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偶遇與救人
天色陰沉，無月。
風起時，總有獸出。
最難熬是冬末之際，過膝的大雪不化，空氣中呼嘯著刺骨的寒風。
被大雪覆蓋的山坡之下，縫隙之中隱隱有著火光的閃爍。仔細看去，卻是一個被積雪覆蓋的小山洞。
在這個不足數百米的山洞裡，數十名身穿著厚大衣的人們正圍繞著火堆取暖。
他們身材修長，五官柔和分明，粗大的四肢看上去格外有力。雖是寒冷的冬天，但依舊能夠苟且的活著。
雖已經入夜，怎奈天寒地凍，圍繞著火堆人們互相偎依取暖。對於這群躲在山洞裡避難的人來說，冬天永遠是最為艱難的日子。在這個冬天裡，他們已經死去了數名族人，飢餓和寒冷侵蝕著他們的骨肉，挑動著他們藏於心底的渴望。
在這片火堆的角落，一位母親正抱著她去世的孩子輕聲抽泣，母愛是跨越種族的存在，它超越了智慧，存在於無數生靈的心上。
她的孩子因為缺乏食物餓死在昨天，大雪不僅僅封閉了洞穴，更封閉了人們出去狩獵的腳步。山洞裡儲藏的食物不多，為了合理分配帶頭人不得不停止一些將死之人的食物。而她的孩子，就是那個將死之人。
而她，是這群人中的帶頭人。
眾人的目光集中在孩子的身上，眼神中透露出幾分悲傷。孩子是族群延續的希望，他們不希望稚嫩的孩子就這樣死去。更何況這孩子還是領頭人唯一的兒子，如果不是染上了疾病或許他現在正在母親的懷裡感受溫暖。
但遺憾的是，他的屍體早已冰涼。慶幸是冬天，死去的屍體還沒有開始腐化，他的母親還可以多看他幾眼。
風越發狂妄，鼓譟大地，吹斷枯枝殘葉。原本沉冪的夜色顯得越發深沉，墨色的雲匯集在這方天地之上，形成怪異的倒金字塔形狀。
片刻後，似有雷霆由雲端而下，纏繞如電蛇密密麻麻環繞著墨雲的端末。
「嘭咚！！」巨大的聲音響徹整片大地，雷霆劃破了暮夜的沉寂，映襯著白雪照亮了天地。
卻在那巨響之後，無數電蛇交織在雲層之中將天空撕裂。雷霆的震怒連綿不斷，宛如一幅世界末日的畫面。
酥雪伴隨著雷聲唰唰飄落，被雷霆驚嚇的人們畏縮著身體將耳朵堵住，腦袋置於雙膝下不敢有任何言語。對於他們而言，雷是至高的存在，是某種無上的權威，膽敢挑戰雷霆之人皆會葬身於雷霆之下。
角落的帶頭人無動於衷，她抱著自己孩子的屍體看著火堆，眼神里沒有著昔日的光澤。在她的身後，小女孩似乎懼怕雷聲，緊緊貼著她的背低下頭。看樣子是個沒有父母的孩子，雖然此時的人們還沒有什麼血緣關係的概念，很多孩子只知其母不知其父。但無論怎麼樣，總會有成年人照顧著這些幼小的生命。
雷霆逐漸消逝，山洞又陷入了寧靜。火堆噼里啪啦的燒著潮濕的木柴，煙霧瀰漫在洞裡。
有的人靠著雙膝已經睡去，有的互相擁抱著蜷縮在草堆上。
「洞裡有人。」洞外忽然傳來人聲。
洞中所有人驚醒過來，畏懼的看向洞外。他們紛紛拿起手邊的武器，警惕的看著被一點點挖開的洞穴。
「你們好。」姜聞站在洞口，看著洞裡的數十人。從他們的衣著打扮以及面向來看，應該是南岐人。
「你，你是？」帶頭人抬起頭看向姜聞，疑惑的問道。
「我是太蒼的使者，這次是來南岐。」姜聞從懷中掏出一塊金牌，那是太蒼獨有的東西。幾名南岐人看了看，互相對視後點了點頭，便放姜聞進來。
姜聞看著帶頭人懷中的孩子，感知到他還有些氣息便好奇的問了問。
得知孩子的事情，姜聞讓修啟拿來幾枚藥丸，將其餵在孩子嘴中。
「或許能幫到你。」姜聞輕聲說道。
他帶著修啟和雪走到一處角落，收拾好後閉目休息。
天色微亮，風已經停止，光穿透過雪層投射到洞中。呼嚕聲此起彼伏，草堆上橫七豎八的躺睡著數十人。
小女孩可能太累了，她靠在帶頭人的大腿上閉著眼睛，修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看樣子是做了個不美麗的夢。嘴唇蠕動幾下，淺短的抽搐鼻涕。
手從帶頭人的身上滑落搭在她的臉上，撓搔著小女孩的臉蛋。沒有經常清洗的習慣，儘管小臉長得很標緻但卻沾滿了泥土。揮手將騷擾的東西推開，沒過多久她又感到有什麼落在了臉上。
睜開睡眼，疑惑的望著眼前的手。那是只小孩的手，因為寒冷而凍傷凝結了幾道疤痕，或許還沒有她的手好看，雖然她的手也被凍傷的很嚴重。這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這個手的主人，那個已經死去多時的小孩。
她對於死並沒有什麼印象，也許是他們玩累了閉著眼睛休息。等他們睡夠了，也就會醒了。她是這樣的想，也是這樣的認為。但很多人睡著睡著就再也沒醒了，她還一直等著他們，卻怎麼也等不回來。
後來那個和她一起長大的人也睡著了，他是帶頭人的孩子。帶頭人告訴她不要打擾到他，但帶頭人為什麼會很難過的樣子，她不明白。
小女孩爬起來，湊近那張帶有潤色的臉，嘴唇雖然有些慘白摸上去卻熱乎乎的。她捏了一把，軟綿綿，帶著溫度。不像昨天那麼冰冷，僵硬。
他醒了，他沒睡了，帶頭人一定很開心的。小女孩安靜的看著，直到那張臉上一雙迷茫的眼睛緩慢的睜開。眼珠子生硬的挪動，最後定格在小女孩的臉上。毫無光澤的眼神泛起驚異，最後他張開嘴哽咽的吐出一句話。
「啊？」
人們拿著武器破開堵塞洞穴的積雪，沒有昨天悲傷的氣氛，每個人似乎都很開心。
帶頭人向火堆添加幾塊枯木，笑意在臉上久久不曾散去。在她面前，那個曾經失去的孩子正哆嗦的靠近火堆伸手取暖，他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對於這個陌生的地方極為好奇。
醒來的時候發現懷中的孩子睜著眼睛看著她，原本極其悲傷的她瞬間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她緊緊的抱著自己的孩子，生怕他再趁自己不注意就閉上了眼睛。又摸，又捏，直到最後她才敢相信自己的孩子真的又活了過來。
或許是太過用力，等聽到對方有些虛弱的哀求，她才如夢初醒的放開孩子。
恢復了以往帶頭人的氣勢，看著外面初陽升起，她走到姜聞身邊，跪在地上五體投地的禮拜。據說這是南岐人最崇高的禮儀。
從洞中走出，望著皚皚白雪的大地，人們不由得拍著胸膛吼叫著抒發自己對活著的喜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