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孟安問唐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唐立說：「這事說來話長，我也是昨日才得到消息的。」
前面的事兒，唐立只是簡略複述，一筆帶過，不過後面的事情可就說得仔細了。
孟安跟孟小嫻都把希望放在周晟身上，所以對其他事情關注得就比較少。但唐立一直都認為周晟不可靠，那日後就開始自己尋找出路。
可是整個津城的船隻本來就不多，都是有數的，就算他開出來多高的薪酬，也沒辦法招募到船隻。更何況其實這裡最關鍵的是船員。
船員太缺乏，就算有船，他們走海運也很費勁。
找了幾日，唐立沒什麼收穫，甚至覺得要不然乾脆就去找外地人好了，附近沿海地區這麼多，要不然去登州看看？雖然遠了點，糧食還得移動，不過相比沒船，這更能接受。
就算運抵時間遲上幾日，皇帝也不忍心苛責。這樣的天氣送糧本來就是非常困難的事兒。
正當唐立如此決定的時候，忽然有個老頭來請他，說是柳三娘要見見他。唐立察覺到柳三娘的身份並不簡單，當時卻沒往海盜上想。
頂多以為這柳三娘可能是某個行走江湖的人物。誰知到了地方，柳三娘就把自己身份交代出來：「恩公，我看你這幾日都在找船，我這兒不是有現成的船麼？」
唐立大驚失色，萬萬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水娘子竟然就是眼前這麼嬌滴滴的美人。他先問船夠不夠，得到肯定答覆又考慮其他問題。
「咱們的船敢靠岸？」
三娘搖頭：「怎麼可能，朝廷通緝著呢。」
「這也是個麻煩事兒。」
三娘道：「這些事都有辦法，大不了先找船裝貨，到海上換貨。可能要耽誤幾日，後面可以補回來。」
唐立道：「那倒是不怕。只要能送走就成。就是……」
三娘知道他在猶豫什麼，盯著他的眼睛道：「恩公，我柳三娘發誓，一定會想辦法把你的東西送到地方。我沒辦法證明，只要你同意，我就會想盡辦法。恩公，我是個恩怨分明的人，雖然不一定是個好人，但說出去的話總歸還是算話的。」
這件事情是很為難的。
孟家是皇商，如果被爆出跟海盜合作，這事情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且不說朝廷上上下下會怎麼想，就算是皇帝也不會放過他們。
在朝廷眾人看來，海盜雖然屬於疥癬之患，可是於帝國的尊嚴有損，跟海盜合作，豈不是打了朝廷的臉面？孟安也有自己的擔憂：跟正常商家合作，就算出海後有事情，總歸在陸地上還有產業。
可是海盜根本就沒有！出了海一切都不由他們，只能任由宰割。回去後，孟安就把自己關進書房，誰也不能打擾。孟小嫻問唐立究竟出了什麼事兒。
唐立把事情簡單複述，連她也驚呆。當時救人，兩人就是出於善心，從來沒想過要回報，但現實就是這麼離譜。
孟小嫻堅定道：「相信她！」
唐立笑道：「為什麼？你都見過她。出了海，發生什麼事兒，咱們也沒人來救。」
「直覺。」孟小嫻的眼睛很堅定，直勾勾看著唐立，她又繼續說：「作為女人，我很理解她的行為。你要問我為何相信她我說不上來，但直覺告訴我，就應該相信她。不用懷疑。」
「我也相信她。」唐立笑著回答。
孟小嫻疑惑：「你又是為何？」
「是基於理智分析。」唐立調整坐姿，給孟小嫻整理頭髮，「此事其實很簡單，現在有兩種選擇，一種是不相信她，那麼我們要麼自己送，要麼等著周晟。自己送，肯定不能如期完成任務，而且很可能還會死人。這段時間大雪頻降，北地什麼情況沒人知道。
等著周晟，同樣也有風險。我覺得他幫我們的概率很低，低到可以忽略不計。所以這條路實際上死路，要不然我們也不會在這兒發愁。」
孟小嫻同意這個說法，所以說如果不相信柳三娘，結局只有一個，那就是死人，失期，損失大量糧食。
唐立見她能理解，道：「那麼接下來就是第二個選擇，相信她。也有兩種可能結果。第一種，就是她搗鬼，我們可能會失去全部糧食，甚至我們兩人也會喪命。要麼她全心全意幫著我們，雖然未必能準時送到，但起碼能達到所有人都理想結果。
如果是我，我肯定樂意衝著最好結果去，而且概率也不低，有一半呢。為何不選？」
但這事的決定權不在兩個人手裡，而是孟安。兩人不能代替孟安做決定，只能默默等著。晚飯，孟安沒出來吃，叫人送去房間。
次日清晨，唐立剛起床，先去看看孟小嫻，兩人剛說兩句話，孟安也來了。他臉上的疲憊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毫無精神，唐立驚訝：「爹，昨天晚上你沒睡？」
孟安擺擺手坐床頭：「我昨天考慮一夜，這個風險，我們擔了。唐立你去通知三娘，速度必須要快。必須要在周晟沒反應過來時下手。具體細節你們自己商量，這事我不管了。」
唐立看看孟小嫻，又看看自己的岳丈，道：「這也是我跟小嫻的意思。我這就去通知她。」
雪已停，整個大地銀裝素裹。寒冷的風不斷往脖子裡灌。唐立呵口氣，不斷挫手，嘴裡嘶嘶吸著涼氣，真冷。腳底板兒上跟鋼針扎著似的。
他抬頭看看天，還沒晴，可能還有雪，他嘆口氣，化作一團霧消散於空氣。坐上馬車，快速趕往柳三娘的住處。當柳三娘聽到唐立的決定，她笑了，笑得很好看。
不過細節問題還有很多，最重要的就是怎麼才能把糧食送上船，海盜門的船根本不可能靠岸。
「朝廷有通緝，我現在不能露面。咱們一起想個辦法。」柳三娘十分可惜，看看唐立又解釋：「我那些弟兄多少年都上不了岸，我一直想辦法讓他們上岸。唉。」
「這很難，海上不好嗎？」
柳三娘的目光瞬間變深沉，捧著香爐的手不由顫動，「再好，那也不是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