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聖戰(九)
玉碑中。
鹿向天看到陳平再次向上,興奮道:
「來了,來了,最後的大決戰來了。」
梁勝看了一眼鹿向天,譏笑道:
「看你的表情,你是希望陳平贏?陳平贏你能活?」
鹿向天面部扭曲,哈哈一笑:
「你以為,升仙谷贏了,我就能活?」
他冷笑一聲,看向梁勝:
「你之前不是問我為何為了一些區區元嬰境界的資源去謀劃陳平嗎?老夫現在可以告訴你,根本不是。」
他眼中翻江倒海,憤怒的海浪聲幾乎要拍岸而出:
「你以為我等只要真的做好了仙主交代給升仙谷的事,仙主就真的會賞賜我等,會把我等當人?「
「你以為仙主是好人?」
「你以為仙主賞賜給我等的那些丹藥,真的能助我等飛升上界?」
鹿向天一口氣說出了一連串的質疑,但卻不是提問。
梁勝聽的心中一驚:「什麼意思?」
「呸,仙主?」鹿修士啐了一口:
「仙主給我等的那些丹藥根本不是真的助我等飛升的丹藥,我鹿家有一種特殊的手段,讓我無意中發現,其中一個被升仙谷聲稱已經飛升成功的谷尊並沒有飛升。」
「我原本以為那谷尊只是飛升時隕落,而升仙谷不想打擊大家的信心,故而聲稱已經飛升成功。」
「但我通過一系列蛛絲馬跡發現,根本不是飛升失敗,而是他的元神被吞噬了,被活生生的吞噬了。」
「當初我被自己的這一發現嚇了一大跳,以為探索錯了,想多了。」
「可後來我發現仙主給我們的那些藥根本就不是什麼助飛升的丹藥,而是改變我等元神特質的一種丹藥,別人或許會以為這只是為了優化我等元神,提升飛升成功的可能性。」
「我可上百年的探索發現,不是,根本不是優化元神,而是改造元神,讓元神更適合被吞噬。」
「試想一下,有誰有能力活生生吞噬我等人界最頂級修士的元神?」
「你是說仙主?」梁勝大驚。
鹿修士嗤笑道:
「除了他,還能有誰?」
「我不敢說所有飛升靈界的升仙谷同道都已經被吞噬,但敢肯定那些元神改造相當不錯的同僚無一例外不是這麼一個下場。」
「.這.這與你謀算陳平有什麼關係?」梁勝不解道。
鹿向天冷哼一聲:
「陳平只是一個意外。」
「我需要的並不是陳平,而是獨孤家族。」
「我與獨孤老祖是摯友,以前經常去獨孤家族,一次偶然機會發現獨孤家族有一口清泉,那口清泉是獨孤家族為何這麼多年元嬰傳承從未間斷的原因,可這對我依然沒有什麼吸引力,元嬰資源而已。」
「但後來我發現,那泉水竟然能延緩我元神被仙主丹藥改造的速度。」
「我原本想吃下獨孤家族,獨吞那口泉水,但獨家家族與升仙谷有一定的淵源,我擔心引起谷主的注意。」
「陳平的出現,正好是藉口。」
他冷笑著轉頭看向梁勝,冷哼道:
「這下知道我為何要幫助獨孤家族算計陳平了吧?」
「嘖嘖嘖,我是為了自己的命運才失手被陳平困在這裡,反倒是你,嘖嘖嘖,以為是為升仙谷,嗯,沒錯,確實是為了升仙谷。可惜,你們信仰的仙主,卻一心想要吞噬你們的元神。」
「呵呵,多諷刺。」
「就這.你們還好意思笑我?」
鹿向天啐了一口。
屁的升仙谷。
吞人谷還差不多。
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看到梁勝咧嘴笑了笑:
「原來,你還是個聰明人,知道的不少啊。」
這話怎麼聽怎麼彆扭,鹿修士心中一怔,緊接著就發現梁勝臉上掛著耐人尋味的笑意。
那是一股諷刺的笑意。
更驚悚的是,他突然覺得梁勝的氣息似乎有點熟悉。
頓時心中大駭:
「你到底是什麼人?」
「哈哈哈哈,倒是沒想到,今日還有人能走到這一關。」
「這一關,老夫親自來。」
