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道君之災
水鏡術畫面之中最先浮現出來的便是沐浴著黃昏餘暉的白雲城街道，只見街道上人流如織，來來往往的修士絡繹不絕。
此起彼伏的商販叫賣聲，與修士們的交談聲、笑聲交織在一起，營造出一種熱鬧非凡的氛圍。
蒼山老魔的視線掠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定格在一幕溫馨的場景之上。
只見秦沐、蒼伯、劉管家夫婦，四人手中各自領著一個小孩，一家人滿面歡喜的穿梭在人群中。
秦沐身著淡藍色長袍，氣質溫文爾雅，手中牽著活潑可愛的蒼子苓。
她身穿紫色的留仙裙，束著精緻的驚皓鬢，兩條紅絲帶從耳後垂落肩頭，隨風輕舞。
街上雖然還有著其他的小女孩，可只有蒼子苓被打扮的好似大戶人家的小姐一樣。
雖然她每天只是吃著家常便飯，但原本瘦弱的身體已經逐漸變得圓潤，看起來健康了許多。
蒼山老魔見到這一幕時，目中閃過恍惚之感。
他仍然記著剛見到蒼子苓時，她那副頭髮枯黃，身形瘦弱，總是低垂著頭，顯得膽小而怯懦的模樣。
但只是幾個月的時間，她就發生了脫胎換骨般的蛻變。
此時的蒼子苓，不僅打扮得嬌俏可人，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閃爍著明亮的光芒，顯得靈動而機智。
只見她的小手緊緊拽著秦沐的衣袖，時而好奇地指向遠處的小攤子，時而興奮地在人群中穿梭，充滿了自信與活潑。
蒼山老魔注意到，每當蒼子苓看到感興趣的小玩意時，便會興奮地拉著秦沐的手，擠到小攤子前。
她那張小臉上洋溢著純真的笑容，一雙大眼睛閃爍著好奇與興奮的光芒，低著頭在攤位上挑選著千奇百怪的商品，期間時不時地抬頭看向秦沐，徵求他的意見。
而秦沐則是微笑著點頭，寵溺地看著她，沒有半點不耐煩。
蒼山老魔的目光在蒼子苓身上停留了許久，仿佛要將她的每一個細節都刻在心中。
隨後才看向其他人。
在蒼子苓身旁，蒼子煜也是寵溺的看著她，手中緊緊攥著一隻散發著淡淡靈韻的毛筆。
蒼煞仁與蒼煞生則操控著兩柄法器木劍，見到木製法劍在身邊緩緩懸空後，他們的眼中都亮起興奮的光芒。
蒼伯和劉管家夫婦則站在他們身邊，為他們在這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守護出一方小小的天地。
見到秦沐一家人對待這四個孩子的態度後，蒼山老魔的眼中閃過一絲柔和的笑意。
也在這時，畫面中的秦沐來到了一處貨攤前。
蒼山老魔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陰沉。
他眯起雙眼，死死盯著那位攤主，目中的陰冷幾乎要溢出來。
攤主是一位身穿淡黃色衣衫的中年修士，鼻子下留著兩撇鬍鬚，一雙眼睛雖小卻精光閃爍，顯得極為精明。
而他的攤子上共有五件物品，一枚青銅質感的橢圓形令牌，一塊有著紫紅金三種流光閃爍的拳頭大小的鐵塊，一塊好似水晶一樣，足有人頭大小的結晶體，一根有著火光閃爍的赤色羽毛，以及一卷用藍色木頭製作的木簡。
這些物品下面的桌布，則是一張毛茸茸，有著銀色流光閃過的獸皮。
蒼山老魔看也沒看他攤子上的商品，只是死死盯著這位攤主，似要將他的音容樣貌記在心中一樣。
不多時，秦沐與這位攤主達成交易，牽著蒼子苓離去，水鏡術的畫面也在這時破碎。
秦沐臉色疲憊的緩緩睜開雙眼，問道：「前輩可記住了那人的樣貌？」
蒼山老魔面無表情的輕輕點頭，並沒有將自己心中的計劃告知秦沐，只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抬手指著面前從儲物戒指里取出來的其他物品，態度溫和的笑著道：「想必你也不識得這些好東西。」
秦沐輕輕點頭。
「老朽這便為你介紹……」
蒼山老魔頷首一笑，指著那捲被歲月侵蝕得略顯黯淡的藍色木簡，撫須道：「這是用古法煉製的秘卷，相當於上古時代的玉簡。」
「而這些秘卷中則記載著道、佛兩家，以及妖族的許多功法、神通、秘法，乃是老朽身為道君時四處收集來的。」
「七份秘卷，則代表著七位道君的收藏。」
秦沐目光微動，奇怪道：「七位道君？」
蒼山老魔輕輕點頭：「還有兩位道君，帶著他們的收藏從八極之地登上了崑崙山，抵達了紫薇垣。」
