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6章、戍戌戊、祇祗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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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

  乾芯看著湖面上的水柱兀自揉了揉眼,確定沒看錯後,驚道:「你們快看,那些水柱好像在發光。」

  霧隱等人其實早就都留意到了此般動靜,但因為水柱由內而外散發的光芒太過微弱,且沒有引起絲毫陣勢異動的緣故,便就沒怎麼在意。

  此刻聽得乾芯驚疑之聲,霧隱隨口安撫了一句:「莫要大驚小怪,這應該只是青山宗主他浮萍之陣覆蓋下,感應水柱陣紋所生的正常現象罷了。」

  乾芯聽信下點了點頭。

  但隨即,便是見著湖面上的水柱突然一根接著一根晃動起來,繼而一縷縷淡金色的光芒陸續由內上浮,化作一個個光團懸在了每一根水柱上空。

  光團散發的光芒明明不怎麼明亮,但看上去卻很是璀璨,甚至久盯下還會被刺得睜不開眼。

  近乎在所有水柱都懸現光團後,那一個個淡金色的光團突然又開始衍化,像被揉搓的麵團一般,裂出一條條小的麵條,看上去很不規則,有長有短,有粗有細,彎彎扭扭間呈現的樣式也十分的千奇百怪。

  「這好像是……」

  喆安驚疑,感應間目光變得篤定起來,「是那些水柱之中存在的凌亂陣紋。」

  乾芯愕然看向霧隱,「這也是正常現象嗎?」

  霧隱臉色無比尷尬,輕咳了一聲,「這……這許是青山宗主他那浮萍之陣觸及水柱內的禁制後,機緣巧合引動出的此間大陣陣勢變化。」

  喆安認同道:「興許這浮萍之陣,同此地真正的破局法門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讓得這裡原本的大陣陣勢將青山宗主當做成了司馬一族的後人,適才讓得那些錯亂陣紋主動呈現了出來,省去了耗費心力去感應抵抗禁制的步驟。」

  飛絮真人聽著二人的對話,臉上不經意浮現幾分汗顏之色,未免再聽得什麼尷尬的分析,出聲釋明道:「浮萍之陣並不單單僅一個感應的作用;」

  「眼下情景,是他借著浮萍陣勢將水柱內的陣紋給引了出來,那些淡金色光芒,乃是水柱之中原先存在的禁制所化。」

  「真正的考驗,此刻才要開始。」

  霧隱和喆安聽言,臉色同時一窘,繼而滿是嚴肅的看向湖面,似要以沉默來化解這份出醜後的尷尬。

  「如此多的陣紋……」夏儀韻於旁聽著,臉上滿是憂心,「光是看一時間都看不過來,如何能尋出先後順序,聚集成完整的陣紋啊?」

  乾夢絕望道:「這簡直非人所能辦到的事情,就算將這些陣紋一一拓印,有序排列,想要從中挑選組合成完整的陣紋出來,怕也少說要個十年八年才行,更何況是眼下四散分布的情景。」

  巽復臉色慘澹,猶若失了魂一般,「難道我們真要困死在這了嗎?」

  馮黎摸著腹部,目光呆滯的望向著遠方,「時間應該不多了吧,青山宗主就算能人所不能,有著組合拼湊完整的把握,恐怕也來不及實現了。」

  乾芯緊握著拳頭,目光堅定:「師傅一定可以的。」

  陸風此刻的心緒可以說前所未有的緊繃,雖然借著浮萍之陣的鋪設,勉強做到了將湖面上三百六十根水柱之中的陣紋盡收心底,但那混亂程度簡直令人髮指;

  別說是著手找尋拼湊成完整的太古囚天紋了,就連從何處下手,陸風一時都拿捏不准;

  於他看來,仿佛每一段紋路都是起勢,都能同其他多道紋路拼湊相連的感覺;

  又感覺每一道紋路都是終勢,只有被拼湊的份,而無法主動去銜接別的紋路。

  真正感應到所有的陣紋後,陸風才意識到此前的想法有多麼的天真;

  眼下的這些陣紋,根本不足以用撕碎功法甚至是剪碎字符來形容;

  就算要比喻,其難度也該更上無數個層面。

  非要形象的比喻的話,那些被剪碎混在一起的字符近乎都是此般形式:『茶荼』、『垚壵』、『汆氽』、『戍戌戊』、『祇祗袛』……

  分明代表著完全不同的意思,但乍一看卻都一個式樣;

