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彥印淡淡道:「還不是老樣子,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張嘉年誠心規勸:「胡醫生既然建議您臥床靜養,不如休整一段時間,不要太過勞心勞神。」
楚彥印簡直是全天高速運轉的超人,每周有數不清的行程,有時一天甚至要轉多班飛機,工作節奏極快。胡醫生雖然多次表明長此以往會搞垮身體,但楚彥印卻一意孤行,並不聽勸。
「我要是臥床休息,公司里肯定鬧翻天。」楚彥印冷哼一聲,補充道,「她又出手闊綽,整天7億往外砸,我能踏實看病麼?」
楚彥印現在最忌諱傳出臥床休養的新聞,他的形象和身體情況跟齊盛息息相關。如果董事長患病,齊盛旗下的股票及債券都會受到影響。齊盛目前正是轉型的重要時刻,絕不能發生任何意外。
張嘉年一時無言,他其實想幫楚楚說兩句話,但又怕刺激到楚董情緒。
張嘉年為難道:「可您一直拖著也不是辦法……」
「撐過這兩年就行。」楚彥印心中早有主意,又說起自己的計劃,「我深思熟慮一番,既然她不願嫁人,乾脆成立家族信託基金,保證她別餓死就好。」
「我最近已經跟李律師約談過,這次讓你回齊盛也有這方面考慮,到時候我們三人再商議一下。」楚彥印沉聲道。
隨著歲月流逝,即使是楚彥印這樣的大人物,也不可避免地要面臨退休。常言道樹大招風,楚彥印背負首富之名,想要順利離開卻不容易,必須提早籌劃。家族信託是幫助高淨值人群實現財富傳承的方式,目的是打破「富不過三代」的魔咒。
如果楚彥印將自己的全部資產交給家族信託,在他百年之後,楚楚可以按月從家族信託中拿取生活費,額度不會過高,但肯定餓不死。除此之外,楚彥印還有雙重保障,他準備培養張嘉年走向職業經理人的道路,幫助管理家族企業。
家族企業經理人跟普通高管不同,他作為家族的局外人,必須真正理解和忠誠於家族文化,跟家族成員和睦相處。他的經營思維不是謀得暴利,而是讓企業長青,可以代代傳承,更像隱藏的守業人。
「您沒考慮過讓楚總接管齊盛麼?」張嘉年聞言,輕聲提議。
「哼,讓她把齊盛搞垮嘛!?」楚彥印立刻氣不打一處來,抱怨道,「你看看她最近做的事,一天天就知道裹亂……」
張嘉年態度和緩地開解:「楚董,如果您忽略楚總某些衝動之舉,其實她的決策背後都有道理可循。」
張嘉年覺得自己有必要洗白楚總,雖然她的態度很不正經,但事情做得都挺正經。
楚彥印斷然道:「不行,我忽略不了!你看看她在節目上說的渾話,還要當我爸爸!?誰給她的膽!」
張嘉年:「……」
張嘉年作為同吃過「爸爸論」虧的人,一時確實沒有立場再勸。
「話又說回來,她盤得動銀達,不代表能給齊盛掌舵。」楚彥印發完牢騷,便冷靜下來,「公司里那些老幫菜,哪個是好惹的?」
齊盛集團發展到頂端,勢不可免要開始步入下坡路。楚彥印雖然有心轉型變革,但想要讓如此龐大的商業巨船改變航向,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楚彥印偶爾都有心無力,更何況閱歷尚淺的楚楚?
張嘉年陷入沉默,他在齊盛內部工作過,自然明白這個道理。現在楚彥印力壓群雄、說一不二,但他只要嘗試退休,內部勢力便會各立山頭、互相撕扯。
張嘉年想了想,他眼神清透,認真道:「您為什麼不直接跟楚總溝通這些?我想她會理解您的。」
「我想多活兩天,沒必要給自己找刺激。」楚彥印沒好氣道。
張嘉年垂下眼,直言相諫:「楚董,不如您等她完成三年之約再做定奪,或許那時您會改變主意。」
「到時候可就晚了……」楚彥印鷹目微閃,注視著他,「嘉年,你現在不想回齊盛?」
楚彥印又不傻,張嘉年給出如此多婉言,顯然回到齊盛的意願不強。
張嘉年被看破心思,他同樣不慌不忙,坦然道:「是的,我覺得您應該給楚總一個機會,她並不是您想的那樣。」
楚彥印如果想成立家族信託,不可避免要處理手中部分股權及資產,很有可能在齊盛的控制力會大幅下降。
張嘉年很清楚按照楚彥印的規劃,齊盛的未來難有更高的層次,但倘若讓離經叛道的她試一試,或許會有不一樣的可能性。張嘉年總對她抱有一種迷之信任,似乎她經手的一切都能從不可能變成可能。
「好吧,我會再考慮一下。」楚彥印沒有強求,他微微凝眉,意有所指,「這還不到半年,你怎麼就像被她洗腦?」
楚彥印看著張嘉年篤定的態度,一時也摸不准主意。張嘉年向來客觀有禮,或許她最近真得有所改變?