秦沐聞言一驚，詫異道：「道君是在景帝隕落之後才出現的，而景帝又在青帝之後，豈不是說，那個時候不僅有著絕地天通，還有著青帝的大陣？」
「這種情況下，他們是如何抵達八極之地的？」
蒼山老魔笑了笑，道：「世事無絕對，不論是始皇帝的絕地天通，還是青帝的大陣，都可以破去，只是代價很大罷了。」
他說完這句話，見到秦沐滿臉好奇後，不由得失笑道：「也罷，便與你講一講。」
「老朽此前已經與你說過道君之災，可是生在大煜治下的你，永遠都無法理解那是一個何其恐怖的時代。」
「簡單來說，世上最多的便是凡人，但你知道…在修士眼中，凡人是什麼呢？」
秦沐試探著道：「僕人？」
蒼山老魔搖搖頭，道：「在所謂的正道修士眼中，凡人是奴隸、是僕人、是洩慾工具、是牛羊一樣的畜生、是世世代代都被關押在秘境中的愚昧生育種、是為大德高僧提供信仰的工具。」
「在邪魔外道眼裡，凡人是食物、是剛一出生，就連母體都被一起抓走的煉器材料、是骨肉、魂魄、血液、情緒、屍體、都能用來當煉寶材料的材料種。」
「不論是正道修士，還是魔道修士，他們曾經也是凡人。凡人時候的他們，有可能是有口皆碑的良善之人，也有可能是孝敬父母長輩的大孝之人，可當他們踏上修行這條路的那一刻，他們就會在師門長輩的教育下，漸漸覺得自己與凡人是兩個物種。」
秦沐聽到這裡時，面容已經變得嚴肅起來。
蒼山老魔對他微微一笑，溫和問道：「你會因為覺得小豬可愛，而不去吃它嗎？」
秦沐一時無言。
蒼山老魔又說道：「可能你在想，難道所有的修士都是惡人嗎？長此以往，人族難道不會滅族嗎？」
他問出這兩個問題，給了秦沐一個思索的空隙，接著給出答案：「人性本惡，欺善怕惡是本性，七情六慾是本能。」
「從來都沒有無欲無求的聖人，面對一個千嬌百媚，任伱染指的美人，你可以一天不動心，也可以一輩子都不動心，可修士的壽元是漫長的，只要一次動心，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第無數次。」
「終有一日，你會對面前的美人失去感覺，這時候，你聽到一個遠遠不如你的人，卻在凡間飼養了無數美人，你還能一如既往的保持本心嗎？」
「或許你覺得你可以，可你能夠保證你的師兄弟也可以嗎？」
「所以，很多修士都會像養牛、養羊一樣，飼養一部分凡人，以此來保護凡人不會絕種。」
「而半妖，是妖族與人族通婚後生下來的孽畜，他們的地位比凡人都要低。」
秦沐聽他說到這裡時，心中已經能夠猜想到道君為何能夠在短時間內便席捲天下了。
蒼山老魔輕捋山羊鬍，神情淡然的繼續說道：「我們這些在日後高高在上的道君，在那個時候，也曾是被修士圈養的孽畜。」
「我們九人合力殺掉一位弱小的修士後，便開始修煉他的功法，待到抵達一定修為後，便以交友為由，結交其他的修士，然後將其殺掉。」
「漸漸地，我們便收集到了佛道兩家的功法，最後聚在一起，合力研究功法。」
「我們很清楚，只憑我們九個人，絕對無法改變半妖一族的命運。」
「所以，我們將推衍而出的功法教導給了所有見到的半妖，並通過半妖推廣在天下人族之中。」
秦沐嘆道：「而為了能夠控制住大部分人，所以創造出了所謂的邪道教義？」
蒼山老魔聽到這句話後，突然笑的身子一陣搖晃。
笑聲止住後，他忍俊不禁的道：「在蒼山老魔了解到的記憶中，的確是邪道教義，可若是以長生道君的身份來為你解釋的話，我們宣揚出去的可不是什麼邪道教義，而是一些簡單的話語。」
「比如說……有這麼一個人，他見到自己的父親被修士虐殺，母親被霸占為侍妾，而他自身又是這位修士養的奴隸。」
「而在這個時候，我們出現在他身邊，給了他一本不需要靈根就能夠修煉的功法，並為他報仇，但要求是讓他加入我們。」
「你覺得他會不會加入？」
秦沐輕嘆一聲，「大概會加入吧。」
蒼山老魔搖搖頭，笑道：「不是大概，而是必定，老朽向你舉例時，並沒有說出他們的悽慘，可你應該能夠通過那個時代的黑暗，聯想到凡人的悽慘。」
秦沐輕輕點頭。
蒼山老魔又道：「但人要是多了，便無法進行有效的管理了，所以他們加入我們的時候，會和我們喝一杯血酒，而這杯血酒，乃是半妖的精血。」
「只要喝下這杯血酒，他的血脈就會被改變，逐漸成為半妖，從而擁有靈根。」
「這樣一來，哪怕有幾個叛徒，也只能背叛我們一時，當他們的修為越來越高，體內的半妖血脈便會讓他們擁有更多的半妖特徵。」