  代入到眼下情景亦是如此,不說那一截截錯綜凌亂的陣紋,就算是完整的一小段擱在一起,尋出不同的點怕都要好一些功夫。

  這還是於識得字符的人而言的難度。

  就陸風而言,於這太古囚天紋面前,簡直如文盲無異。

  而他要做的,可不僅僅是尋出原本字符的那些碎片,將之規整成一體,還需得將完整的太古囚天紋給組合起來才行,唯有以靈氣貫通這完整的古陣紋,才有機會觸發離開此地的禁制。

  此間難度,已是尋不得任何可以形容的比喻。

  陸風能做的便只有竭盡心力,一段又一段的對照,一截又一截的嘗試……

  但這無異於以小木瓢來掏空大海的水。

  ……

  與此同時。

  內城最中心的石壇區域。

  胡文彬的主身殘魂雖然已經泯滅,但月焱四人卻並沒有隨之就離開此間秘境。

  此刻的四人,正竭力的往著石壇中央的黑柱之中灌輸著靈氣,一個個都卯足了勁的模樣。

  「快了,就差一點了!」

  月瀧不顧斷臂的傷勢,眼中儘是興奮的喜色。

  在他看來,只要打開黑柱,獲得傳承,再重的傷勢也都值了。

  月焱並未被即將到手的傳承沖昏頭腦,眉宇間透著幾分狐疑,「小瀧,你確定沒有感知錯?我怎麼覺得是這根黑柱一直在汲取我們的靈氣,而不是你說的什麼打開傳承禁制所必要的靈氣消耗?」

  「不會錯的,」月瀧眼神無比堅定,「哥,信我!」

  此刻的他,早已輸不起賭錯的代價,就算心中同樣存疑,但執拗之下,也只能蒙頭前行。

  在幾人合力破開黑柱的同時。

  黑柱內部空間之中,一道身影卻在緩緩凝聚。

  身影模樣十分蒼老,渾然不是月瀧最初所看到的司馬天華那般仙風道骨的樣子;

  其身上下不僅沒有半點脫俗的氣息,反而受一股極其濃郁的魔氣所籠罩,整個人都透著無比的邪性與凶戾。

  『該死的畜生!』

  身影緩緩凝現的同時,魂識激盪間不住啐罵著,諸如『逆徒』、『畜生』等等字眼,層出不窮的迸出,透著無盡的怨恨與憤怒。

  而在其身後,還有著一道潰而不散的虛影;

  細看之下,郝然正是胡文彬的模樣。

  只是此刻的他,靈魂已經湮滅,僅剩下半幅殘軀,靠著老者凝聚的力量才得以維繫形態。

  他以命為代價,趕在月焱等人解開鎮壓封印的一刻,觸發了黑柱之中的禁制。

  雖然終究還是慢了半拍,讓得他的師傅從封禁之中順利被解放了出來,但好在留存的那份禁制也被他成功激發。

  結果便迎來了眼下的慘烈情景。

  他的殘魂被禁制之力轟散,消亡當場;

  但他的師傅卻憑著這些年下來依舊十分強橫的實力,借著那抹殘存的半聖聖蘊,生生扛住了那足以消亡泯滅的攻勢;

  好在殘魂依舊受到了不小的創傷,被轟得幾乎快要支離破碎;

  這是胡文彬徹底消亡前所看到的最後一幕,原以為自己的師傅就算撐得一時,也斷然維繫不了太久,終將是一場同歸於盡之局。

  亦如當年鎮壓時眾人所合議的那般,借著時間長河消磨掉他師傅的實力,終有一日後人來此後可以將之滅殺,永絕後患。

  胡文彬死都沒想到。

  他的算計都幾近快要成功的那剎,外頭突然湧來四股精純的氣息,生生穩住了黑柱空間內的混亂震盪;

  讓得他那本都已經支離破碎,難以苟延的師傅,竟生生穩住了最後的氣機。

  繼而借著汲取那四股湧來的精純靈氣,竟開始重新凝形。

  胡文彬若還有一絲意識尚存,此刻定是極度憤怒且絕望的。

  他那師傅不僅借著外來靈氣的補給成功凝斂塑形,還扼住了他那部分潰而不散的精純靈魂之力,內外兼補下,徹底穩住了那份被撕裂的傷勢。

  『弱,實在是太弱了!』

  老者啐罵完胡文彬後,轉而又開始嫌棄外頭月焱四人的靈氣;

