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戒大師看著李唐氏離去時的遁光,仍對剛才的事情心悸不已。
「唉,接下來小僧怕是沒有好日子過了。」
他擦了擦額頭被嚇出來的冷汗,不敢在此耽擱,急忙穿好袈裟,又用傳音符通知了此行與他同時來到膚施縣除魔的那三十位元神期的鎮妖司百戶。
命他們來此與他集合,好將這些被他下了藥,還在天網上掛著的修士們捆綁起來帶回鎮妖司。
在他唉聲嘆氣等待著這些人到來的同時,乾帝梁化羽也帶著兩位大乘修士,光明正大的來到了水晶宮外面的那座廣場上,排在人群末尾,對其他修士怪異的目光視而不見。
「梁化羽不愧是曾經開創大乾的開國之君,今時哪怕樓外樓因為麒海澤的背叛而陷落,仍能不做任何掩飾的用本來面貌來參加東海的海陸大會,這等氣魄與膽量實在讓人敬佩。」
「畢竟是曾經聚集天下修士伐仙的人物。」
「似他這樣的人傑,只要沒能擊潰他的內心,他就會趁勢而起。」
排在梁化羽前面的修士們忍不住的神識傳音,相互感慨著。
還有些記性好的修士,見到梁化羽此時的這幅肉身時,不由想起曾經看到的一些信息,滿是疑惑的用神識向其他人詢問起來。
「我聽說梁化羽昔日與姚玉卿大戰時,被那位天仙打散了肉身,後來只能用一副煉製出來的身軀行動嗎?為何瞧他此時的這幅身軀,一點都不像是法寶之軀?」
一些交友廣闊,博聞強識的修士聞言時,曬然一笑解釋道:「梁化羽前些時候還在用那副法寶之軀行動,但聽說他耗費了難以想像的資源,在通天拍賣行上競拍到了那顆定海神珠。」
「據聞那件先天至寶與神兵譜上的其他幾件皆不同,乃是一方世界,瞧他此時的樣子,定是與定海神珠合道了!」
「嘶!以先天至寶合道?」
得到解惑的一些修士們,震驚之餘,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時不時的偷偷打量一下面容平靜的梁化羽,想要看看這幅合道定海神珠後的身軀與他們的肉身有什麼區別。
但憑他們的眼界又豈能看出先天太一仙體的玄妙?
更何況時值絕天地通的時代,沒有仙靈氣的滋養,單靠一雙肉眼去看的話,根本看不出來仙體與尋常肉身的區別。
而且梁化羽還有意隱藏。
除了一小部份從上古活到今日,親眼見識過仙人的大能之外,尋常的修士,哪怕修為達到了大乘期,也無法看出梁化羽這幅肉身的玄妙。
但那些大能早已收到龍宮的帖子,提前抵達了東海。
梁化羽對這些修士的探究目光視而不見,只當不存在,反倒是跟著他一起參加海陸大會的清風道人與玄靈道人,對這些人的目光極為反感,神色不善的冷眼相對。
如果不是海陸大會舉辦期間不准擅自爭鬥的話,他們早已祭出了神通法寶。
這時候,一位穿著織金繡鳳錦緞長袍,拄著一條白骨拐杖的老婦人,自遠處推水而來。
說是推水,更像是水流無法接近她,每當她往前邁步時,四周的水流便會主動退讓開,而她每每邁出一步,略微佝僂的身形便會在所有修士的感知中消失一段距離。
有些知曉老人身份的修士,見到她那慈祥的面容後,心中頓時一寒,忙不迭的收回神識,深怕被老人感知到。
那些不知道老人身份的修士,見她推水而來的一幕後,反而好奇的查探起來。
只見老人那件錦緞長袍上繡著細膩的鳳凰圖騰,在海水中熠熠生輝,長袍邊緣又以金絲銀線勾勒出的雲水紋樣,隨著她的步伐蕩漾了海水。
老婦人髮絲斑白,髮髻高挽,其上錯落有致地插著幾支鑲嵌著翡翠、珍珠的步搖。
而她手中那條白骨拐杖,似乎極為玄妙,竟無法用神識探查清楚,只能模糊的感應到那拐杖像是竹子似的一節一節迭起。
待她終於來到廣場上時,修士們終於看清,那拐杖竟是根人類的整條脊椎,而拐杖頭竟是用頸椎連接著的一顆滲白的骷顱。
見到這一幕後,不少修士臉色一變。
其中便有梁化羽。
他早在見到老人的第一眼,便認出了她的身份。
驚惶婆婆!