說到這裡後，他輕聲一笑，一字一頓道：「所以……從來都沒有不需要靈根就能夠修煉的功法，這一切都是我們營造出來的騙局，為的便是讓更多的凡人加入我們。」
「而他們只要加入我們，就一定會成為半妖。」
「除了投靠我們之外，他們出現在任何一個正常的修士面前，只會迎來誅殺。」
「正是靠著這個辦法，我們掌控了數以十億計的修士，幾百年前，煜帝靠著一群凡人就能夠打下天下，而我們麾下有著數以十億計的修士。」
說到這裡時，他語氣一頓。
接著笑道：「如果你生長在那個年代，那麼，終你一生所能見到的所有人，都是修煉道君之法的修士。」
「像是所謂的開天四族，還有那些聖地大宗，因為害怕被我們徹底覆滅，不是躲入祖地，便是大陣封山。」
說完這句話後，他語氣唏噓的無奈一嘆，「當他們躲起來以後，神州對我們而言，就變得沒有意思了，於是，我們將目光放在了青帝的陣法上。」
「周天星辰大陣與先天五行大陣的確厲害，青帝此人也確實恐怖，不愧是鎮壓一個時代的人物。」
「哪怕我們九人合力，也無法撼動這兩門陣法。」
說著，他眼中湧出冷芒，聲音也充滿了陰冷。
「好在我們人多，九個人不行，便號召九百萬、九千萬、九億，只要人多，沒有任何大陣能夠擋住我們！」
「當我們將青帝的大陣破去，便前往了其他八大州，通過獵殺上古妖獸，來提純我們的血脈，最終……我們任何一個人的實力，都達到了驚天動地的程度！」
「但始皇帝的絕地天通，強行壓制了我們這些人的修為，令我們無法成仙。」
「天地之間更有裂縫，那裂縫無限高、無限寬闊，以人力根本無法跨越。」
說到這裡時，他語氣突然變得古怪起來。
「所以，渡世道君根據天哭魔尊曾經血祭數億生靈的例子，想到了一個辦法，那便是以修士血氣貫穿天地，用修士的性命，來為我們鋪就一條跨越天地裂縫的大橋！」
「接著，我們九人布下血祭大陣，血祭了數億修士，以沖天而起的怨穢血腥之氣，強行沖入了天地裂縫，準備反攻紫薇垣。」
「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天地裂縫之中有大恐怖，我們九個人，有六個人葬身其中，跟隨我們的修士也死傷大半。」
「無計可施之下，老朽只能與碧霞、東極兩位返回人間，將先天五行大陣補全。」
「但補全大陣時，碧霞道君與東極道君覺得神州大地的人族已經所剩不多，待在神州只會束縛他們，於是兩人帶著幾百萬修士留在了八極之地。」
「後來他們便通過崑崙山，登上了紫薇垣。」
「這偌大的人間便只剩下了老朽一位道君。」
秦沐聽他說到這裡，突然想起蒼山老魔打開罐子時說的那句話，忍不住喃喃道：紫薇恆高莫強登，九重天下證長生？」
蒼山老魔嘿嘿一笑，道：「這句話乃是老朽當時的心境寫照，想要登上紫薇垣的難度，非人力所能為，所以老朽當時便在想，留在人間也未必不能證得長生。」
笑過以後，他無奈一嘆。
「只可惜，老朽當時也受傷頗重，跟隨我的那些修士中，有人起了異心，想要殺掉老朽成為新的道君。」
「他們人多勢眾，老朽不願死在那群小人手下，只能為自己安排一座墓穴，在其中坐化。」
「而在那些人之中，的確有人成為了道君，而且數量還不少，足有四十位之多！」
話落時，他臉上露出不屑之色，冷笑道：「只可惜，他們終究是一群烏合之眾，哪怕修為高深莫測，也是蠢貨。」
「我們九人全都在的時候，所謂的開天四族，只不過是一些水窪里的泥鰍，著火的雜毛雞，夾著尾巴的狗，以及縮頭的烏龜。」
「可在那些蠢貨的領導下，數百萬修士被人屠戮一空。」
「時值今日，他們已經隱姓埋名。」
秦沐聽他說完，忍不住問道：「如此說來，豈不是數億修士都死了個乾乾淨淨？留在人間的凡人數量應該不多了吧？」
蒼山老魔輕笑一聲，挑眉道：「如果這樣想的話，你可就太小覷那些仙門大宗了，當時只是神州大地上的凡人數量減少了，可世上的修仙界何其多矣？哪怕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修仙界的凡人，比起神州大地的凡人，只多不少。」
「如今許多身處人間的仙門大宗，都是在那個時候從修仙界遷移出來的。」
「被他們圈養在宗門裡的凡人，自然也就隨著這些宗門的落腳點，散布在神州各地，像是一個個部落一樣，環繞在這些宗門附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