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沈星在最開始雕刻自己的卡通木雕時,就有種擔心。
他總感覺出自自己手中的作品,帶有一定程度的靈性,不過這到底是作為一名木雕師出於對自己作品的熱愛所產生的信念,還是沈星與異常遭遇多了,自然而然所產生的擔心。
這種感覺恐怕連沈星自己都說不清楚。
當初在將自己的卡通木雕交給夏紅玉時,他心裡隱隱有種不安,就感覺會不會今後這東西掉哪兒不見了,被異常撿去是否可以在上面動手腳。
但後來那麼長時間過去,證明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只是如果要他做一個不是卡通型的、而是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原型木雕出來,沈星還是不太情願,他總感覺這好像是犯了某種禁忌。
但如今在這種情況下,不得不這樣做了,即使看著自己的木雕感覺有些怪異,也要完成,否則小命不保。
第一次雕刻一個和自己完全一樣的木雕,沈星總感覺心裡很怪,直到將這木雕放在傷口處、瞧著那麼多的黑毒被吸收出來後,他忽然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這木雕,就好像自己的一個分身,或者是替身。
現在作為替身的木雕在吸取原本屬於本尊身上的黑毒,將之完全轉換到了自己的身上。
也不知道吸收了黑毒後的自己的木雕會是什麼結果。
沈星猜測有三種,第一種是吸收太多黑毒的木雕,可能會因為無法承受而直接炸裂,第二種是木雕不會損壞,但通體變黑後,它會保持這個樣子,直到慢慢的將這些黑毒完全磨掉,不過這需要很長的時間。
而第三種情況是木雕在吸收了黑毒之後,會產生變異,變為王之口中所說的……鎮印!
當然也有可能變成其他什麼未知的東西。
這究竟是一種怎樣的結合過程,沈星也無從得知,但最後的結果無外乎就是這幾種。
一邊靜靜地注視著傷口處的黑色狀態在不斷減輕,自己的木雕顏色越來越深,一邊在胡思亂想著。
大約半個小時後,沈星的木雕已經完全變成了黑色,但那黑毒依然經由傷口流入木雕中,並沒有停止,仿佛此時的木雕並沒有真正的裝滿。
沈星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觀察著,如果木雕真的無法吸收了,總會在某一刻停下來。
此刻原本流到腋窩下的黑毒已經消失,整個黑毒浸染的面積重又縮小到了巴掌大小,圍繞在刀傷的周圍。
不僅如此,這一塊黑毒還在不斷的縮小著。
放在沈星腰間的這個木雕雖然已經全黑,但顏色還在隨著時間推移不斷的加深著,仿佛沒有盡頭。
此刻沈星已經開始注意,如果這木雕出現某種反常現象,比如出現裂縫,或者某種不穩定,可能會有忽然爆裂的傾向時,他會立刻將它拿下來,妥善處置。
等了片刻,預料到的情形都沒有發生,只是這木雕變得越來越黑,仿佛全世界的黑暗都聚在了木雕的身上。
病房裡沒有誰說話,都是怔怔地盯著木雕,又不時看看越來越接近肉色的傷口。
又是半個小時過後,一條明顯的刀傷顯露在三人眼前,那濃郁的黑色消失得無影無蹤。
陡然間,一道鮮血沿著傷口處往外滲出,血液顏色正常,裂開的刀傷看上去猙獰可怖。
「鮮血流出來,傷口恢復正常了!」夏紅玉立刻道。
菲菲趕緊到床頭按下了召喚醫生護士的按鍵。
沈星將漆黑無比的木雕拿開,但覺入手一片冰涼,仿佛握著一塊寒冰,隨即暫時將其放在了枕頭底下。
等醫生和護士趕來後一瞧,一個個目瞪口呆。
眼下的刀傷已經變為很正常的外傷,只要按照常規處理就成,那之前的詭異黑色已經完全消失了。
護士拿來了治療和包紮外傷的用藥用具,而負責沈星病情的醫生則對他問長問短,企圖找到原因,但沈星的回答是早上和中午就吃了幾顆消炎藥,沒有做其他治療,也不懂是為什麼就突然消褪了。
他和夏紅玉、菲菲三人默契的沒有透露任何風聲。
很快傷口被處理包紮完畢,特調組的陳東、魯陽等人也聞訊趕來。
詢問了醫生並查看了剛剛才拍下的傷口照片,兩人照例詢問了沈星,不過得到的答案都一樣,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只是到了某個時間點,忽然這些黑色就褪去了。
