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奚嘉找莫予深是想弄清幾個問題,結果找遍二樓和一樓,都不見他身影,就給他打了電話,沒料到莫予深會來那麼一句。

  讓人無意間生出一種錯覺,她跟莫予深夫妻感情不錯。

  別亂走。

  她還有過前科不成?

  收了收思緒,她對著手機:「我沒什麼事,你忙。」

  莫予深也沒多言,掛了電話。

  「奚嘉?」程惟墨問。

  「嗯。」莫予深示意程惟墨,把姜沁送去醫院打點滴。

  他跟包間其他人打了聲招呼,隨後離開。

  程惟墨讓一位女性朋友帶姜沁去洗手間,「把她妝給收拾一下,我在樓下等你們。」他拿上外套快步走出包間。

  邊走邊打電話,聯繫了vip病房。

  在電梯口,程惟墨追上了莫予深。

  剛才人多,他也不便多問。

  「奚嘉怎麼了?」他關心道。

  莫予深語氣平淡:「沒怎麼。」

  程惟墨點頭,「那你還急著回去?」

  莫予深:「她忘了在別墅住過,跟住陌生地方沒兩樣。」

  程惟墨恍然,原來病情加重了。

  領證前,莫予深跟奚嘉就簽了離婚協議。

  當初知道的人就只有他,還是他給他們擬了離婚協議書,後來姜沁去莫予深辦公室,無意間看到了那份協議書。

  除此之外,沒第五個人知道。

  以奚嘉現在的記憶力,大概什麼都忘得一乾二淨。

  進了電梯,等門合上,程惟墨問莫予深現在怎麼打算。

  眼瞅著離協議日期越來越近。

  直到電梯停在一樓,莫予深也沒回應程惟墨。

  程惟墨自顧自道:「離婚對奚嘉來說,也沒什麼,她不會像姜沁那樣,又哭又鬧還耍酒瘋。奚嘉過不了幾天就忘了她有過婚姻,至於你是誰,她就更不記得。」

  電梯門打開,門口都是人,程惟墨打住話題。

  之後去停車場的路上,不時有人從身邊經過,兩人之間便一直沉默。

  程惟墨做律師多年,工作中從不帶入私人感情,這是第一次,他對別人離婚這事兒,有了惻隱之心。

  奚嘉的病情最後會怎樣,誰都不好說。要是離了,估計沒哪個男人對她的耐心能始終如一。以後她再嫁,對方多半是圖她們家家產。

  到了汽車前,程惟墨又多說了幾句:「你要是想好不離,周末給我打電話。」他催促:「快回去吧,別讓奚嘉等著急。」

  莫予深頷首,拉開車門上車。

  那邊,姜沁在朋友的攙扶下過來。

  姜沁瞪著莫予深,「我不稀罕你管!」

  莫予深沒搭茬,關了車門,發動車子離開。

  姜沁現在一肚子火氣,酒精上頭,她直接對程惟墨發了出來,又打又踹,「你跟莫予深就是一丘之貉!狼狽為奸!」

  程惟墨沒跟醉鬼一般見識,他彎腰拍拍褲腿。

  好在這會所私密性高,外人進不來。不然她這醉醺醺的樣子,準是穩穩的熱搜第一。

  程惟墨開了車門,把姜沁給塞進去。

  姜沁的酒量還不錯,酒勁上來後,除了想找茬,腦袋還有意識。

  她指著程惟墨,「連你都向著莫予深,跟莫予深一塊來欺負我。你們男人,都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莫予深還威脅我!他憑什麼!他算什麼!」

  她語無倫次的發泄不滿。

  「莫予深就是天底下最沒良心的東西,小時候,他不愛說話,我怕莫濂欺負他,怕他後媽對他不好,我就跟我媽說,周末讓他來我們家。」

  「他在國外那麼多年,他生日,他親媽親爸都不關心他,我還記得給他過生日。」

  「我戀愛後,沒時間過去陪他過生日,我也不忘給他訂個蛋糕。」

  「程惟墨,你是不是也不記得了,你喜歡的女人結婚了,我推了戲陪你散心。」

  「這些年我跟你們掏心掏肺,你們倒好,都看我笑話。」

  「我眼瞎了,我才把你們當朋友。」

  姜沁說個不停

  程惟墨揉揉眉心,示意司機開車。

  程惟墨的車在下一個路口趕上了莫予深的車,正好紅燈,兩車並排停下。

  莫予深的車窗半降,漫不經心看著前方。

  程惟墨怕姜沁看到莫予深又要發酒瘋,趕緊把姜沁那側車窗給關上。

  姜沁被冷風吹著心裡稍稍舒服一些,突然車裡悶悶的,她對著程惟墨發飆:「你幹嘛呀!我熱!」

  程惟墨示意司機:「開空調。」

  司機:「……」

  十月底,前兩天一場大雨澆下,氣溫驟降,確定要開冷風?

