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潔感受著陸風傳遞而來的那份氣息,神色滿是驚愕動容。
雖明明只有地魂境初期程度,可帶給她的感受卻比之尋常天魂境前息魂師都要猶有過之;
其勢綿綿,積力深厚,雄強無比,大有一種自成天地循環往復的勃然態勢。
這樣的感受,饒是她生平所接觸的天魂境後息魂師,也鮮有人能達到。
楊潔滿目慈態的看著陸風,明白後者的話並非是隨口維護之言,而是發自於內心,有著相應底氣下的宣言。
如今的素塵確實已經用不著她的保護了,相反,也擁有了足以保護她的實力。
同時她也清楚,車培佞入職靈獄這些年來,確實從未傳出與同境界魂師有過比斗的消息,自身實力確實存著懈怠腐朽;
這樣的狀態下,即使修為有著天魂境四五息層面,可倉促間真正能發揮出的戰力決然高不到這等程度。
明白陸風並不是在說大話下。
楊潔寬慰的笑了笑,對於正確的事情,她從來不會去攔阻;
亦如以往那般,她所要做的,僅是等陸風動完手,幫著擺平可能會引起的麻煩就夠了。
凌蘭秀看著陸風一副要與車培佞動手的架勢,緊張中帶著三分期待,關切出聲:「師傅~你真的有把握對付那老傢伙嗎?要不要我去叫獄主他們過來主持公道。」
陸風驚疑掃了凌蘭秀一眼,有些意外後者話語中用的竟不是『請獄主』而是『叫獄主』,好似帶著幾分命令語氣一般。
「若連這一個老傢伙都對付不了……」
陸風拖長著聲調傲然的笑了笑,「又如何實現此前回答你的那些話語。」
凌蘭秀聽言,眼中追崇之色陡然更亮了幾分,自嘲笑道:「也是,師傅你可是要成為雪域第一劍客的存在呢。」
「雪域嗎?」陸風喃喃笑了笑,他雖然於此般頭銜並不在意,但若是想要,定然不會僅僅局限於雪域這一方天地。
車暉鏹此時已經從地上爬起,正強忍著臉上腐爛的劇痛,纏裹著傷口,同時遮蓋著自己那醜陋恐怖的面容,陡然聽得凌蘭秀追崇的話語,眼神變得無比猙獰,譏諷道:「就他,還妄想雪域第一劍客,他今日能不能活著離開北幽,都還是個未知數!」
陸風邁步上前,邊走邊道:「我能不能活著離開不知道,可你,一而再的無端挑釁招惹,今日怕是沒命離開。」
聲音冷厲中隱含著一抹殺機。
陸風原本對於車暉鏹之流並沒放在眼中,後者莫名針對,也只道是小丑行為,可架不住縷縷冒犯!
神佛都有三分怒氣,更何況他僅是尋常人,自是無法完全漠視。
雖不知緣由,但他清楚有些人生下來就是個事胚,喜歡到處惹事生非,來彰顯自己的優越與不凡。
想來車暉鏹之流便屬於這類人。
事實上,真相還真不是如此。
車暉鏹的針對,完全是一場無妄之災,一場基於誤會他與范琳琳關係下的肆意敵視。
這點陸風並不清楚,也並不重要。
彼此的差距,註定車暉鏹充其量不過是個跳樑小丑,看不慣之下,覆手即可除之。
原本還在叫囂譏諷著的車暉鏹陡然見陸風逼近,眼中立馬露出了慌意,跌跌後退逃也似的躲到了車培佞身後。
獨留閭健和賈章源二人無措的還處在原來地方;
二人臉色均顯得極其不自在,生怕陸風將怒火隨手牽引到他們頭上,嚇得大氣也不敢喘。
「小子,休要猖狂!」
車培佞厲聲訓斥,取出一柄備用的長劍徑直朝陸風逼近。
陸風冷眼掃了車暉鏹一眼,見其怯慫模樣斷難掀得起多少風浪下,實在提不起勁頭與之較勁下去,轉而對峙向逼近的車培佞。
並未取出長劍,僅僅伸出了一截劍指。
以他如今無劍之境的造詣下,一劍之威,已然強於尋常寶劍;
此前劈碎墨龍牙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若是真握著完整的雪霽劍去碰撞,或許還都沒有此般立竿見影的效果。
