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小哥聽到楚楚的稱讚,他竟難掩幾分自得,客氣道:「哪裡哪裡。」
楚楚憑藉聲音辨別位置,她發現車上有兩名綁匪,中文小哥是司機,而副駕駛上坐著的人除了敲擊過車頂外,自始至終還沒說過話。
楚楚不清楚對方的隊伍有多壯大,有沒有其他車輛跟隨左右,乾脆主動攀談起來:「你們是哪裡人?做這行多久了?」
中文小哥炫耀心挺強,他估計太久沒說中文,還顯擺起來:「我們是老外,老外!」這詞彙顯然是他留學期間學會的。
楚楚調侃道:「謝謝,我倆現在才是老外,你們不是。」她和楚彥印離開故土,他們是貨真價實的老外,還慘遭外國友人綁架。
副駕駛上的小哥像是受不了中文小哥的多嘴多舌,他語氣相當急促,嘰里咕嚕地說了一串話,聽上去並不是英語。
楚楚推測嘰里咕嚕哥可能不喜歡中文哥跟人質攀談的行為,因為他們接下來產生爭執,中文哥又切成嘰里咕嚕語跟副駕駛的人辯論,似乎很不服氣。
楚楚聽不懂嘰里咕嚕語,勸和道:「別吵,別吵!大家都是好兄弟,和諧最重要!」
楚彥印要不是被蒙住眼睛,真想白她一眼,她到底是站哪邊?
中文哥有點委屈,抱怨道:「他說不該跟你們搭話。」
楚楚:「嗨,瞎聊唄,搞那麼嚴肅幹嘛?」
楚楚:「你們剛才說得哪國語言?我以前沒聽過。」
中文哥突然沉默,他好像在猶豫,又或者剛遭到咕嚕哥的威脅,不知該不該回答。
楚彥印突然插話,平靜道:「義大利語,他們是專業的。」
他們敢強行綁走楚彥印,絕不會是等閒之輩,背後涉及巨大的利益集體。老楚剛開始還沒感覺,但聽到副駕駛的人說的是意語,頓時明白對方的來頭不小。
楚楚試探道:「mafia?」
楚彥印:「對。」
楚楚欽佩地出聲:「cool——」這可是影視作品中的不衰題材,電影《教父》是劃時代的經典。
楚彥印、中文哥:「……」
中文哥感慨道:「你膽子還挺大,我第一次見到被綁後如此鎮定的人。」
楚楚:「當然,因為我有超能力。」
中文哥疑惑道:「難道你是蜘蛛俠?你有什麼超能力?」
他覺得楚楚手無縛雞之力,看上去比楚彥印還好綁,實在不像有超能力的人。不過華夏人似乎都身懷絕技,而且平時不愛顯山露水,中文哥一時難掩期待,誤以為楚楚要秀一段華夏功夫。
楚楚解釋道:「擁有很多鈔票的能力,簡稱鈔能力。」
中文哥:「……」
「你們直接報價吧,放我們回去要多少錢?記得把銀行帳戶或交易方式留一下,要沒其他事情需要討論,旁邊找個地鐵站把我們放下就行。」楚楚語氣隨意,頗有種坐計程車的自在感。
楚彥印面露愕然,頭一次聽到如此直白而離譜的人質要求。他不禁心生無語,內心腹誹道:你以為這是叫專車或順風車,還找個地方把你放下!?
中文哥顯然也不接受,振振有詞道:「不行,我們有自己的職業道德……」
楚楚直接打斷他,簡單粗暴道:「那人花多少錢讓你們綁票?我出雙倍,行了吧?」
中文哥弱弱道:「對方沒給錢……」
他們並不是被錢僱傭,而是遵循組織的規矩制度,完成重要人士的委託。大佬們不是用金錢直接作為酬勞,而是靠人脈關係或其他隱性回報。
楚楚聞言嗤笑一聲,她要不是被蒙住眼,此時就要露出憐憫的表情,當即不屑道:「甲方都沒給錢,你談哪門子職業道德!?你這是受壓迫而不自知,被資本家洗過腦!」
當代大學生實習打工都能拿到錢,先不提報酬是多是少,起碼有正經的僱傭或勞務關係。她完全不理解中文哥、咕嚕哥的思路,能拿到錢的綁匪才叫綁匪,拿不到錢的綁匪統統叫失業或無收入人群!