  綠燈亮了,莫予深的車疾馳通過路口,程惟墨的車落在了後面,他這才把車窗給打開。

  酒吧到別墅不遠,二十分鐘的車程。

  莫予深把車停好,望了眼三樓,沒燈光,露台的欄杆上隱約趴著一個人,他推門下車。

  奚嘉把燈開了,莫予深駐足看過去,「怎麼還不睡?」

  「不困,琢磨劇本。」

  「別太晚。」

  奚嘉『嗯』了聲,聲太小,莫予深沒聽見,他已經抬步進了別墅里,奚嘉關了露台的燈,轉身回了房間。

  莫予深到了書房就忙起來,期間程惟墨給他發了消息,說已經把姜沁送到醫院,現在打上了點滴。

  莫予深看完也沒回,剛放下手機,音樂鈴聲響了,是岳父季正河。

  季正河在國外,事關女兒的病情,他一時忘了時差。

  「爸,什麼事?」

  季正河說起治療奚嘉病情的藥物研究,「我找人打聽過了,還在研發階段,至於能不能用於臨床,多久用於臨床,誰都不好保證。」

  北京這邊,跟奚嘉有一樣病情的就一例,是蔣家那丫頭,這些年他們蔣家往實驗室還不知道砸了多少錢進去,然而成果並不樂觀。

  莫予深:「我這邊再想辦法。」

  季正河:「予深啊,辛苦你了。」

  「爸,這話見外了,應該的。」

  之後又聊了幾句奚嘉的病情。

  通完話,莫予深盯著手機看,直到屏幕暗了下去,他擱下手機接著看文件。

  處理好所有工作已經凌晨,從書房出來,他腳下頓住。

  奚嘉正在二樓的走廊上到處看,像是在找他。

  莫予深對著書房的門敲了兩下,奚嘉聞聲回頭。

  她顏值和身材的誘惑力,沒多少男人能抗拒得了。

  莫予深沒迴避眼神,問她:「什麼事?」

  奚嘉走過來,莞爾,「找你問幾個問題。」

  莫予深又把書房的燈打開,讓奚嘉進來。

  他把椅子讓給奚嘉坐,自己雙手抄兜,隨意的靠在桌沿,示意她問。

  奚嘉隨身帶了一個小本子,翻到空白頁,順手從筆筒里拿了支筆。

  「按理說,我跟你結婚半年,就算沒感情,我們之間應該挺熟悉,但我感覺你對我好像跟陌生人沒什麼兩樣。」

  莫予深:「聚少離多,半年見面的時間不超過二十天。」

  奚嘉點頭,難怪。

  她接著問第二個問題,「你想沒想過結束這種不正常的婚姻?我現在這樣,以後的日子肯定是一地雞毛。」

  莫予深沒吱聲,奚嘉抬頭,他正好也在看她。

  奚嘉明白,這種沉默等於不想回答。

  她沒再執意要答案,把筆放回筆筒,「謝謝,不耽誤你休息了。」拿上記事本離開。

  走廊上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直到聽不見。

  門外空蕩,莫予深收回視線,揉揉眉心。

  沉默了好半晌,他給程惟墨打去電話。

  程惟墨這會兒正靠在車門上抽菸,兩分鐘前,他剛把姜沁給送回家。

  「沒事了,姜伯伯和姜伯母都在家。」程惟墨以為莫予深是關心姜沁,就先說了。

  莫予深『嗯』了聲,接著道:「你再重新擬定一份離婚協議書,把我名下那家馬術俱樂部給奚嘉。」

  程惟墨正彈菸灰,手上動作一滯。

  之前那個離婚協議,兩人經濟獨立,沒有任何財產分割。莫予深也沒給奚嘉多餘的經濟補償。

  「確定要離?」

  「嗯。」

  程惟墨點了點頭,「俱樂部的股權,能套現幾個億。」

  莫予深輕描淡寫道:「夫妻一場。」

  他這麼大方,出乎程惟墨意料。

  程惟墨把菸頭用力摁滅,丟進垃圾桶,這才說話:「捨得給錢,那至少也有情分,跟誰結婚不是湊合過。」

  言外之意,能不離就不離。

  莫予深:「你今天話怎麼這麼多?」不管是在酒吧,還是現在。

  程惟墨笑了笑,「酒喝多了,又被姜沁給傳染了,一晚上她一直叨叨個不停。」