「可能這種感染有時效限制。」陳東只能這樣猜測。
但很快他就向京州特調總部報告,不用再下撥那隻已知最高等級異常的油脂了,因為這邊的感染已經失去了效果,不用再專門治療。
不多時,收到了消息的顧飛和丁文鷹也打了電話過來,詳細詢問一番後,既然陳東都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們遠在外地更是無從知曉。
魯陽守著醫院出了一份詳細的治療情況和報告,陳東則是離去忙其他案子,隨後魯陽過來跟沈星打了個招呼,陪他聊了一會兒,這才離開。
等所有人都走了,菲菲和夏紅玉這才有機會和沈星說話。
「這件事就這麼過了,誰都不要講,秘密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沈星叮囑道。
「那你的木雕怎麼處置?」夏紅玉道:「如果你不方便的話,就把木雕交給我,我想辦法將這東西銷毀。」
沈星搖了搖頭:「沒事,我留著它還有其他用處。」
將已經完全變為黑色的木雕留下,實際上沈星想要觀察觀察這木雕後續有什麼變化,是不是與自己的三種猜測符合。
還有,他更想證明的是,自己的木雕能不能成為鎮印。(注)
吃了晚飯,夏紅玉帶著菲菲去附近的街上散步,沈星因為傷口才處理完,無法起床,只是躺在床上休息。
他將這漆黑的木雕暫時丟進了黑域中隱藏,看了一眼黑域中更深層次的空間內部,隨即要將黑域關閉。
不過就在關閉之前的剎那,沈星目光一凝,就見原本放在黑域中的王之木雕,忽然輕輕顫了一下。
而此刻在王之木雕的旁邊,則放著自己的黑色木雕。
仔細看去,就見那王之木雕中,隱隱有一團陰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了出來,慢慢湧入旁邊自己的木雕中。
沈星一怔,最開始他還以為那團陰影是被吸收後的王之在木雕中的黑影。
因為之前吸收了很多異常的木雕,都無一例外的會出現該異常的黑影在其中,各有各的姿態,但都是保持著靜止的模樣,仿佛永遠不會消失。
但沈星仔細看過之後,發現代表了王之的那團黑影,實際上還是在王之木雕中,並沒有被吸扯過去,而那吸扯過去的一團陰影卻與王之的身形一模一樣,這就好像是抽走了王之這隻異常的靈魂或者精神一般。
實際上他的本體依舊在屬於自己的木雕中。
在吸收了王之的異常精神後,自己的木雕仿佛沒有最開始那麼漆黑了。
但沈星不敢肯定,因為這有些像是視線錯覺。
將黑域關上,他躺在床上略一沉思,認為以往自己用木雕吸收了這些異常後,實際上它們只是被永遠困住,並沒有被完全磨滅。
它們有可能正在緩慢的恢復著自己的精神,這種精神為其他與它們相同的木雕提供了所謂的靈蘊。
但這些被吸收的異常能否在達到一定的精神程度後、脫離木雕的控制,這一點卻不得而知。
但想來不會有那麼容易脫離。
現在自己的木雕能夠將它們在木雕中積蓄的精神全部吸收,那就更翻不起什麼大浪了,只是回去後,沈星要將其他擺放在家中的木雕全部吸收一遍看看。
對於自己的木雕,他現在越來越感到好奇了。
安安靜靜的在醫院休息了一個星期,實際上普通傷口只需要沈星動用黑筋保護膜,很快就會結痂痊癒。
但因為自己是在醫院中,肯定要按照正常流程來操作,否則他身上太多的秘密會被外人發現。
這期間特調組過來了兩次,給沈星錄了一份筆錄,顯然他們還在調查沈星的傷口為什麼會忽然變得正常。
沈星也做好了密切配合,並將王之這隻異常的情況進行了詳細描述,除了沒有透露他有讓人遺忘其身份的特性。
所以一切的指向都集中在了那把神秘失蹤的黑色尖刀上。
按照特調組的要求,沈星給他們畫了一幅黑色尖刀的畫,其實他也想藉助特調組查明這把次核心武器的來歷。
直到沈星出院那天,特調組也都沒有頭緒,並且已將案子上報了寧州特調中心,
但看來結果大多會歸為陳東所說的那樣,是因為時效結束才導致黑液消褪,這也是全虧沈星身體素質不錯,這才能硬撐到時效結束。
這段時間白塔大廈那邊沒有再出現異常事件,並且經過特調組徹徹底底的三次檢查後,擬於一個星期後重新開放辦公。
沈星出院的這天,同樣去了白塔大廈並從地下停車場開始,往上一層一層仔仔細細的查看了一下。