楚楚冷笑道:「難道綁架是你的夢想?你為愛發電?」
中文哥聽出她的鄙薄,支支吾吾地解釋:「不是完全沒錢拿……」
楚楚:「那不就完了?你報個價,我們出三倍,行了吧?」
中文哥:「不……」
楚楚:「五倍!」
中文哥聲若蚊蠅:「不是錢的問題……」
楚楚不耐道:「我倆手上的現金和好轉手的資產都給你們,你們拿股權和公司也沒用,還容易被查被抓。你要不知道有多少錢,上網搜一下楚彥印和楚楚。這回就當一口價打包,咱們痛快點!」
楚楚偏不信邪,世上就沒有跟錢無關的問題,只有錢沒給到位的問題。中文哥又不是懷揣綁匪夢想的熱血青年,說到底就是完成工作混飯吃,哪有那麼多有的沒的!她非常想得開,錢都是身外之物,性命最重要。
果不其然,剛才還堅守行業道德的中文哥遲疑起來,他弱弱道:「……我待會兒跟他商量一下?」
中文哥口中的「他」明顯是指咕嚕哥,楚楚淡淡道:「那你動作麻利點,我倆還趕著回去掙錢,給你們交完贖金,手上都沒現錢了,一大家子等著吃飯呢。」
中文哥深表理解,忙不迭道:「好的好的。」
楚彥印:「……」他究竟該讚嘆楚楚膽色過人,還是揮金如土?
汽車終於停了下來,楚楚和楚彥印被關進新地方。中文哥和咕嚕哥似乎外出,伴隨著鐵門嘩啦啦的聲響,周圍寂靜無聲。楚楚摸了摸粗糙的地面,覺得指尖似乎染上一層灰土,她彆扭地在附近摸索起來,發出稀里嘩啦的聲音。
楚彥印被蒙著眼,問道:「你又幹什麼呢!?」
「找機會逃命啊,他們就兩個人。」楚楚費力地挪動著,想在黑暗中摸索有用的道具。中文哥說跟咕嚕哥商議一下,並沒提到其他兄弟,綁匪很可能只有兩人。隊伍壯大會太顯眼,潛入的機構也困難。
楚彥印沒好氣道:「你不是剛跟對方談成生意?」
楚楚理直氣壯地痛斥:「敗家子,這不是能省一筆是一筆!」
楚彥印:「……」
楚楚摸到被遺棄在地上、手感熟悉的冰冷金屬工具,不動聲色地悄悄收進袖子裡,又痛苦地往回滾。她剛剛回到原處,還沒來得及掙脫緊捆的麻繩,又聽到嘩啦啦的鐵門聲,兩人回來了!
楚楚和楚彥印同時沉默,鎮定地坐在地上。有人上前將楚楚蒙眼的布條扯掉,她長時間處於黑暗,被外界的亮光刺得微微眯起眼,轉瞬便看到兩名綁匪小哥,一個是金髮,一個是栗發。旁邊的老楚也被解開眼罩,看清廢棄廠房內的環境。
金髮小哥臉上不但有小雀斑,還有被打後的傷痕,他遺憾地朝楚楚道:「抱歉,我們有自己的堅守與任務,你們都得死。」
楚楚毫不留情地吐槽:「堅守個屁!你明顯是被人毆打後不敢拿錢!」
金髮的中文哥剛才可不是這副說辭,他肯定是協商時遭到栗發咕嚕哥的拳打腳踢,打消拿錢跑路的念頭。咕嚕哥全程話很少,還指責中文哥話多,應該等級位置比較高,想要維護組織的尊嚴。
中文哥無奈地聳聳肩:「沒辦法,不然我也會被殺。」
楚楚忍不住嘀咕:「所以我就討厭古板守規矩的人,還不懂用勞動法維護自身利益……」
咕嚕哥突然說出一段嘰里咕嚕語,他掏出拍攝設備,將鏡頭對準楚彥印。中文哥翻譯道:「楚彥印先生,因為您過去的過錯,您和您的女兒今天都得死。」
楚彥印坐在地上卻不減氣度,他冷靜道:「殺我沒關係,你們放她走,她是無辜的。」
中文哥聽完咕嚕哥的話,繼續盡職翻譯:「您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所以您的仇家希望能看到您失去至親的驚恐與悔恨。」
中文哥說完,他伸手去拽楚楚起來,補充道:「當然,我們有人道主義精神,不會在您面前行兇,但先殺您女兒是僱主的要求。」
楚彥印瞬間面色慘白,沒料到對方會有如此歹毒的主意,驚慌道:「等等,你們先殺我吧——」
楚彥印手腳冰冷,他向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現在卻緊張地口不擇言,拼命向楚楚撲去,想用身體擋住她。
咕嚕哥無聲地拍拍手,像是用掌聲讚美感人的畫面,手中的拍攝也沒停。
「別等啦,殺就殺,搞那麼多花里胡哨的!」楚楚沒有劇烈掙扎,她利落地起身,扭頭安撫楚彥印,「你別慌,你要真害怕,豈不是正好讓對方如願?」
對方就是要看楚彥印驚慌失措的模樣,滿足自身變態扭曲的心理,怎麼能著了他們的道兒?
