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奚嘉一直到中午才起床,花了一個多小時,把這段時間的筆記全看完,對她跟莫予深關係有了大概了解。

  「你哪天回?」

  莫予深猶豫了半秒,「明天。」原本是今天的機票。

  那就好。她今晚還可以睡個安穩覺。

  奚嘉心情不錯,拿上衣服去了浴室。

  莫予深去了外面客廳,把臥室門關緊,給丁秘書打電話,讓丁秘書改簽機票。

  丁秘書想到一個詞,樂不思蜀。腦子裡又蹦出一句話,愛江山更愛美人。

  他應下,說這就改簽。

  莫予深也不知怎麼了,跟丁秘書解釋:「這邊在下雨,還不小,山路不安全。」說完,他透過窗戶望著外面。

  天空高遠,大片雲朵。

  丁秘書現在已經開始習慣,老闆做什麼決定還要跟他解釋和報備。

  莫予深問:「資料給莫夫人送去了嗎?」

  丁秘書匯報,「八點準時送過去,剛才樓下保安打來電話,莫夫人來公司了。莫董今天在公司。」

  莫予深:「嗯。有什麼情況隨時給我打電話。」

  「好。」

  莫予深收了線。

  窗外,一團團棉花一樣的雲朵,隨風四處飄。

  很低,觸手可及。

  他跟莫濂和莫夫人之間的爭奪,才剛剛開始。

  ——

  莫氏集團董事長辦公室。

  莫夫人質問莫董,「你昨天就知道了,為什麼不跟我說?這麼大的事兒,你瞞得可夠嚴實!你什麼意思,不管莫濂,成全自己是不是?」

  她站在辦公桌前,咄咄逼人。

  莫董從昨天煩到現在,夜裡也沒睡好,他揉著太陽穴,冷聲道:「行了,有完沒完了?」

  莫夫人不傻,不會在這個時候跟莫董真的吵起來,她氣哼哼坐下,較著一股勁,眼眶也紅了。

  「這些年,我受了多少委屈,莫濂受了多少委屈,你心裡沒數?他莫予深是不是想上天就上天?你就這麼由著他?」

  莫夫人哽咽,哭訴。

  當初她跟莫董結婚,莫老爺子是有條件的,她和她娘家人,誰都不能進莫氏任職,也不許她參與集團的任何決策。

  至今,莫老爺子還是莫氏的最大股東,只是投票權暫時委託給莫董。

  至於老爺子心裡到底怎麼想,是把股份平分給莫濂和莫予深,還是都給莫予深,誰都不知道。

  現在莫予深敢來這一出,一點都不把他老子放眼裡,不知是不是老爺子暗中透的口風。

  反正不管怎樣,現在的形式不利於莫濂。

  要是莫濂的這個把柄被莫予深利用,那莫濂就沒法在董事會待下去。

  莫夫人越想越後怕,她隱忍了二十多年,為的就是莫濂的將來,現在就定輸贏,她不甘心。

  「你倒是說話呀。」

  半晌,莫董開口:「予深那孩子,我了解,他不會容得下莫濂,他現在是各個擊破,就算我提前退休,他下一個目標,也會是莫濂。」

  莫夫人:「那至少還有個機會啊,你要不管莫濂,任由他被董事會問責,他在莫氏集團就待不下去了!要是被老爺子知道莫濂幹了這麼混帳的事兒,他能饒了莫濂?」

  說著,她眼淚下來。

  「反正你不能不管,你這個當爸的不管兒子,誰管他?」

  莫董眯著眼,頭疼欲裂,太陽穴腫脹,按了這麼長時間一點用都不管。

  莫夫人為莫濂開脫,「他這個孩子,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他哪有那個壞心,還不是被莫予深給逼的。」

