於強主要講的是畢業相關的事項，這回主要是針對的是找工作的學生，涉及到簽三方就業協議等事項。
保研和國外讀研的學生，現在流程差不多已經走完了，基本沒什麼事，安心做好畢設，等待拿畢業證、學位證就是了。
聽著輔導員的聲音，許秋的思緒逐漸飄遠。
大學裡面，他經歷了兩任輔導員，大一技術科學試驗班的時候，是一個計算機系的研一學生給他們當輔導員，大二到大四進入材料系後，換成了材料系的副教授於強。
總體來說，他和輔導員交集不是很多，新生的時候沒有主動找輔導員聊過，大多數的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探索著大學新生活的。
後來，倒是有聽幾個做輔導員的朋友，講述他們遇到的糟心事：
課程沒選上，找輔導員幫忙選課；
失戀了，找輔導員心理輔導；
手頭緊了，找輔導員借錢；
班裡某某某XXX了，找輔導員打小報告；
還有試圖搭訕，發展一波的超越友誼關係的。
總之，林子大了什麼樣的鳥都有。
除了輔導員制度外，材料系還有另外一種導師制度，和研究生的導師不同，這個是專門服務於本科生的，名義上是給本科生提供科研指導。
三個專業，每個專業一名導師，通常是沒什麼資歷的青椒學者掛名。
因為沒什麼利益，導師們的興致不是很高。
材化的導師許秋只正式的接觸過一次，那是在大二的時候他們走訪寢室，之後就沒有再聯絡過。
輔導員的話，倒是切切實實有利益的，可以走人才工程的路子。
奉獻三年或是四年，可以換一個保研的機會，甚至有那麼一絲絲的機會可以留校。
不過以魔都綜合大學現在得行情，即便留校也是行政崗，比如教務之類的，而且名額也不多，但終歸是一條路。
時間再往前推十年，還可能博士畢業留校直接當講師的。
現在，越來越難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