楚彥印看她仍老神在在,聲嘶力竭道:「怎麼可能不慌!?」
他臉上的慌亂沒有半分作假,鬢角頭髮花白,完全沒有在商界叱吒風雲的模樣,看上去就是一名可憐的老人。
楚楚沉默片刻,她語氣輕鬆地開口:「老楚,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訴你很久了……」
楚彥印眼眶泛紅,他只覺得一股悲意湧上心頭,快要老淚縱橫。中文哥和咕嚕哥並沒有阻止楚楚的臨終遺言,咕嚕哥還在拍攝,不知是要發給誰看。
「不不不,你別哭啊……」楚楚看老楚泣不成聲,一時也有點手足無措。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終於將藏在心裡的結解開,坦白道:「其實我並不是你的女兒,你不要太過傷心。」
她只是異世界的不速之客,所以不用為她流淚。
中文哥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他像是聽到豪門秘聞,同情地望向楚彥印,誤以為對方被綠。
楚彥印在悲痛中失去往昔的思考能力,他不明白楚楚何出此言,顫聲道:「胡說……」
「不管你是誰,回憶總不會作假……」他哽咽道,不管他們是否擁有血緣關係,起碼相處的點點滴滴是真實存在。
「啊,你搞得這麼煽情,我都想哭了。」楚楚無奈地嘆氣,同樣鼻子一酸。
中文哥押著楚楚往外走,即將給她判處死刑。咕嚕哥則留在廠房內,打算記錄楚彥印得知她死訊後的反應。
「還有,雖然我也沒有比較對象……」楚楚思索片刻,她像是在斟酌措辭,最後釋然道,「但你是稱職的父親,即使不算滿分,也稱得上合格。」
儘管便宜父親老楚毛病一大堆,但好歹也算讓她感受到彆扭的父愛。
楚彥印聞言,他已經滿臉是淚,跪倒在地上。
楚楚說完,便平靜地在中文哥的扣押下離開,走出封閉的廠房。她看到廠房外豁然開朗的風景,感慨道:「景色倒不錯,是個埋屍的好地方。」
中文哥取出□□,熟練地上膛,遺憾道:「我還挺喜歡你的,不過抱歉啦,工作就是工作。」
楚楚看他拔槍,她乖乖地站在原地,不跑也不鬧,問道:「你學中文時,知不知道有首歌叫『鐵窗淚』?」
「不知道。」
中文哥緩緩地舉槍,就要射出那發象徵死亡的子彈。千鈞一髮之際,楚楚瞬間掙開麻繩,猛地將袖子中的扳手擲出!
她在廠房裡竟然摸出自己的老夥計,毫不客氣地將中文哥一扳手爆頭!
【鐵窗淚:用暴力手段清除bug的你,自帶不怒自威的社會氣息。】
砰!
槍聲響起,廠房內的楚彥印絕望地閉上眼睛,宛如失去靈魂的朽木。
外面,楚楚晃了晃有些乏力的胳膊,看著昏倒在地的中文哥,慶幸走火的□□沒打中自己。她居高臨下地瞟了眼中文哥,不屑道:「喜歡還要殺,你以為自己是變態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