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後，從京城來人了。這些人是孟家人。他們提前到來，是因為糧食已經在後面不遠處。頂多還有三天就能全部抵達。
「姑爺，這批糧食怎麼辦？是直接送去碼頭，還是送去倉庫？」
這是個問題。孟小嫻說：「直接送去碼頭。」
這事得跟周晟溝通。兩人去尋周晟，得到的答案是，碼頭倉庫沒辦法存放這麼多糧食，他們得自己找地方存放。船還有幾日才能準備好。
所以他們沒辦法，只能在城中租賃倉庫。而要存放這麼多的糧食的大倉庫也確實不怎麼好找。最終分了七個倉庫，租金高得嚇人。
孟小嫻覺得這就是浪費錢：「為何要租倉庫？直接在馬車上就行，反正還要送去碼頭。」
「倉庫還是保險點，船那邊還不知什麼情況，萬一到時候沒法裝船，上哪找倉庫去？」
孟小嫻道：「你原來這麼膽小。」
「小心一萬次也不為過，可一次粗心大意，帶來的可能就是滅頂之災。」
這是唐立在幾十年經商的生涯中得到的教訓，不方便跟孟小嫻分享，不妨礙他直接上手操作。唐立此時心中的不安更加強烈。
做生意這麼多年，他最相信的就是自己的直覺。直覺並不是證據，也沒有邏輯，但有時候就是會非常準確。他決定要去做些什麼。
於是那天他吃過飯後，帶著紅綃出門，到附近的一個茶樓，吩咐茶博士：「這裡有什麼值錢吃食都上來。」
茶博士笑著說道：「客官，咱們這兒只有糕點點心。」
「吃飯呢？」
「您可以去旁邊明月樓點餐，叫他們送來。」
「那你們去，按照五十兩銀子的席面準備。」
茶博士喜笑顏開，趕緊去了，不大會兒功夫，有幾個人過來送餐，八涼，四點心，外加十六個熱菜，上好的酒，全部鋪滿桌面。
這裡原本就是個喝茶之處，稍微闊些的閣兒，從這兒可以看到外面，外面是茫茫雪地，是空地，不遠處有個湖泊，跟玉塊似的。
紅綃道：「姑爺為何要找這些人？」
「咱們先了解了解。」
唐立又道：「待會人來你不要說話，聽著記著就成。哪怕你不能理解。」
紅綃點頭。
正說話間，進來個粗獷漢子，聲大如雷，「敢問這裡是唐公子？」
唐立忙道：「正是在下，敢問閣下……」
「在下大黑魚。在下水性極好，因此得了這麼個諢號。」
唐立道：「久仰久仰！」
接著又進來個人，四十多歲，紅綃眼珠子都快瞪出來，她還從來沒見過這麼黑的人，這人跟煤炭似的，黑乎乎的從上到下。活脫脫一根炭條穿上了衣服。
「在下老水鬼！」
「久仰久仰！」
接著又進來個人，這人又是極端白，三十來歲，白得不像話。跟白條子肉似的：「在下浪裏白條。」
「幸會幸會！」
三人到齊，唐立指著桌子說：「在下唐立，跟各位都是初次見面，別的咱們先不聊，先吃飯。這麼冷的天兒，沒什麼比吃飯更舒服的事兒。小二，再上來四五個炭盆兒。」
紅綃布菜，四個人邊吃邊喝，不大會兒功夫氣氛逐漸放開。老水鬼道：「唐公子，我們都是水裡討生活的人，素來不怎麼上岸，你花了那麼大功夫把我們幾個找來，不知道有何見教？」
唐立道：「見教是不敢當。不過幾位波濤中來波濤中去，定然是當世豪傑。這個時候敢下海的人都要大勇氣，大智慧。我還真有幾個問題想當面討教。」
「唐公子請講。」
唐立看看三人，道：「兄弟我這趟要走一趟寧遠，五萬石糧食不是個小數。沒走過海，幾位有什麼要提點的？」
老水鬼皺眉，放下筷子：「唐公子什麼時候走？」
「過幾日。」
老水鬼連連搖頭：「不行不行，這會兒都是逆風，走得慢。」冬天是從西伯利亞高原來的冷風，跟他們要去的方向顯然是相對的。
唐立道：「我知道，走得慢也沒啥。還是能走，我有不得不走的理由，幾位莫再勸，就告訴我能不能走？」
「走肯定是能走的，不過不好走。」
原來這個時候走海，要的就是順風。而且他們都是以風帆為動力，逆風太難走了，只能走之字形這樣的話，速度上可是慢得多。
唐立又打聽金州港冬天是不是凍起來了。
浪裏白條笑道：「這是誰說的？金州港冬天確實上凍不假。不過時間很短，年關前一個月會封起來，頂多也就是十來天，其餘時間都能走船。」
現在的航海是個技術難題，是大活。不但需要有極強的星象知識，還得有各種各樣其他知識。所以著份活並不是誰都願意干。
唐立問的都是技術性的難題，比如他們如何解決船員的生活問題，如何解決吃飯，又能在哪補給，走什麼道兒，需要多少時間等等。
幾個人雖然跟唐立不怎麼熟，但吃了這麼一頓飯，互相之間也算認識，再加上也算不上什麼有難度的問題，幾個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從他們的談話中，唐立才知道現在走海是多麼複雜危險的事兒。天災自然不用說，老水鬼曾經經歷過颱風，很是嚇人，他們的船都被捲成碎片，要不是他命大，也跟著颱風走了。
他抱著一塊木板飄了兩日才靠岸，差點死海里。
海盜是另外一個比較大的問題。
浪裏白條曾經遇到過好幾個海盜，「咱們這兒附近就有個大海盜，人稱水娘子。聽說長得好看，手底下有百十條船，厲害得很。專門打劫過往船隻。
我是沒遇到過，不過聽說她長得很漂亮。」
唐立驚奇：「一個女人怎麼做上海盜頭子的？而且還做得那麼大？」
「這女人也是繼承了她丈夫的基業。據說她丈夫還考過科舉，中過秀才，是他拉起來的隊伍，只是可惜他丈夫死在海里餵魚，她就繼續當海盜頭子。」
唐立道：「是個奇女子。」
「她估計也快活不了了！」
「怎麼？」
「近幾年有個大盜，名叫韓山。據說現在跟水娘子斗得厲害，水娘子吃虧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