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這一波……

  身為青樓總魁首,更是給玲瓏樓留下千古佳句的柳景莊,儼然是玲瓏樓東家一般的人物。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從一踏入玲瓏樓開始,就接受到最高規格的接待。但凡是有些名號的姑娘,都向客人致歉,跑來在柳景莊面前行了禮。若是柳景莊喊她們留一會,自然就不再回去,若是柳景莊沒有開口,她們也只能留下一方錦帕,黯然離去。

  青樓規矩,若是找到青樓小廝言說要歸還錦帕,自然就是二人要開始私相授受了。

  世俗心思,不過就在一贈一還之間。

  但怪的是,那些客人卻毫不在意,同樣也朝著柳景莊的躬身示意。

  「見過詞聖!」

  「見過柳大儒!」

  「見過柳七先生!」

  「見過柳大哥!」

  問候柳景莊的稱呼五花八門。

  這哪是逛青樓,感覺是在視察啊!

  青樓大儒,恐怖如斯!

  陳洛明明也算是俊朗,此時完全被柳景莊的光芒掩蓋,跟在他身後,完全不惹人注意。

  ……

  「壞了,我爹爹來了!」

  正靠著二樓窗口吃著糕點的柳夢蕊噎了一口,連忙閃進屋內。正在調製甜釀的程蝶飛一驚,手上一抖,酒麴多倒了一些,瞬間整個房間一片酒香四溢。

  「怎麼辦怎麼辦?是不是來抓咱們的?」程蝶飛一臉惶恐。

  柳夢蕊拍了拍胸口,把噎著的糕點咽下去,才擺擺手:「不是,他是自己來玩的。咱們不要靠近窗口,聽完了曲就從後門溜走。放心吧,沒事的。」

  程蝶飛有些忐忑地望向柳夢蕊,但也沒有其他的法子,只能點點頭,但也沒有心情繼續調製甜釀,只能從袖中拿出隨身攜帶的《大選民報》,重新閱讀起來。

  ……

  「柳詞聖,柳詞聖……」侍女將柳景莊和陳洛引入二樓雅間,一個穿金戴銀的鴇母急匆匆跑來,「柳詞聖,救命啊!」

  見到鴇母,柳景莊正要為她引薦陳洛,但聽到鴇母口中「救命」之語,微微皺眉:「韓三娘子,何事如此嚴重?」言罷,還對陳洛說了一聲,「賢弟,此乃玲瓏樓大東主韓三娘子。三娘,此乃我陳賢弟。」

  韓三娘望了陳洛一眼,見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小郎君,只當是哪家公候子弟,隨意福了一禮,又對柳景莊說道:「哎,說起來,今日本是我玲瓏樓大喜的日子。前幾日洛大家新作《飛鳥曲》完成,我玲瓏樓在中京眾青樓的撲買中一舉奪標,邀得洛大家來我玲瓏樓首唱……」

  「你這虔婆!」柳景莊指了指韓三娘,笑罵道,「如此好事,竟然也不通知我!」

  隨即,柳景莊偏過頭,對陳洛解釋道:「這洛大家,名叫洛花奴,乃宮中樂伎和琴師私通所生。天生樂感,聲如黃鶯,舞如飛燕,吹拉彈唱無所不精。十四歲時一首《落花曲》以曲入儒,如今不過十年時間,已成為曲之大家,故而人稱洛大家。」

  陳洛心中一動:「天才音樂少女?」

  在前世,陳洛的外婆就是縣城崑劇團的演員,而且還是人氣最高的青衣正旦。所以對於能唱曲的人,陳洛心中沒來由地感到親切。

  「哎呦我的詞聖相公啊……」韓三娘見柳景莊與陳洛聊得熱絡,半是撒嬌半是嗔怪地打斷柳景莊,「您聽老婆子把話說完啊。」

  「好好好!」柳景莊向來就沒有什麼大儒架子,連忙點頭,「這明明是好事,怎麼就要救命了?你說吧……」

  韓三娘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複詞社的人也來了……」

  柳景莊聞言一愣,隨後無奈地扶了扶額頭:「這下可是難辦了。」

  韓三娘臉上露出祈求神色:「您老人家是詞壇聖手,德高望重,萬一稍後事有不協,還望出言轉圜一二。若是真的讓洛大家這次首唱出了問題,我玲瓏樓的名聲可就是狂風吹秋葉——一乾二淨了!」

