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嘉年沒想到她趁楚董不在,肆意抹黑其形象。他趕忙婉言解圍:「楚總是開玩笑的,楚董最近在海外考察項目,一時沒法趕回來。」
「原來如此。」南董立馬笑道,「楚楚還挺幽默的?」
楚楚還想再說點什麼,她撞上張總助的警告視線,這才略感無趣地住嘴,決定今日假裝正經人。
南董的脾氣倒是很好,說話細聲細語,耐心遠超楚彥印。他將楚楚看做小輩,便跟她簡單地講了講會議流程。
一般來說,進行分享的大咖會坐在台上的位置,南董和楚楚都在其中。本次發言者共4人,楚楚排在第二位上場。分享過程中,台下參會者可以進行提問,雙方會有交流過程。
楚楚觀看過往期會議錄像,對流程不算太陌生。她稍感訝異的地方是台上只有四個座位,不由扭頭看向張嘉年,問道:「那你坐在哪裡?」
張嘉年今日同樣身著正裝,顯得文質彬彬,他語氣和緩:「我坐在第一排,離您並不遠。」
這是常規操作,南董的秘書或副總同樣不能上台,需要坐在台下。楚楚今日也不是僅帶張嘉年一人,隨行人員基本都被安排在前排座位,例如王青等。
楚楚頗感詫異,她立刻滿面憂慮,小聲道:「那我要是不小心睡著,誰來叫我?」
楚楚不是在開玩笑,她看錄像時便昏昏欲睡、哈欠連天。這些大企業家的談話都極長,而且是領導式發言風格,簡直是治療失眠的神丹妙藥。
「……」張嘉年眉毛一跳,表情微僵,「您不能堅持一下?」
楚楚艱難道:「……我盡力?」
張嘉年深感不安,他正想提議讓王青去準備咖啡,便聽到不遠處中氣十足的男人嗓音。
「這就是小楚總吧?」迎面走來的男人是國字臉,他戴一副金絲眼鏡,然而渾身卻沒半點書卷氣,倒像個穿西裝的土匪。
南董看清來人,彌勒佛般的笑意微斂,但還是禮貌道:「胡董,好久不見。」
「南董不給引薦一下?」胡達慶大方地笑笑,「誰不知道你和老楚哥倆好?」
南董笑了笑,沒有接對方的茬兒,反而看向楚楚,提醒道:「這是都慶集團的胡董,胡達慶。」
楚楚由於要參加年度財經大會,同樣惡補過其他大咖的簡略資料,胡達慶也是上台分享的老總之一。都慶集團跟齊盛有些相像,早年靠房地產發家致富,兩家集團曾經掐得天翻地覆。雖然近些年兩家都各自轉型,但不代表私下沒有暗流涌動。
胡達慶和楚彥印的性格有些相像,不但雷厲風行、說一不二,偶爾甚至剛愎自用。楚彥印是好面子的人,向來不愛跟人撕逼,朋友人脈遍天下,胡達慶卻是難得的例外。他們一直處不成朋友,即使有些時間關係緩和,沒過多久又會緊繃起來。
楚楚不明白對方找過來的緣由,她在南董的介紹下客套道:「您好,我是楚楚。」
「久仰大名,虎父無犬女。」胡達慶聲音渾厚,笑著伸出手來。
楚楚看他主動伸手,只得跟對方握手。胡達慶的手掌堅硬而粗糙,楚楚本以為是一觸即放,沒想到他用勁還挺大。胡達慶手上用力不小,臉上卻不露分毫,笑道:「一會兒就等著小楚總的高見啦!」
楚楚聞言,同樣綻放完美的營業笑容:「哪裡,我跟幾位老前輩多學習才對。」
胡達慶看她在示威下毫無反應,不由在心底輕嗤一聲,一時也沒興趣再跟小丫頭片子計較,便鬆開了手。小姑娘顯然跟楚彥印差得太遠,如今重話都不敢說一句,沒什麼殺傷力。
胡達慶給楚楚暗中定論,突然見她找出早先備好的濕紙巾。楚楚面無表情地抽出一張,開始認真地擦拭起手掌,仿佛剛剛摸過病毒源。
胡達慶:「……」
張嘉年見狀忍俊不禁,他還貼心地取過用完的濕紙巾,幫助她丟掉。
胡達慶臉色頓時很不好看,提醒道:「小楚總這樣恐怕不好吧?」
楚楚真誠道:「胡董,實在對不起,我稍微有點潔癖。」
胡達慶:「你覺得我手髒!?」
楚楚滿含歉意,難得溫和道:「當然沒有,您的手肯定很乾淨。」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是精神潔癖,不靠物理形式傳播。」楚楚心平氣和,有條有理,「即使您的手很乾淨,我握完手也會想擦擦。」
楚總名言曰:手上的灰塵不重要,心上的灰塵很重要。
胡達慶:「……」
「好得很!楚董真是教出一個好女兒!」胡達慶憤而離去,被楚楚氣得夠嗆,他直接將她拉入黑名單,最近排名甚至比楚彥印還高。
南董見狀搖搖頭,規勸道:「你何必跟胡達慶置氣,他向來小心眼,你爸都不愛惹他。」
楚彥印早年還會跟胡達慶懟上幾句,他近些年涵養漸長,轉型精明智慧的楚董人設,便不喜歡跟有些老土的胡達慶打交道。各類新聞又老愛把楚彥印和胡達慶做比較,楚董為了甩脫這層關係,更是儘量少跟對方接觸。
雖然南董也不欣賞胡達慶,但他還是語重心長道:「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
楚楚眨眨眼:「老楚的朋友太多,我幫他為生活創造新鮮感。」
南董:「……」
南董仔細思考一番,覺得楚彥印的朋友確實多得嚇人,這樣想胡達慶還是稀有品種,應該被保護?