一位神秘至極,存世古老的魔道巨擘!
她真正的名號無人得知,只是因為她手段殘忍,使人聞聲膽喪、驚惶色變,故而被人稱為『驚惶婆婆』。
梁化羽昔日聚集天下修士準備誅殺姚玉卿時,也曾派人聯繫過驚惶婆婆,但隔日,一堆血肉模糊的碎肉與骨頭渣子,便出現大乾皇宮的乾清宮內。
那時的梁化羽正是巔峰時候,見狀不僅沒被嚇到,反而暴怒不已,當即命十數位大乘巔峰的修士去將驚惶婆婆拘拿回來。
十數位大乘修士早上離開了大乾,晚上,他們血肉模糊的身體便極為突兀的再次出現在了乾清宮內。
梁化羽雖然怒火中燒,有心親自去誅殺此人,但大戰在即,他只能按下這樣的心思。
在他回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排在他身後的驚惶婆婆,也用滲人心魄的詭異目光,冷冷盯著梁化羽的後背。
梁化羽哪怕靠著在定海神珠內合道,擁有了先天太一仙體,但短時間內並無法將修為提升上來。
此時感知到驚惶婆婆的幽冷的目光後,梁化羽心中不由一緊,哪怕以他的心態,也感到頭皮發麻。
好在驚惶婆婆似乎對龍宮有些忌憚,並沒有主動破壞龍宮不准爭鬥的規則,只是靜靜站著。
這讓梁化羽心中不由得暗鬆一口氣。
只是他,或者說,天下的所有修士,沒有一個人知道,所謂的驚惶婆婆,其實便是姚玉卿。
眼下,姚玉卿感知到梁化羽身體上的變化後,嘴角不由得勾勒起一抹冷笑。
她找了梁化羽很久,但不論通過什麼方法,都無法感知到梁化羽的具體位置。
此次前來東海,只是碰運氣。
畢竟梁化羽用定海神珠擊傷了地仙武興國,如今勢單力薄的他,倘若想要繼續活著,唯有在海陸大會上聯繫一些古老的修士。
只是,連姚玉卿自己都沒有想到。
事情居然會這麼巧。
剛來東海,便正巧見到了梁化羽。
為了不讓梁化羽有機會遁入定海神珠之內,姚玉卿並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更沒有輕舉妄動,只是冷冷盯著他,暗暗等待著最好的時機。
畢竟,梁化羽修為雖弱,卻也擁有著一顆定海神珠。
姚玉卿心中很清楚,任何一件先天至寶都不能小覷。
過了一會兒,隨著許多修士經過登記賀禮,被蝦兵引入各個殿宇,梁化羽終於來到了那位坐在桌案後,人首龜身,穿著大紅官袍的精怪面前。
在『驚惶婆婆』幽冷的目光注視下,他強裝鎮定的將事先準備好的賀禮登記在禮單上。
案後的精怪見到他拿出來的賀禮後,瞬間瞪大了雙眼,諂媚笑著將他的賀禮收走,急忙站起身,做出請的手勢。
「請貴客入甲三二殿!」
一旁蝦兵也是諂媚上前,點頭哈腰的引著他向水晶宮走去。
梁化羽並不是第一次來到東海,他知道龍宮所有的殿宇都要從水晶宮中穿過。
在他帶著清風道人與玄靈道人,跟隨著蝦兵向水晶宮走去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那隻精怪又一聲驚喜的呼聲。
「請貴客入甲三二殿!」
聽到這道聲音後,梁化羽頓時心中一沉。
「這老怪該不會盯上朕了吧?」
「距離當年的事情都已經過了數百年,而且她那時候並未吃虧,反而殺了大乾的十數名大乘修士。」
「難道真如傳聞所說,這老怪心眼極小,睚眥必報?」
在他想著這些的時候,跟隨在他身邊的蝦兵也開始介紹起了東海龍宮對於本次盛會的諸多布置。
不多時,他們在蝦兵的引領下來到了所謂的『甲三二殿』。
這時候,這座殿宇之內已經坐滿了賓客,一眼看去,空餘的位置極少。
