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要去收租的租客有點特殊,是一名老大爺,老大爺今年都八十了,租的是一個四環外的獨門獨院,租了快六十年了,先前這個房子不是陳實家的,後來戶主賣房子有個特殊要求,只賣給想要買下出租的,這個條件就把很多人給阻攔了,很多人買來就是要住的或者其他用途。
當時陳實家裡就買了,繼續租給這個老大爺,老大爺一分錢也沒少給,也不和你討價還價,你說租金多少他就給,一次給一年租金,但前提就是要一直租這裡。
老大爺是一個退休的老師,無兒無女,就一個人生活,而且一直沒買房,手裡也有錢,但就租這裡,最主要的,他基本不出去,天天就在那裡。
現在的問題是那邊要拆遷了,拆遷公司聯繫到了陳實,主要這個老大爺桃李滿天下,很多大佬都是他的學生,現在他租住陳實家的房子,這件事拆遷公司又推給了陳實,意思你是房主你做決定,如果老大爺是個普通老頭,估計解決的方法就有不少了。
這個地段基本四周的房屋都拆了,而且拆遷公司還透露給陳實的意思,能把這老大爺請走,可以多給百分之五到十的拆遷費,現在是誰也不敢對老大爺用強硬的手段,多少大佬隔三差五去看老大爺,那些大佬的意思,一切由老大爺做主,可拆遷公司等不了了啊。
這都脫了大半年了,只能不停地找陳實協商了,陳實也是頭大,開車過來的時候,汽車都沒法開進去了,四周都是圍欄和施工,只有自己家那棟在整個區域中心的獨門獨院還在,和四周一點也不協調,最主要的這四周基本沒啥建築物了。
步行走過去,發現大門敞開,陳實走了進去,看到老大爺正在院子裡澆著花聽著廣播,老大爺身體倍棒,都八十歲的人了,還每天健身,一身的腱子肉。
「趙爺爺您好,我是陳江河的孫子,我叫陳實。」陳實給趙國棟趙老爺子問好。
趙老爺子放下手上的花灑,然後回頭看了一眼陳實,進屋拿出一個茶壺和兩個杯子說道:「坐下喝口茶吧,拆遷公司讓你來的?」
陳實一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知道自己的來意,自己爺爺也囑咐了陳實,不要對趙老不敬,陳實趕忙起身拿起茶壺給趙老倒了杯茶說道:「不是,我就過來看看,您放心,您不想搬走,我就不同意在拆遷書上簽字,我也不差這個拆遷款。」
趙老拿著茶杯久久不語,陳實也不知道說啥,他身上有一種無欲無求的氣息,而且給人一種君子的氣息,君子這個詞很少去形容一個人了,畢竟這個詞在現今社會不一定是褒義詞了,可趙老身上就有這種氣息。
「罷了,我離開吧,不能因為我一人耽誤事,這是你家的房子,你是房東我是租客,於情於理我都得離開,而且這裡已經變了,是時候離開了。」趙老的氣色突然變得瞬間衰老,好像是一股氣沒了。
陳實看著趙老說道:「趙老,我知道自己不該問的,可我想知道,您為何一直要租住這裡呢?您放棄了更好的平台,放棄了很多優厚待遇,一直在這邊的高中教學。」
趙老教學苦逼五十年了,這附近有個高中,當年可謂全市排的上號的差學校了,可是趙老硬生生把自己班級的學生帶出來了五個重點本科,其餘的最差的也上了個專科。
雖然沒啥狀元,但確打破了這所學校的記錄,之前這所學校快要被摘牌了,被趙老給挽救了,從大學教授到高中教書的時候,當時很多人都不理解趙老的心思,在這所高中教學二十年。
趙老教出了很多優秀的學生,而且讓這所高中現在在這附近也算重點高中了,但有更多的好學校邀請趙老過去,都被她拒絕了。