就在此時,道場中的趙洗塵哈哈一笑,一飛而起。
「老趙,你」
「怎麼了?規則可沒有說不能換人。只允許你們誅仙盟不斷換人?我升仙谷守關之人就不能換人了?」趙洗塵道袍鼓動。
這一關是戰力對決之關。
升仙谷這邊此前是莫家兄妹出的戰,而升仙谷那邊,是一個超控著數十具邪魂的修士。
這一次谷主卻要親自出戰。
不過規則上並沒有違規,畢竟誅仙盟這邊同樣是可以挑選任何合適的修士進場闖關。
「無恥,這是怕守不住才臨場換人吧。」
「姓趙的實力如何?從未有人看過他親自出手。」
「實力不知,但聽聞那老東西是和仙人直接聯絡之人,也不知道手上有多少仙人贈送的機緣,這才是最可怕的。狗東西,居然親自上場。」
「陳道友連闖四關,身體機能恐怕不濟啊。」
「.」
眾人也只能怒懟。
毫無其他辦法。
趙洗塵根本沒理會這些言論,他站在瓊樓的一處飛檐之上,道袍翻飛,看向對面的陳平:
「陳小友不錯,安海那老東西倒是聰明,把你藏到了最後,讓其他人提前給你摸索清楚規則和對方的實力,呵呵,一手好算盤。」
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吧?
「過譽。」陳平冷笑,同樣站在飛檐,打量著眼前的這個人。
終於到了這一刻。
陳平懶得多廢話,直入主題:
「既然是換了人,規則可需要變?」
「不變,還是老規則,無論手段,無論輔助道器,無論任何丹藥,統統使出來,直到一方認輸為止。」趙洗塵面帶笑容道。
「好,那就開始吧。」
陳平率先發起進攻,手持符筆,臨空畫符。
一張符籙剎那間形成,陡然變大,朝著趙洗塵席捲而去。
這不是普通符籙。
是離奈留在七星龍淵劍裡面的符籙繪製法決條件下繪製的滿級符籙。
專門破妄。
專門用於解開趙洗塵真面目的符籙。
「嘩!」
一根根銀針從符籙中脫體,疾馳而來,空氣被撕裂,空間幾近扭曲,氣流因而發出陣陣「嘶嘶」之聲。
一些虛妄無可遁形。
趙洗塵冷笑一聲,法袍鼓動,連連後退數丈,飛馳到了另外一座屋檐之上,一腳剁下,屋頂上的一塊瓦片突然飛了起來。
竟變成了一隻展翅大鳥。
「嘭!」
銀針激射,大鳥瞬間湮滅。
趙洗塵這才臉色一變,連連後退,期間數拳打出,等到銀針消失,他已經不得不退出了老遠。
「好。」
「果然強。」
「老夫終究是小看你了。」
趙洗塵上前幾步,一拳就要打出,可頓時停住,因為,又有符籙正在疾馳而來。
這一次不是一張,而是兩張。
「呵,有意思。」
趙洗塵一邊爆退,一邊一手撩起法袍的袍擺,不斷擾動轉圈,袍擺轉圈兒在他面前形成一張張麻布,不斷動盪而出。
相撞之下,發出『嘶嘶嘶嘶』的銀針穿過麻布的聲音。
他面色劇冷。
那麻布是他手中最頂級的先寶之一,竟然阻擋不了銀針。
這銀針有蹊蹺。
似乎很針對我。
趙洗塵大吼一聲,在密集的銀針夾縫中連連爆退,驚出一身冷汗。
「呯,噹,叮!」
退出夾縫的趙洗塵摸了摸自己的臉,竟然劃出了一條小小的血痕,忍不住嘴角抖動了一下,目眥欲裂。
「顯出原型吧。」
陳平又是幾張符籙畫了出來,這種符籙對修士的傷害算不上多大,重點在於破妄。
銀針越密集越好,根本不給趙洗塵歇息的機會。
「叮!叮!叮!」
「.」
趙洗塵連連後退了數步,忍不住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臉,又多了幾道劃痕。
而且這些劃痕還在變大。
趙洗塵意識到了什麼,突然變得焦躁不安,雙手不斷地抓自己的臉,嘴上發出「不,不,不」的聲音。
但臉色的劃痕卻在不斷擴大。
他的臉部開始變得扭曲。
身體也開始發生變化。