他主要是想看看「他是誰」是否會在這裡,因為複眼和王之幾乎是同時在這裡出現,而這個地方因為有詭絲的存在,也被證明是精神失常類的異常類型一個暫時的聚居地。
所以身為γ-6序列鏈中的頂級,「他是誰」這隻異常很有可能也會在這座大廈出現。
在尋找的過程中,沈星也在仔細感應這隻異常,但直到將精神力消耗一空也沒有任何發現。
按照文字信息中的提示,「他是誰」其他人都看不見,除了兒童。
而在兒童看見這隻異常時,往往第一句話就是「他是誰」。
沈星現在無法確定如果這傢伙在自己的感應範圍內,這異常感應技能能否發現對方,如果它的能力就是隱藏的話,說不定要達到某個條件才能正確的感應。
好在現在身旁有菲菲在,如果「他是誰」出現,菲菲這個孩子沒理由不會看見,況且菲菲還不是普通的孩子。
傷勢養的差不多(實際上已經痊癒),沈星提出建議帶夏紅玉和菲菲在白塔市的風景名勝區遊玩兩天。
只要沈星身體沒事,夏紅玉也樂於陪他玩幾天,至於菲菲更是興高采烈。
在白塔市玩了兩天後,三人就近乘坐高鐵去了同樣在寧州龍阜大市的龍源市。
龍源市是沈星的老家,既然距離老家這麼近,沒理由不趁這個機會回去看看父母。
之前在自己記憶混亂的時候,沈星不敢確定這對父母是不是自己真正的父母,但在夢境中與二貨那傢伙正面相逢後,如今他幾乎已經能肯定,記憶混亂時所謂住在旗山大市籟城的父母,是二貨在另一個世界的父母,並不是自己的。
這也就解釋了籟城那邊沒有自己在那個記憶中的父母,也沒有記憶中的小區的情況,因為他們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
二貨現在到底是死是瘋,沈星也不說不上來,除非進入夢境的深處去證實。
但有一點他能肯定,這傢伙絕無可能再覬覦這具身體,因為自己已經取得了身體的絕對控制權。
……
夸州,中心城市。
車水馬龍的街道旁,有一幢老式的商品房,這房內原本的主人基本都已搬出,現在住在這裡的大多都是出租房屋的人。
其中一間老舊的出租屋內,窗戶全部關閉,窗戶玻璃上結了厚厚的一層灰,但沒有人去清理,使得外面即使是白天,屋裡也一片昏暗。
此刻在這齣租屋的其中一個房間中,亮著一盞昏黃的燈,這房間最裡面的一面牆上,密密麻麻貼滿了大量照片。
這些照片有偷拍的人物,有建築物,還有照片中是兩個人以上正在見面的場景。
除此之外,照片的上方寫有這些人的名字,以及某個建築物的所在地名。
一個中年男子坐在屋內,一隻手枕在胸口,使得另一隻手的手肘可以放在上面,保持托腮的姿勢,脊背則靠在一把木椅椅背上,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這些照片,以及照片和照片之間連起來的紅線。
外面另一頭的衛生間內,一個水龍頭似乎無法擰緊,正在有規律的滴著水,一顆一顆,在這寂靜的屋裡顯得異常清晰。
不知過了多久,漆黑的衛生間中傳出一陣爬行的聲音,伴隨著嗓音嘶啞的低聲嚎叫。
一個穿著白色睡衣的長髮女子爬到了衛生間門口後,緩緩站了起來,她的衣服表面有一個洞,顯示出她的腹部已經完全潰爛,不過裡面空空蕩蕩,看不到任何器髒。
這女人面色紫青,血紅的雙眼凸出,就這麼站在那裡,盯著那亮著燈的小房間。
正在房間中凝視照片陷入沉思的男子,此時輕輕嘆了口氣,站起來,轉身走出了房間,看了那站在衛生間門口的詭異女子一眼。
他並沒有露出害怕神情,而是口中喃喃自語。
「你到底要跟我到什麼時候?」
如果沈星在這裡聽見了他的說話聲的話,就會認得,這男子正是經過了簡單易容的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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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沈星的木雕是不是鎮印,實際上在本書的番外中已經證明了,還沒有全訂的書友,全訂就可看番外,這是起點近期搞的一項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