  她拿紙巾擦擦眼淚。

  「要不是老爺子偏心,他至於這麼做?」

  「莫濂又不是我帶來的拖油瓶,他和莫予深都是莫家的孩子,老爺子和老太太,心都偏到天上去了。」

  莫董心煩,「你能不能讓我安靜會兒!」

  莫夫人這才不吱聲。

  坐了半刻鐘,辦公室壓抑,莫夫人離開。

  今天的北京,風大,吹在臉上,隱隱刺疼。

  莫夫人快步走下台階,上車前,又回頭看了眼高聳入雲的莫氏大廈。

  ——

  開門聲響,莫予深斂了思緒,轉身。

  奚嘉已經洗過澡,睫毛上掛著一層水霧,濕噠噠的,「在想什麼?」

  莫予深:「工作上的。」

  他看了眼時間,快十二點。他們早飯也沒吃。

  「下去吃飯。」

  奚嘉早上看過筆記本,他昨晚還給她買了吃的。後來兩人急不可耐,身體吃飽了,胃還空著。

  「你昨晚打包的小吃,拿去酒店大廳,讓他們給微波加熱,我想吃。」

  莫予深拿了衣服穿上,「我給你再買新鮮的。」

  奚嘉不讓,山里冷,一夜壞不了。那是他第一次給她買東西,雖然只有二三十塊錢,可意義不一樣。「我就想吃昨晚的。」

  莫予深看著她,無法理解。記憶不行了,也越來越任性了。他答應著,拿上那些食物下樓。

  莫予深沒打算給奚嘉吃隔夜飯,他讓服務員幫忙加熱,又到門口飯店打包了一份新鮮的。

  加熱的那份,他自己吃。

  莫予深怕奚嘉吃自己那份隔夜的,剛才打包,問老闆要了一些辣椒粉和孜然粉,到了酒店大廳,直接撒在加熱過的小吃上。

  奚嘉在記今天的筆記,房門開了,一股香氣撲來。

  「奚嘉。」莫予深把打包的食物擺好,喊她。

  「來了。」奚嘉寫完最後一句:突然有一種,過日子的感覺。

  山里酒店的套房跟城裡的沒法比,沒有單獨用餐區,兩人就湊合在茶几上吃。

  奚嘉吃著自己的,不時還瞅瞅莫予深打包盒裡的孜然小羊排,可惜有辣椒,她吃藥,忌腥辣。

  下午。

  奚嘉帶著莫予深回阿婆家,腿酸,她走得慢,中途還在路邊的石凳上歇了會兒。

  莫予深第三次來阿婆家,前兩次只到了門口,今天才看到院子裡什麼樣。

  院落比岳老先生家還寬敞。

  只有兩面圍牆,另一邊是峭壁,遠處是湖,就沒做圍牆,正好欣賞風景。

  站在阿婆家走廊上往下看,也不比岳老先生家的景色差多少。

  院裡還種了幾壟小白菜,菜地收拾的乾淨利落。

  對阿婆來說,莫予深是貴客,像孫女婿第一回上門。

  她上午就給閨女打電話,讓晚上送幾個菜過來。

  莫予深坐走廊上,品著茶,順便看奚嘉的劇本。

  奚嘉在廚房幫阿婆擇菜,剛從小菜園拔的小白菜。

  閒聊時,奚嘉說:「奶奶,等我回北京,您跟著我一塊回。您在這天天被蟲子叫聲吵著,也睡不好。」

  她以為阿婆每天起那麼早,跟她一樣,是被蟲鳴吵醒。

  阿婆笑了笑:「天冷了哪來的蟲子叫,你聽到的可能是一早的鳥叫聲。」她們不遠處還有一戶人家。

  那家老爺子養了不少鳥。

  清早會嘰嘰喳喳。

  阿婆說起早起,「我是習慣了,年紀大了,也睡不著,躺床上難受,還不如起來干點活。」

  奚嘉的手一滯,她意識到什麼,又追問,「只有夏天有蟲子叫嗎?其他季節呢?」

  阿婆:「夏天多,秋天也有,不過聲小,住慣了不影響。」問奚嘉:「你上回來,是不是住不慣?」

  奚嘉忙擺手,「我家有花園,也有各種小蟲子叫,習慣了,不影響。」

  原來真是她耳朵出了問題。

  之前不是沒懷疑過,只不過抱著一絲僥倖心裡,安眠自己,那是真的蟲鳴,不是她耳鳴。

  僅存的那點小幻想,也破滅。

  阿婆開始洗小白菜,舀了一盆泉水。接著剛才的話說道:「在山裡住了一輩子,哪都不想去。就因為去不去北京,你梁叔叔不知跟我吵了多少回,說我犟。」

  奚嘉緩了緩,很快收拾好心情,「奶奶,那等我劇本拍電視了,您去探班。有不少您在電視上看到的明星。」

  阿婆笑著,說到時一定去。

  阿婆只做了幾道素菜,要將就著奚嘉的口味,菜大多清淡。阿婆不會做年輕人喜歡的葷菜,就讓女婿飯店送了兩道來。