兩人在書房中相談甚久,直到林明珠上樓通知用飯。
餐廳內,四人在餐桌前坐好,楚楚掃了眼菜色,便感覺清淡至極,倒是極符合張嘉年口味。她昨天剛吃完張雅芳拿手的川菜,此時便沒有抱怨,吃了點清炒時蔬,便開門見山地問道:「你要調他回齊盛?」
張嘉年和楚彥印都有些訝異,沒想到楚楚信息如此靈通。
林明珠不料新晉同盟如此簡單粗暴,她頗為擔憂地偷偷打量楚彥印一眼,又趕緊默默低頭,唯恐暴露自己是消息源。
張嘉年已經婉拒此事,他還未來得及開口,楚彥印便率先道:「是又怎麼樣?」
楚楚淡淡道:「不行,我不答應。」
楚彥印冷笑一聲,賭氣道:「當初是我讓他去銀達,現在調回齊盛,還用管你答不答應?」
楚楚理直氣壯道:「你見過長輩發完壓歲錢往回拿的嗎?你看哪個小輩會答應?」
張嘉年:「……」
張嘉年:難道我是過年時的壓歲錢??
楚彥印對楚楚的無恥感到震驚,他回想起新仇舊恨,立刻展開battle模式,輕蔑道:「銀達規模這么小,我讓嘉年走到更大的平台,有什麼問題?」
楚楚嗤笑道:「別吹了,齊盛架子再大,內部也是黨同伐異的老舊作風,少禍害人家青年才俊!」
張嘉年:老闆公然diss自家產業怎麼辦?在線等,急。
楚彥印聞言,立馬吹鬍子瞪眼:「等你做到齊盛的市值,再來我面前大放厥詞!」
「市值算什麼,還不是說蒸發就蒸發?」楚楚懶洋洋地挑釁,「有本事我們比員工平均收入和產值,看誰在大放厥詞!」
張嘉年眼看著父女相爭進入白熱化,小聲道:「……楚董、楚總,我們先用餐吧。」
他覺得有必要阻止楚董和楚總的鬥嘴,避免楚董病情加重。按照楚總的嘴欠程度,楚董就算是小病都能被她氣成大病。然而,他的規勸顯然沒用,父女battle愈演愈烈。
「隨便丟出去7億的敗家子,你也好意思跟我比?」楚彥印火冒三丈,拍案而起。
「千金散盡還復來,投身公益我驕傲!」楚楚勾勾嘴角,反唇相譏,「這不過是本季度的收入,遊戲後面不還在掙錢?」
「小規模的公司當然不用勞心費神,你是沒管過大集團,才會在這裡得意地跳腳!」楚彥印惱羞成怒,絲毫不讓。
「真以為齊盛離開你不轉?別把自己想得太重要。」楚楚揚起下巴,傲慢道,「楚董還是先反思一下自己,為什麼會讓大集團增速連年遞減,再來教育我吧!」
楚彥印看她欠揍的樣子怒火攻心,憤憤地祭出名言:「黃口小兒,一派胡言,你行你上啊!?」
楚楚當即起身,她像是就等他這句話,大聲道:「我可以!」
楚彥印:「……」
張嘉年同樣滿臉懵逼,他忍不住拉了拉楚楚的袖子,弱弱地提醒:「不,您不可以……」
張嘉年:我是想讓她試著掌舵,但不是現在啊??
張嘉年內心是崩潰的,他如今的心情就像家長本來只想培養孩子參加校運動會,孩子卻突然甩手叫著要去報名奧運?
楚楚不顧張嘉年阻攔,她抱胸看向楚彥印,挑眉道:「我當然可以,就是不知道楚董可不可以?」
楚彥印一時心情複雜,開口道:「你真以為齊盛好管?」
「自然好管。」楚楚看他露出頗不贊同的神色,大大咧咧道,「好管和管好是兩回事,左右都是管,我就算管不好,難道還管不壞?」
「……」楚彥印對她的繞口令歪理無言以對,報以嘲諷,「你還真以為自己是改變時局的英雄,能在齊盛大展拳腳?」
「時勢造英雄,並非英雄造時勢。」楚楚風輕雲淡地反擊,「你怎麼連唯物史觀都沒學好?不是黨員吧?」
楚彥印:「……」
張嘉年心想,她的黨員人設一直不倒,看來在這點上真沒作假。
楚彥印被楚楚氣得心口疼,他勃然大怒道:「好好好,我就讓你接管齊盛三個月,看看你能做成什麼樣!?」
張嘉年趕忙阻攔:「楚董,這不太合適,楚總只是開玩笑……」
「不,讓她管!」楚彥印看向楚楚,擲地有聲道,「但這三個月齊盛要是產生虧損,我就算賣了銀達,也要讓你來賠,你敢嗎?」
「有什麼不敢?「楚楚氣定神閒地反問,「我要是讓齊盛盈利,三個月後你是不是也該打錢給我?」
「好,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