隨即,『嘭』的一聲,一個全新面貌的修士出現在了飛檐之上。
趙洗塵吸了一口氣,等到全新面貌全部顯現出來,他反倒是變得平靜了不少。
負手而立,含笑看著遠處的陳平:
「這是什麼符籙?」
陳平沒有回答他,而是道:
「升仙谷的那些追隨者應該還沒看到過你的真面目吧?他們應該永遠都沒想到,自己時常見到的谷主,竟然就是他們視為神明的仙主。」
此話一出,道場中全場譁然。
特別是升仙谷營地,更是議論聲一片。
不過趙洗塵風清雲淡,依然負手而立,沒有一絲情緒波動,直到陳平又說了一句:
「對吧?趙長星。」
趙洗塵才瞬間臉色一變,眯起狹長的眸子打量陳平。
隨即哈哈一笑:
「哦?如果猜到的?」
陳平淡淡道:
「你的分身能來人界,難道就不允許其他靈界修士的分身來人界?」
「曾有人告訴我,趙長星絕不會放任我輕鬆通關,那人說趙長星最後一定會親自出手阻攔,而現在便是最後一場對決。」
「既然如此,那你必然就是趙長星。」
「哼。」趙長星仰天冷笑:「無為派口口聲聲聲稱自己一派的修士從未違規下界,如今看來也是沽名釣譽之輩。」
趙長星並沒有深究於此,而是道:
「既然你知曉本仙的身份,本仙倒是很想知道,你該如何破關?」
「你用的七星龍淵劍是本仙曾經用過的佩劍,你修的劍意是本仙曾經修過的劍意,你就是本仙的影子,永遠活在本仙的陰影里。」
「你,如何贏我?」
與此同時,道場中。
「什麼?趙洗塵就是靈界來人?就是那個常年奴御人界的靈界仙人?」
「這該死的狗東西,沒想到今日被陳道友打出了原型。」
「哎,可這下麻煩也大了,既然是靈界來人,怎麼可能是我人界修士可以抗衡的?這局比試不公平啊。」
「對,有規則的。」
「安盟主?比試規矩可有說明不允許靈界來人參與?」
安海臉色漆黑。
他也沒想到靈界來人居然直接參與到了比試之中,這還比試個啥?
此前有明確要求靈界來人不能參與比試的。
「趙長星,這一場規矩不是如此,你作為靈界之人,沒有出戰資格。」安海大喊。
其他大部分人不敢附和,畢竟對面是靈界之仙人。
以至於現場不合時宜地沉默了兩息。
直到,一個女聲打破了沉默:「對,升仙谷先壞的規矩,理應判輸。」
這一聲出自於膽子不大的關幻彩。
「沒錯,規矩就是規矩,你作為靈界之人也不能破壞規矩。」百里纖翎跟著喊了一句。
「勝負已明,升仙谷輸。」一向話少的可憐的碧元仙子聲音竟然如此洪亮。
「勝負已明,升仙谷輸。」秋山仙子跟著喊了一聲。
「勝負已明,升仙谷輸。」徐亮大喊。
「勝負已明,升仙谷輸。」紀修遠大喊。
「.」
然後是越來越多的人喊了出來,此前膽小不敢怒懟仙人的那些人,見有人喊了出來也沒被一巴掌拍死,頓時膽子跟著大了起來,跟著大喊。
隨即是穹頂遺址那邊的跟隨。
「勝負已明,升仙谷輸。」
「勝負已明,升仙谷輸。」
「.」
一時間,萬眾一心,聲浪一聲高過一聲。
瓊樓上空,趙長星猛地剁了一腳,氣波漣漪頓時蕩蕩出去,覆蓋道場全場。
不少修士一下子捂住了耳朵。
喊聲戛然而止。
趙長星風輕雲淡,毫不在意。
負手而立:
「權且當本仙破壞規矩吧。」
「這一局算升仙谷敗。不過這一架還得打,本仙和陳平有私仇,這一架是了卻私仇。」
「這一場戰鬥過後,誅仙盟依然可以派人前來渡劫轟開瓊樓,只要瓊樓轟開,誅仙盟便算贏了這場聖戰。」
「哦,對了,誅仙盟只有一個名額了哦,你們得找出一個比第五如松更厲害的修士才行。」
這簡直是無賴的言論。
明知道誅仙盟這邊只有陳平一個人有機會走下去,如今趙長星作為靈界之人,卻要在這個時候攔住陳平。
這一場若是陳平敗北。
即便第四關算誅仙盟勝,那麼又有誰能轟開瓊樓?