梁化羽在蝦兵的引領下,坐在了一位臉色蠟黃的中年修士附近,跟隨著他的清風道人與玄靈道人與他同桌。
緊接著,他便看到緊隨其後進入殿內的驚惶婆婆不知與蝦兵說了什麼,蝦兵臉上立刻露出為難的神情。
就在他心中疑惑時,只見驚惶婆婆緩步走到了正對著他的一位蒼老修士的桌邊,目光陰森的看了對方一眼。
下一刻,那位大乘修士便臉色巨變的站起身來,慌忙站起身來讓開了位置,由跟隨在驚惶婆婆身邊的那隻蝦兵為他重新在殿內尋了個位置。
梁化羽看著驚惶婆婆面帶詭異笑容,緩緩坐在距離他只有一丈的正對面的那個位置上後,雙眼頓時一眯,心中再無僥倖。
「果然睚眥必報!」
他面露冷意的怒哼一聲,心中殺意翻湧。
雖然他對這位驚惶婆婆極為忌憚,但這並不代表著他鬥不過對方。
「朕有定海神珠在手,連地仙武興國都扛不住此寶一擊,天下間除了那幾個同樣身懷先天至寶的修士之外,朕不懼任何人!」
一念至此,他看向驚惶婆婆的目光中,也變得冰冷起來。
「老東西,朕便不信你也有一件先天至寶!」
在他暗忖於此時,也突然發現坐在他隔壁不遠處的那個金丹修士,正在用古怪的目光看向他。
若換做沒有遇到驚惶婆婆的時候,梁化羽對於這種探究的目光只當不知道。
但眼下他的心情陰沉,察覺到對方目光的瞬間,便臉色一冷,腦海里更冒出一個念頭。
「驚惶婆婆這老東西也就罷了,區區金丹修士也敢對朕無禮?」
當即轉頭冷冷看了那人一眼,目中滿是殺意。
這位臉色蠟黃,年近中年的金丹修士,正是利用『千變萬化』變化了面容的秦沐,他原本見到梁化羽竟會被安排到自己身邊時,下意識好奇的看了對方一眼。
畢竟,這是他與梁化羽的第一次見面。
只是讓秦沐沒想到的是,梁化羽注意到他的目光後,居然面色陰沉的冷冷瞪了回來。
而與梁化羽同桌的那兩位蒼老道人,也是同樣目光陰冷的看向他,其中殺意翻湧。
秦沐見狀一怔,轉而深深皺起眉頭,心中滿是詫異。
他有點想不通,只是看一眼而已,為何會招來對方的殺意?
奇怪之餘,他臉色也是一冷。
倘若是其他修士也就罷了,可身為持寶人的梁化羽,對他而言一點威脅都沒有。
甚至於,他只要一個念頭,就能將梁化羽手中的定海神珠剝奪,將他打落塵埃。
梁化羽原本以為自己冷冷瞪了那個中年修士一眼後,對方會戰戰兢兢的轉回頭去,沒想到見到他的目光後,對方也是冰冷的看了他一眼。
這讓梁化羽的眉頭不由一挑,嘴角也掛起了一抹冷笑,轉頭對身邊的清風道人與玄靈道人吩咐起來。
同一時間,坐在梁化羽正對面的『驚惶婆婆』,也因為秦沐變化而成的那位中年金丹居然敢反瞪梁化羽,感到好奇起來。
隨後,她便目光微閃。
她很確定自己並沒有見過這位中年修士,但不知為何,對方卻給她帶來一種古怪的熟悉感。
「莫非此人當前的面容乃是變化而成?」
暗自奇怪之餘,她目運精光,深深看了那位中年修士一眼。
但讓她感覺奇怪的是,對方的骨骼、內臟、血肉,乃至魂魄全都渾然一體,絲毫沒有變化的痕跡。
而且,她並沒有從對方的魂魄當中感覺到自身的印記。
「這便奇怪了……」
姚玉卿一時間不由好奇起來。
秦沐察覺到姚玉卿的目光後,下意識與對方對視了一眼,見到這位修士是一位白髮蒼蒼,面容慈祥的老婦人,且並沒有從對方的目光中感覺到惡意,秦沐便禮貌性的向她微微頷首。
姚玉卿見狀一怔,緊接著嘴角便勾勒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這場所謂的盛會,可越來越有意思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