  「這……老夫盡力而為吧。」柳景莊苦笑一聲。

  韓三娘見狀,知道這也是柳景莊承諾的極限了,又是福了一禮,這才緩緩退出雅間。

  此時陳洛才一臉狐疑問道:「柳大哥,複詞社是什麼組織?為什麼你和韓三娘子都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柳景莊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這才嘆口氣:「說來話長……」

  ……

  「錢兄,今日洛逆新作《飛鳥曲》,我等務必要將其駁倒,望錢兄屆時可不要憐香惜玉!」

  「唐兄,我錢爾康是那等急色之人嗎?洛紅奴即便再絕色,面對詞曲之辨的大是大非,我錢某人怎會留情?」

  「爾康兄所言正是。文風日下,人心不古,我等崇詩敬詞,方為正道。鄉俚俗曲,又怎配登大雅之堂!洛逆必須拿下!」

  「好,今日一戰後,玲瓏樓是不能再待了。我等可轉去川上樓,一應花銷,我趙有乾包了!」

  「趙文兄豪氣,來來來,飲此滿杯!」

  ……

  二樓雅間內。

  「詞曲之辨?」陳洛不解。

  柳景莊點點頭,解釋道:「賢弟聽我細說。前朝詩風鼎盛,及至本朝,詞風又起。所謂詞,乃詩之別體,又稱曲詞。詞有詞牌,乃是詞調之稱謂,不同的詞牌在總句數、句數、每句的字數、平仄上都有規定,需合詞牌。」

  「所以,作詞又叫依韻填詞!」

  「然曲則不同,曲雖然也有曲牌,但可用襯字。詞牌定死每句字數,曲牌卻可按照作者心意,隨意加減字數,無疑自由許多。」

  「其次,詞與曲用韻不同。曲可平仄通押,可重韻,詞二者皆不可。」

  「最後,詞多用雅字,而曲可用俗語。譬如你我、這廂、那廂……」

  「又因為二者皆為唱曲,因此,文壇便有了詞曲之辨,實為雅俗之爭。」

  「那複詞社,便是雅詞的堅定擁躉,視俗曲為異端。故而韓三娘子如此頭疼。」

  「不能直接趕他們走嗎?」陳洛問道。

  柳景莊微微搖頭:「這是文壇紛爭,何故要是施之以暴力?豈不是落人口實!」

  「那您呢?」陳洛繼續追問,「柳大哥是站在詞黨還是曲黨?」

  柳景莊微微一愣,淡淡輕笑,說道:「若是二十年前,我必是複詞社中堅。只是今時今日,我本人倒是傾向於曲的。」

  「畢竟詞可抒情、可寫景,卻不能記事。曲三者皆可。」

  「詞調宜悲不宜喜,宜莊不宜諧,而曲二者皆可。」

  「歸根結底,詞曲非仇端,乃兄弟爾。卻為雅俗之爭頭破血流,不符老夫心意。」

  陳洛微微點頭,聽柳景莊這麼說一說,倒是和宋詞與元曲類似。

  不過詞曲之辨等於雅俗之爭?

  誰說曲就沒有雅的!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一曲秋思寫盡天涯!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里潼關路……」一曲懷古色彩濃重,意味沉鬱。

  等等!

  陳洛腦中一震,這個世界,所有的曲似乎的確還停留在俗曲的階段。

  真正有藝術成就的散曲鳳毛麟角。

  「這一波……」

  陳洛正在心思電轉之事,雅間外鼓點輕敲,洛紅奴要登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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