  雖然這部分靈氣加上月焱等人以著源石為基的填補下,足可比擬尋常天魂境六息層面的精純氣息。

  但於老者的實力而言,終究還是差得太遠了一些;

  以至於,延誤了他徹底補全傷勢的最佳機會,無法護住那絲聖蘊的消散;

  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實力倒退,破碎的靈魂雖然僥倖得以補全,但不可避免的依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隱患傷勢。

  老者感受著自身的狀態,原本半聖的實力如今僅剩天魂境六息層面,一張臉陰沉到了極點。

  如此實力,全然不足以支撐他出去後橫行,重現昔日的輝煌。

  甚至,自身的魔氣一旦現世,保不准還會有徹底湮滅的性命之憂。

  必須尋個安全之地!

  他有信心,至多十餘載功夫,定能恢復至巔峰。

  如是想著。

  老者氣息逐漸變得冰冷而又狠厲起來,感受著外頭的四股精純靈氣,毅然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眼下此景,於他而言,唯有置之死地而後生,或才方有一線生機。

  『一群小鬼,既想要機緣傳承……』

  『那本座就成全了你們!』

  伴隨著一聲桀桀陰笑,老者汲取完胡文彬靈魂之力才補全的魂影,兀自又分散了開來。

  但這次,是他以著秘術而為,並不會太過損耗。

  魂影一分為四,化作四股精純到極致的陰邪能量徑直飛出黑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沒入了月焱四人的魂海之中。

  噗!

  外界,受此突襲之下,月焱四人瞬間倒飛而出,口中猛然噴出一口鮮血。

  每個人的臉上此刻都籠罩了一層氤氳黑霧,猙獰而又恐怖。

  四人落地後痛苦掙扎了半晌,待得臉上的黑霧逐漸斂去,朝著額頭眉心處匯聚,才終於緩和過來。

  「月瀧!」月焱虛弱的爬起身,憤怒道:「這就是你口中的傳承?」

  月瀧此刻整個人都陷入了呆滯,滿臉後怕,目光下意識回應而向,卻猛然一驚,「哥,你的額頭……」

  一側的李太淵和蒼瀾此刻也都慌張的互視著對方,指著對方的額頭。

  月焱皺了皺眉,此刻已是明白月瀧所指,因為同樣的情景他也自月瀧此刻的額頭眉心處看到了。

  那是一枚指甲蓋大小的黑色印記,漆黑無比,比之世間所見的任何一種色澤還要更深沉幾分,久盯之下,像是有著將人精神都給吞噬一般的魔力。

  印記形狀有些像燃燒的火焰,但那黑色的輪廓卻顯得極其鋒利,叫人不寒而慄。

  李太淵沉重的聲音這時響起,「小焱,這印記怕非正道手段啊,裡頭好濃郁的魔氣,這、咱們若是就這樣回了聖宗,我等恐怕……」

  蒼瀾補上了後半句:「絕無活路!」

  他們作為聖宗之人,身上有此濃郁魔氣,想都不用想,宗內那些老頑固為了宗門顏面和聲望,定會對他們處以難以想像的可怕極刑。

  月瀧細感之下,臉色說不出的愧疚難看。

  「哥,這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一意孤行……」

  「我自己去和少主交代,哥,你們先別回宗好嗎?」

  月瀧咬牙,神色絕望而又悲壯。

  自責間,驀然瞧見一旁的月焱猶似入定一般,靜默在當場,毫無反應;

  月瀧不由狐疑:「哥,你怎麼了?」

  「是我說的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可死我一個,總比你跟著我一起遭罪的好啊?」

  月焱足足沉寂了好一會,才緩緩回過神。

  先前眼中的那抹慌意明顯退了下去,神色鎮定的衝著月瀧幾人招了招手。

  「我已習得隱匿此般印記的法門,你們且過來。」

  月瀧一怔。

  狐疑上前;

  很是不解月焱突然的態度轉變;

  還有好奇其口中的『習得』二字又是源於何起?

  這短短片刻功夫,從哪裡習得?

  「真,真隱去了?」

  李太淵二人看著月焱僅是手指輕點眉心,便幫著月瀧隱匿了那個印記,不由驚喜過望;

  最主要的是,這份隱匿,不止於表面不顯現,就連那份魔氣,也都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突然的反轉,讓得二人盡皆看到了生的希望,連忙齊齊靠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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