「都給我住手!」
劍拔弩張之際,雲霄上空一道肅然的呵斥聲突然傳來,帶著一股山嶽般厚重的威嚴。
緊接著,縹緲和范騰二人的身影劃破雲層,緩步落來。
原本坐在觀眾席上的無數獄子見狀紛紛起身,恭敬的朝著來人請禮。
縹緲徑直落在演武場中央,冷眼掃著四周的一切,滿是寒霜道:「好端端的傳道大會,怎麼會衍變成這般情景?」
說話時目光看在車暉鏹身上,儼然有些被後者的傷勢所驚。
范騰的目光則是落在陸風身上,事態如此發展他同樣有些意外,初衷不過只是想著讓車暉鏹見識到同齡人的差距,以便其自我激勵。
可眼下結局,似乎大大偏離了他的預料。
若非感應到陸風與車培佞先前那一劍碰撞下傳出的動靜聞訊趕來,保不准還會出現什麼更不可控的局面來。
車培佞臉色僵了僵,縹緲不管是實力還是在靈獄內的地位都在他之上,面對後者的問話,他不敢不答;
心中雖然已隱隱覺得陸風的身份可能是真的,但就眼下情景而言,儼然是打死也不能認的,必須一口咬死才行。
賭的就是一個無可證實!
只有這樣,那麼他所行的一切,才都是合理合規的!就算是縹緲也斷問責不了他半句。
當下。
車培佞義正言辭的回道:「鄭副,你來的正好,我正打算著肅清他這個冒充身份的宵小,且助我一臂之力,拿下這小子。」
「冒充身份?」縹緲臉上閃過一抹狐疑,掃了陸風一眼後,目光看向身側的范騰,眼神帶著幾分請示意味。
陸風畢竟是范騰相熟之人,就算真的存在冒充身份之事,他也不好干涉。
若是讓得後者一個不滿,那他這副獄主職位,可隨時都會被取締。
范騰不溫不火的開口問道:「你倒是說說,他冒充了什麼身份?」
對於陸風他自問還是比較了解的,自打女兒表現出那份異常關心下,他便將陸風裡里外外調查了個遍,比之君滿樓中所載的信息,可以說只多不少。
車培佞連忙回道:「他冒認別的也就罷了,可偏偏是咱們靈獄作為標榜的北幽七子,還是已經死去的那個素塵;如此不敬之人,我執掌懲戒賞罰,自當要查個清楚。」
話語說的十分冠冕堂皇滴水不漏,讓人找不出半點毛病。
但在范騰聽來卻只覺一陣好笑,他是知曉陸風這重身份的,也知在場有著不少他當年相熟的存在;
若是車培佞當真公正不阿的去查驗,理當是可以輕鬆證實的;
事態發展至此般地步,要說不存在徇私泄憤之處,他是怎麼也不信的。
凌蘭秀聽得車培佞如此胡攪蠻纏顛倒是非的話語,當即暴怒罵道:「你這人怎麼可以這麼睜著眼說瞎話,楊老她作為導師都已經證實了我師傅的身份,你還死咬著不放,分明就是在公報私仇。」
范騰目光看向縹緲和車培佞二人,明顯多出一絲冷意。
車培佞略顯慌張,強作鎮定道:「此子狡猾奸詐,自稱容顏較之三年前已是大變,只得以別的方式辨認他身份,難保他是提前準備,以此矇騙過的楊潔,所以單單楊潔的指認並不可全信。」
凌蘭秀立馬叫嚷道:「楊老的指認如果不算,那師傅他分明還施展出了可以證明他身份的清河步,蓮華劍掌以及潑風手,如此還不能證實嗎?」
「當然不行!」車培佞雖知理虧,但還是凜然堅持道:「這些手段眾所周知,都說了難保他不會提前準備,以他表露出的天魂境層面實力,若是肯花心思,多少能有途徑習得一兩式這些功夫。」
縹緲於旁聽著心頭止不住的驚詫,原本因為車培佞那信誓旦旦的話還真以為陸風是假冒的北幽七子,可就凌蘭秀的話來看,似乎又不是這麼回事;
若陸風身份屬實是素塵,真的沒有死的話,那於他北幽靈獄無疑是件好事。
當下連忙開口圓場道:「想來都是一場誤會,且都稍安勿躁一些,功法之流可以矇混偷學,可若是尋得一些當年與之相熟之人,想來不難證實其身份,是真是假口頭上問問便可查明,沒必要上升到動手層面。」