趙老看著陳實說道:「因為離住的地方近,我就在這邊教書了,你爺爺是個有趣的人,我喜歡和他聊天,他是個妙人,至於我為什麼住這裡啊?為了等個人回來,這一等就六十年了,也沒回來,估計回不來了哦。」
趙老抬頭看著天,良久後說道:「你看這天都變了,以前是藍天白雲,現在都霧蒙蒙的,就像我一樣,以前也是個少年郎,如今半截身已經埋土了,你放心吧,明兒個我就離開這裡了。」
陳實看著趙老說道:「趙老,方便的話說說你要等的人嗎?或許我能幫你找到呢?我現在做媒體這一塊,對於尋人啟事還是有點優勢的。」
趙老拿起花灑繼續去澆花了,一邊澆花一邊說道:「我不想去找,我要等,如果等的人回來了,證明對方還在乎我,原諒我了,如果我去找,意義就變了,對方要想來,隨時能來,對方不來,我就等。
等一天是等,等一輩子也是等,等不來,證明對方不想來了,我準備去養老院了,你也別給我準備空房啥的,人老了,說不定哪天就走了,我不想死在你家的房子裡給你加人造成麻煩。
雖說老死沒啥,但也不好,畢竟你們家租房子也算是生意人,做生意還是和氣生財好,死氣不好。」
陳實起身走向趙老說道:「如果你要等的人忘記了你呢?或許因為意外得了失憶症,對方可能也在等你呢?」
「或許吧,那樣也挺好,如果對方忘記我,對方是快樂的,如果對方也在等我,那麼我們互相等待至少還能把彼此最好的一面留在記憶力,你看我都八十了,對方見到我,可能也認不出我了啊,我們的樣貌永遠都留在了最好的時光。」趙老說完就回屋了。
陳實有點好奇,趙老到底等的何人呢?
離開趙老的住所,陳實打了個電話給自己的爺爺,畢竟趙老主動離開了,其實主要陳實過來了,趙老非常識趣的離開了,沒給任何人面子的趙國棟,居然陳實一來他就主動要離開或許他就在等房東來吧。
「爺爺,趙老到底等的什麼人啊?」陳實好奇的問道。
「等他未婚妻唄,當時那年頭,很多人離開了華夏,他未婚妻和家人去了對岸,當時老趙家人都在華夏不願離開,他未婚妻就讓老趙陪她一起走,可老趙知道啊,他要是走了,他家裡人就要出事。
當時老趙死活不走,她未婚妻要留下來,老趙也不讓,如果他未婚妻要留下來,那麼她未婚妻的下場可能會很慘,就這樣她未婚妻帶著恨意離開了,並且臨走時還生氣的和老趙說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老趙。
老趙只回了一句我等你,你不回來我不娶,總有一天能再聚。
這事怎麼說呢?誰也沒錯,錯在生在了錯的時代遇到了對的人,他們倆好像是青梅竹馬,指腹為婚的那種,可惜了啊,這姻緣就這麼斷了。」
陳實問道:「那我們能不能幫趙老找啊?」
陳實爺爺在電話里說道:「你以為我沒幫找啊,其他人沒幫找啊,她那麼多徒子徒孫的,有能耐的不少,我當年就找到了消息,並且還幫消息給抹掉了,我動用了很多人脈耗時三年,才找到了線索,然後我又把線索給掩蓋了。
老趙的未婚妻當年離開的時候,乘坐的那艘船沉船了,無人生還,但老趙不知道啊,而且那時候沉船的事不止一起,但老趙未婚妻那艘船當年沒有登記,是一搜私人船隻,我是找到了船廠才查到了這個消息。
老趙是吊著口氣活著的,我要告訴他事實,我怕他想不開,不如讓他一直等,還有個念頭,這樣還能繼續活著,如果讓他知道事實,他估計會更加的難受和自責。
因為老趙不知聽誰說他未婚妻離開的時候有了身孕,你說這要是讓他知道,他會不會奔潰或者直接撒手人寰了?