南董跟楚楚寒暄完,便去跟自己的秘書及助理溝通。張嘉年見四下無人,小聲地提醒道:「胡達慶肯定還會針對您的。」
「因為我用濕紙巾擦手?」楚楚挑眉,「他那么小氣嗎?」
「原因也不全是這個,胡董和楚董早年有些積怨,一直沒有化解。」張嘉年緩緩道,「最近都慶還聯合帝奇、築岩展開合作,推出文娛三大家計劃,被外界看做是向齊盛發起挑戰……」
齊盛集團很早便開始布局文娛及院線,擁有數量繁多的資源,甚至隱有壟斷架勢。三家集結在一起自然是對齊盛發起圍剿,想要撕出一條裂縫來。
「商界還搞小團體孤立?」楚楚聽完前因後果,簡單粗暴地總結出敵軍的行為,她淡淡地吐槽,「現在的初中女生都不弄這些,他們的老總們是不是還愛結伴上廁所?」
張嘉年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楚楚嘆氣:「唉,你不懂小女生的樂趣。」
張嘉年:「……」
張嘉年:對不起,我並不想懂。
張嘉年的預測果然沒錯,胡達慶對楚楚的仇恨值簡直寫在臉上,完全不加掩飾。年度財經大會的首位發言者是帝奇的副總,他算是代替董事長出席,屬於四位發言者中權力最低的人物。
副總發表漫長講話時,胡達慶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傾聽。然而,楚楚剛剛上場,還沒有講兩句,便被胡達慶頻頻打斷。
因為現場有交流環節,胡達慶的行為還真不算違規。他握著話筒,直接發問道:「我剛聽到小楚總說院線的全面布局,齊盛會往裡面投入更多的資金,你覺得壟斷行為對市場會好嗎?」
張嘉年見胡達慶來者不善,不由微微凝眉。他乾脆看向身邊的王青,低聲確認道:「楚總戴耳麥了麼?」
王青趕忙道:「她戴了,上台前我檢查過。」
張嘉年鬆了一口氣,他心中思索,楚楚要是被逼問得答不上來,好歹還能有場外支援環節。
楚楚身著正裝,站在發言台上,她笑了笑,不緊不慢道:「國內的市場非常龐大,我想胡董的壟斷論有些言之過重。如果您覺得齊盛違背《反壟斷法》,大可以聯繫相關部門讓其判決。」
胡達慶笑裡藏刀,意有所指:「楚董和小楚總聰明絕頂,熟知《反壟斷法》,我們哪裡告得過?」
胡達慶在眾人面前有所收斂,沒有台下撕破臉的態度,但措辭仍帶著一絲□□味兒。台下人都不是傻子,見兩家突然針鋒相對,原本的睏倦一掃而空,瞬間打起精神看熱鬧。
「沒關係,不是還有您替天行道,搞了個文娛三大家計劃,為大伙兒打抱不平。」楚楚頗有風度,被他暗諷一句也不氣餒,半開玩笑道。
台下眾人發出小小的笑聲,胡達慶見狀不怒反笑,反問道:「總有人認為我們的文娛三大家計劃是針對齊盛,莫非小楚總也是這樣覺得?」
眾人聽到胡達慶的問題,不由將視線投向發言台後的楚楚,皆屏氣凝神地等待答案。這個問題有點微妙,楚總如果肯定點頭,就顯得齊盛小家子氣,不許三家聯合對抗;如果否認搖頭,就顯得過於虛偽,畢竟誰都能看出三家聯盟的對手。
楚楚雲淡風輕地笑笑,禮貌道:「當然不是。」
台下眾人看她回答周全,雖然在意料之中,但仍難免失望,卻又聽她慢悠悠地補上後面的話。
「大家都知道都慶、帝奇、築岩最近聯合做文娛大三家計劃。我們直接取其首字,簡稱『鬥地主』組合,比較容易記住。」楚楚侃侃而談,語氣輕鬆而幽默,「我腦子笨,只能取巧記憶。」
眾人先是一愣,隨即便發出鬨笑。
「都」、「帝」、「築」還真諧音「鬥地主」,也不知她是怎麼想的?
胡達慶臉色卻是青白交加,原本高端有逼格的名字,怎麼瞬間土味十足!?
楚楚望著台下眾人,頗有深意道:「我們應該都玩過鬥地主,這個遊戲很有趣。因為就算鬥倒了地主,剩下的人也並不會富,最多再開一局。」
「因此鬥地主組合當然不是針對齊盛。」楚楚露出笑意,「因為就算沒有齊盛,還會有其他的集團或企業出現,地主是斗不完的,一個齊盛倒下去……」
台下有人跟著她的話接茬:「……還有千千萬萬個齊盛站起來!」
楚楚面露嚴肅:「不。」
眾人:「?」
楚楚義正言辭地糾正:「還有千千萬萬個銀達站起來。」
眾人:果真是清新脫俗、毫不造作的夾帶私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