連第五如松都做不到的事,誰還能做得到?
說什麼還有一個名額?
哪怕還有一百個名額都無濟於事。
今非昔比,一開始的時候所有人的信心全無,信念坍塌,甚至在陳平贏下第一關的時候眾人也只是覺得出了一口惡氣,並不覺得陳平能一個人拿下這場聖戰。
可當陳平接連贏下第二場、第三場的時候,不少人開始幻想陳平能一路打下去。
一直到贏下這場聖戰。
他們不再去理會什麼『一個人不可能會那麼多東西』這樣的邏輯,他們拋開了理性,只是一腔熱血,單憑感性去奢望陳平一戰到底。
而現在,卻有人想要抹殺掉他們的希望。
「趙長星,即便你和陳小友有私仇,也應該在聖戰結束後做坐下來慢慢聊開,而不是這一刻大戰。」安海大聲道。
「放肆。」趙長星大怒:
「你在教本仙做事?本仙想要什麼時候找仇人報仇就什麼時候報仇,需要你多嘴?」
趙長星撫須而立:
「本仙也不占你們便宜。」
「公平起見,老夫全程只用八層功力,限用十件以內的靈寶,三十息內解決戰鬥。」
說罷,他食指一轉,對著自己的穴位一按,身上六個穴位上面頓時出現了一圈紅色旋渦。
那是封印穴位的標誌。
這六個穴位一封,確實只能發揮六層功力,這一點是所有修士都知曉的常理。
陳平眯了眯眼,趙長星能聽到外界的聲音,他聽不到。
但他從眾人的嘴型和趙長星的回覆來看大概知道在說什麼事。
陳平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和趙長星一戰是不可避免的,多費口舌沒有任何意義。
倒不是趙長星真的有什麼仇,而是趙長星決不允許有人顛覆升仙谷,自己想要在這裡借道飛升,趙長星就一定會阻攔自己。
道理就這麼簡單。
陳平還沒說話,就只見趙長星法袍一抖:
「既然你是他們的希望,那本仙就讓他們眼睜睜看著這份希望墜地。」
「讓你知道,什麼叫著仙人的力量,什麼叫著螻蟻的渺小,讓你知道什麼叫著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趙長星高高躍起,單腳蜷縮,再重重落下。
單腳跺在屋頂的那一刻,無數瓦片騰空而起。
陳平也不含糊,直接上大招——神通混沌判定劍。
「嘩!」
一柄大劍從雲霄中疾馳而來,空氣被撕裂,空間幾近扭曲,氣流因而發出陣陣嗚鳴之聲。
劍意覆蓋整個天梯。
趙長星冷笑一聲,法袍鼓動,連連後退數丈,飛馳到了另外一座屋檐之上。
「呵,劍意?」
「用本仙看不上的劍,修本仙拋棄的劍意,居然想要靠著這一招來擊敗本仙,痴人說夢。」
「本仙讓你看看真正的劍意。」
「無用吾劍,去!」
趙長星一聲爆吼,一柄細長的劍陡然飛出,他同樣是用的最強的一劍,細長的劍中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個小修士的影子,那是器靈在催動長劍。
『無用』兩個字浮現而出。
無用劍,一切敵對勢力在此劍面前皆為無用。
無用劍陡然變大,不斷升空,帶著摧枯拉朽的氣息,氣息明顯壓制了七星龍淵劍一截。
天空中,一劍朝上疾馳,一劍朝下快速直插。由上而下的勢態明明更容易占優勢,可七星龍淵劍在這一場摧枯拉朽的對決中顯得弱小了太多。
「哈哈哈哈,這.才是劍意。」
趙長星大笑。