車培佞冷著臉道:「既然是當年與之相熟之人,難保不會也如楊潔那般被他給收買,幫著矇混過去。」
縹緲看著車培佞那明顯有些心虛的嘴臉,有些不悅道:「相熟之人的話你不願採信,那與之有著矛盾,同屆修行期間多次爭鋒相對的人的話,你總歸可以相信吧?」
陳川苓本置身事外的安靜看著,冷不丁聽得縹緲副獄主此般話語下,心頭不禁沒來由的咯噔了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抬眸的那瞬,對上的正是縹緲投來的玩味目光。
車培佞感受到縹緲開始有些不耐煩的神色,只得應下聲來,「若是當年與之不對付的人可證實他的身份,我自當沒有意見。」
縹緲點頭,諂笑著朝陳川苓開口:「小陳啊,我印象中你當年與那素塵交過不少次手,可有什麼是只有你二人知曉的事情?當下用來證實一二此人的身份?」
陳川苓被當眾點名,只得硬著頭皮走出,儘管心中百般不願,但也知此刻似乎沒法逃避。
剛一走出,車培佞帶著威脅的隱晦目光便投了過來。
陳川苓面露不悅,毫不怯權,直面朝車培佞說道:「車執事無需以這種眼神看我,我與素塵當年的種種恩怨,你理當應該也聽過一二;我不願摻和你們間搞七搞八的矛盾,副獄主有此一問,我自當有什麼說什麼,也不會偏向於你或者旁人,你若是於我的話不願採信,煩請提前聲明,也免得我多費唇舌。」
自打經歷過閆祥生一事後,她面對表里不一的人總是存著一股無形怨怒,儘管得罪車培佞對於她今後的執教生涯會有不少麻煩,但若是選擇怯懦聽從,那她於自己內心這一關便會第一個過不去!
車培佞無奈,只好僵著臉應下,一言不吭。
這若是再拒絕提異,明眼人怕都會認作他是在徇私針對了。
陳川苓苦澀一笑,目光轉而看向陸風,看著這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內心只覺五味雜陳。
一些不願提及的往事,眼下怕是不得不一一回首了。
「當年團組第一次小比,你尋得我劍法中的破綻,是用的哪一門劍法中的哪一招?」
陳川苓問完,緊接著朝車培佞說道:「車執事覺得我此般詢問可有問題?若他不是素塵本人,這等細節層面的事情,定當不會輕易探查得清。」
此舉,明面上在詢問著車培佞,實則有意在為陸風拖延著些許時間。
畢竟過去了那麼久,她並不確定當年的事情,素塵到底還記得多少。
車培佞陰沉著臉道:「並無問題,但謹防萬一,你需多問幾個才行。」
心中同樣想著,時隔多年,這點戰鬥細節,就算他真是素塵保不准也早已忘記。
一旦答錯或者回答不上來,那他定當要好好借題發揮。
卻不料。
陸風近乎不假思索便答了上來,「是楊老所傳的一門快劍類基礎劍法,名為疾風三連斬,用的招式是其中的幽影連刺,僥倖攻破的乃是你所施展的幻夢劍法中的一式幽夢連天。」
陳川苓臉色一窘,苦澀的埋汰了一句:「你答就是了,倒也沒必要這麼的詳細。」
此般回答,讓得四周這麼多旁觀聽去,簡直讓她有種再一次敗北的感覺。
「抱歉~」陸風意識到不妥,賠歉道:「一時有些緬懷當年種種,興起下便脫口說了出來。」
陳川苓聽得『緬懷』二字心頭一喜,壓下了那份委屈,轉而掃了眼車培佞,見後者陰沉著臉沒有出聲反駁,便繼續向著陸風又詢問了幾個問題。
基本都是有關當年彼此間戰鬥的細節記述。
陸風一一答了上來。
不說僅僅過去才幾年,就算時間再久一些,他也不會忘記;
對於生平所經歷的每一場戰鬥,他都有著復盤推演的習慣,每一場戰鬥都會深深記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