  略頓,他問:「你跟奚嘉商量好了?要是商量好了我回家就給你們擬定。」

  莫予深:「不用商量,她心裡有人,離了不正合她意?」今天奚嘉問了好幾遍要不要離婚,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想早點離婚,找她的心上人。

  程惟墨一時不知怎麼接話,電話里沉默了幾秒。

  「姜沁以前說過,你跟奚嘉結婚,誰都不虧。奚嘉在感情上是一張白紙,跟你結婚前她只顧著訓練比賽,沒時間談情說愛。」

  頓了頓。

  「她哪來的心上人?」

  莫予深沒搭腔,關了書房的燈,回臥室。

  程惟墨也感到自己話多了,「我這就回家,明天你們幾點去我律所?」

  莫予深:「九點。」

  掛電話前,程惟墨又說起姜沁。

  今晚莫予深在酒吧說的那番話,在他們看來正常,也是為了她好,但對姜沁來說,她覺得莫予深太沒人情味。

  在醫院,她說著說著就哭了。

  當然,還罵了莫予深幾句。

  「她本來分手就難受,你就別跟個不講理的女人計較,明天你給她打個電話,好好解釋兩句。」

  莫予深心不在焉道:「再說。」

  把手機放床頭柜上,簡單衝過澡,他去了三樓。

  奚嘉正準備睡覺,敲門聲響。

  「奚嘉。」

  是莫予深的聲音。

  奚嘉從床上起來,裹了件外套去開門。

  莫予深穿著深色家居服,推門進來。

  奚嘉打量著他:「你……什麼事?」

  莫予深直接道明來意:「聯姻是兩家長輩的決定,結婚時你病情沒那麼重,當初我們達成共識,結婚半年後協議離婚。」

  奚嘉跟他對視,要說沒有一點失落那是假的,不過她也乾脆瀟灑:「離婚協議書你要是弄好了,我現在就簽給你。」

  莫予深:「明天九點去律所。」

  奚嘉淡笑著,「好。」

  莫予深看著她,也沒別的要說,抬步離開,順手關上房門。

  奚嘉嘴角的笑淡了不少,沒了困意,她把一桌子的劇本收拾到行李箱裡。

  第二天,是個晴天。

  秋高氣爽,天藍雲白。

  奚嘉下樓時遇到了莫予深,他剛從臥室出來,奚嘉在樓梯口駐足,等著他,「早。」

  莫予深疑疑惑惑:「知道我是誰?」

  奚嘉笑著,「我老公,莫予深。」

  還記得他。

  莫予深打量了她一眼,妝容精緻,裙子正襯氣質。

  離婚於她而言,是件喜事。

  接下來一切都挺正常,吃早餐正常,偶爾的聊天也沒什麼異常。

  程惟墨發來消息:【我已經到律所,你們隨時可以過來。】

  莫予深:【一會兒過去。】

  出門前,奚嘉穿好風衣。

  莫予深還在戴袖扣,邊扣邊朝樓梯那邊走。

  昨天半夜,他擬了一份俱樂部的股權轉讓協議,在書房,剛才忘了拿下來。

  「你還要上樓?」奚嘉問。

  莫予深『嗯』了一聲。

  奚嘉看看腕錶,原本想等著莫予深一塊出門,可現在趕不及。

  她跟莫予深之前是什麼相處模式,她不記得,不過固有記憶里,爸爸和媽媽都是一塊出門,在院裡停車坪分開,臨別還要擁抱。

  「不等你了,我趕著去馬場。」奚嘉幾步走到莫予深身前,伸手抱了抱他,「老公,晚上見。」

  動作那麼自然。

  奚嘉拿上包和車鑰匙,匆匆離開。

  莫予深僵直沒動,一夜過來,她還記著他,但忘了要去簽離婚協議。

  院子裡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音,莫予深回神。

  奚嘉的車駛離。

  戴好袖扣,莫予深給程惟墨發了條信息:【不過去了,臨時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