他還和我念到著他不知道是女兒還是兒子,說不定哪天就帶著後人來看他了,他攢了很多錢,還把錢給我讓我幫他去投資理財,到時候就全部給他的後人,至於那個房子,就是老趙未婚妻家以前的房子,他自己的祖宅被他弟弟當年賭博給輸了,抵押給人了。
老趙現在住那個房子裡,就是想要感受到她未婚妻的氣息,那裡是他們從小到大玩耍的地方,是相知相戀的地方,就是再保留一份記憶。
我也就一直瞞著他,現在都六十年過去了,時代在發展,那邊拆遷是遲早的事,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早有對策了,我已經找人扮演他未婚妻的後人了,最起碼不能讓老趙含恨而死啊。
在讓他多活幾年,他未婚妻的事我也都查了很久,到時候就說老太太得了阿爾茨海默症{老年痴呆症},後人在她日記本里才知道這些事,告訴老趙老太太一直沒嫁人,到那邊生下了孩子就一手把孩子帶大,然後老太太得了這個病有二三十年了,前幾年才去世。」
陳實不知道該說什麼,爺爺不可能會在乎趙老那點遺產的,估計是想讓他餘生多點快樂,或者說想讓他百年之後死而無憾吧,畢竟等了這麼多年,要知道真相的話,可能真的一下子就過去了啊。
確實是相愛的人生錯了時代,那個時代這樣的事絕不是個例,很多人真的等待一生未娶未嫁,或許一個人真的心裡有了一個人就再也裝不下另外的人了吧,有時候人的執念確實很強大。
以前大家都說兩口子過日子那就白頭偕老,其實是對婚姻的認知就是一輩子,現在的人對婚姻的認知就是結婚生孩子,都忘了滿堂兒女不如半路夫妻這句話的背後含義就是找個伴,相伴一生的人。
隨著時間的流逝,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會發現我們越來越孤獨了,因為我們沒了伴兒,這個伴就是互相說話聊天互相照顧彼此的人,可以是朋友,可以是親人,但到最後你會發現父母會離去,子女會成家立業,朋友到了五六十基本也不怎麼聯繫了,愛人,陪伴你的人才是你的伴。
可現在的人已經不看重這些了,伴侶可以隨時替換替代重新找,自己活得開心最重要,相互包容和理解越來越少了,越老一輩的人越在乎婚姻和伴侶,都說少年夫妻老來伴,很多老人真的是一生只為一人,不知道是我們年輕人傳統還是他們比我們還要開放。
大多數老人基本都覺得伴侶才是最重要的其次是子女,而現在大部分人更看重孩子,反而覺得伴侶是次要的。
或許大家都把愛情這兩個看的非常淡了吧,以後只會越來越淡,大部分人會覺得自己活得透徹了,自己過好最重要,實則大家越來越冷漠和自私了,尤其現在男女對待愛情的觀念不同了,離婚這事女的提出來反而比男的多了,現在一小部分女生都愛說女性自由,其實不管男女都需要自由,但要是把這個帶到婚姻里,就不是自由了。
陳實開車回去,爺爺那邊肯定有了對策,不需要自己操心了,但對於趙老,陳實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許讓他活在一個美好的謊言裡並不是壞事吧。
開車去下一家收租,這家租客比較有意思了,是一個……年紀二十出頭的小伙子,而給他租房子的是一個五十出頭的阿姨,沒錯,就是你們想的那種阿姨我不想奮鬥的青年。
阿姨專門給這個青年租了這個房子,一租就是兩年,現在租金到期了,準備去續約,但那個阿姨聯繫不上了,只能去房子裡看看,那個不想奮鬥的少年還在那裡住嗎?一直聯繫不上租客。
陳實將車子開到東四環某小區,進入小區來到三號樓1602,敲了敲門,沒人應答,問了小區保安,說租客好像最近繳納過物業費,要不然電梯就給他停了,繼續按門鈴,過了好久,屋內傳來動靜,門開了,嚇了陳實一跳。
一名黑眼圈嚴重,坐在輪椅上的青年給陳實開了門,陳實有點懵逼了啊,這哥們好像全身被掏空了啊,全很無力軟綿綿的,而且嘴唇發白。
「那個~我是來收房租的,你準備續租嗎?」陳實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