  來送菜的是阿婆的外孫,二十來歲。

  外孫一進門就扯著嗓門喊阿婆。

  「來啦,來啦。」阿婆從廚房出來,奚嘉也緊跟其後。

  外孫看到走廊上的莫予深,眨了眨眼,「是你呀。」

  莫予深也認出了年輕小伙是誰,給小伙子遞了個眼色,但顯然,小伙沒接住。

  阿婆問:「你們還認識?」

  外孫:「這個大哥早上在我們店買吃的,早知道都是親戚,我就不收錢了。」

  阿婆給他們做了介紹。

  外孫把手裡的葷菜遞給阿婆,「家裡還有辣椒粉吧?」

  阿婆年紀大了,不吃辣,「是不是店裡不夠用的了?」

  外孫:「不是不是,我沒帶,大哥喜歡吃辣,早上買甜食,都要辣椒粉和孜然粉。」

  莫予深:「……」

  奚嘉看向莫予深,莫予深也在看她,他默默收回視線。

  早上的甜食,是她吃的。

  那莫予深要的辣椒粉是撒在了昨晚的小吃上。

  馬上就到晚飯時間,店裡忙,小伙沒逗留,「大哥,姐,你們好好吃,我走啦。」

  晚飯很豐盛,莫予深邊吃著烤羊排,不時望幾眼奚嘉,奚嘉每次也都正巧在瞅著他。

  阿婆忙了一下午,累了。吃過飯就早早去歇著了。

  奚嘉和莫予深散步回酒店。

  「長這麼大,第一次吃隔夜飯吧?」奚嘉問。

  莫予深:「嗯。」

  「味道怎麼樣?」

  「還行。」

  奚嘉扣著他的左手,拿到唇邊,親了下他的戒指。「聽說無名指跟心臟相通,有沒有感覺到暖?」

  莫予深沒回答,把她手攥緊。

  安靜了好長一段路。

  莫予深望著山路兩邊,撒謊說:「這邊蟲子是很多。」

  奚嘉淺淺笑著,附和著他:「你也聽到了?」

  莫予深:「嗯。」

  周圍靜的,只有風吹過,樹葉颯颯作響聲。

  回到酒店,莫予深到外面客廳忙工作。

  丁秘書發郵件匯報,今天下午,莫董召集了幾個董事過去,具體商量了什麼,暫時不得而知。

  還有,莫濂今天下午,從上海回北京了。

  郵件的附件里,是莫濂公司的資金往來明細。

  其中有幾筆不小的款項,匯入帳號的戶名是某地福利院。

  丁秘書特別備註:【查過了,這些年,莫濂每年都會定期給福利院捐款,一共捐助了不少家福利院。】

  莫予深關了窗口。

  人性,如此複雜。

  手機振動,丁秘書發來消息:【莫總,您那邊還下不下雨了?要是雨沒停,我再改簽機票。】

  莫予深:【停了。剛停。】

  擱下手機,他揉揉鼻樑。

  他以前自詡,最有原則性。

  現在,撒謊成精了。

  臥室,奚嘉在記筆記,全部記完,她在最後問了個問題:莫予深愛我嗎?

  愛。不愛。

  她在愛的選項下,畫了個笑臉。

  莫予深推門進來時,就見她嘴角勾著笑。

  奚嘉聽到動靜,合上筆記本。

  「老公。」

  「嗯。」

  奚嘉幾步走過來,環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親了下。

  這一刻,莫予深又覺得,撒謊就撒吧,沒什麼。

  次日一早。

  莫予深被嘩嘩的雨聲吵醒。

  還真下雨了。

  一直到九點,都沒有要停的跡象。

  丁秘書訂了下午三點半的航班,最遲十點就得往機場趕。

  這樣的瓢潑大雨,能見度太低,汽車在山路上開,危險。

  莫予深在窗口站了半晌,雨越下越大,美食街上,沒有一個行人。

  他看了看天氣預報,三個小時內都是大雨。

  再看窗外,天地連成一片,雨簾落地,騰起一層煙霧。

  莫予深只好給丁秘書發消息:【今天又下雨了。】

  丁秘書:「……」

  他回莫予深:【莫總,我這就改簽。】

  莫予深怕丁秘書不信,拍了一小段下大雨的視頻發給丁秘書。

  證明他沒說謊。

  是真的下雨了。

  作者有話要說:丁秘書:你這個視頻沒法證明你昨天沒說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