道場中,不少修士不受控制地心生畏懼,有些金丹、元嬰修士甚至一瞬間跪了下去。
不是自願,而是心中不受控制地生出了『臣服』之感。
這是仙人一劍。
無可匹敵的一劍。
「噗!」徐亮一口鮮血吐了出來,不止是徐亮,磅礴的劍意讓道場中無數人直感覺呼吸困難。
紀修遠連忙一手抓住徐亮肩膀,一股氣息打入徐亮體內,才穩住他即將跌倒的身軀。
莫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劍,劍中的劍靈居然蜷縮在了劍中一角。
哎。
人界修士,在仙人這一劍之中,還是顯得太渺茫,太弱小。
安海眼中儘是悲慟。
無數的人低下了頭顱。
這一劍,陳道友非死即傷。
莫哭再次默默取出了袖口裡的那一盤丹藥。
「嘭!」
兩劍相撞,天空為止色變,空氣瞬間扭曲,動盪而開的氣息將一片片瓊樓的屋頂掀飛,瞬間化為齏粉。
「咔嚓!」
是劍裂的聲音。
「等等,是『無用劍』裂開了,七星龍淵劍完好無損。」
「不會吧,不會吧?」
「快看快看,七星龍淵劍帶著無用劍還在快速向下疾馳,無用劍果真無用。」
「我天,陳道友好硬,陳道友為什麼這麼硬?」
「好磅礴的劍意,七星龍淵劍的劍意還在攀升,無用劍已經被徹底鎮壓了下去。」
「哈哈哈,陳道友好樣的。」
「呸,還仙人一劍,啥也不是。」
「好。」安海重重地揮了一下拳。
單憑這劍意,陳道友恐怕可以一個打我十個.莫笑抽了抽嘴。
碧元仙子蒼白的臉色露出了一絲血色,激動的血色。
花花公主下意識地夾了夾腿。
「不,不可能。」趙長星大驚。
明明剛才感知到七星龍淵劍的劍意並沒有他的磅礴,為何會這樣?
突然,他想明白了。
陳平可能是將劍意高度集中,讓外溢的劍意全部收攏,這樣才顯得七星龍淵劍帶著的劍意遠不如無用劍。
高度集中自然是為了提升催堅力量。
可問題是,陳平哪來這麼強的劍意?
這明明是人界修士不可為的劍意!
趙長星自己就是劍修,雖然是分身,但也是比絕大部分半步上仙境修士都要強出一大截的存在,可自己的劍意居然完全不敵陳平。
恐怕只有陳平劍意的六七成的水平。
這。
怎麼可能。
「嘭!」
趙長星祭出兩件防禦先寶之後,依然倒飛了數丈之遠,「噗」地噴出了一口鮮血。
如果說趙長星一共有十格血,這一劍直接讓他丟掉了一格。
「你如何做到的?」趙長星目眥欲裂。
當年,在梁勝死去之後,陳平曾進入過他的視野,但那個時候的陳平才僅僅化神六層,在他眼中只不過是一粒塵埃,完全沒有引起他的注目。
那個時候的他更多關注的是安海。
沒想到陳平居然成長到了這般境地。
「我們那個村人人都可以做到,我是最弱的一個,你做不到,那是因為你太弱。」陳平眼睛一眯,七星龍淵劍再次從天而降,陡然變大。
「呵,還來,以為本仙沒有應對手段嗎?」趙長星嗤笑一聲。
趙長星猛地跺腳,爆退的同時,無數瓦片騰空而去,朝著大劍疾馳的同時不斷聚攏。
竟然當即聚攏成了一柄劍鞘。
那柄劍鞘騰空而起。
與大劍觸及的那一刻,竟然完完全全地和大劍貼合,給大劍戴上了一層鞘。
也就是那一刻,隨著『轟隆』一聲巨響,劍鞘和大劍同時消失。
「哈哈哈,如何?」
趙長星狂妄大呼,可緊接著,就看到了大劍再次呼嘯而來。
他面色劇冷。
因為這一次,來的不只是頭頂上的那柄劍,還有前後各來了一柄。
三柄一模一樣的大劍,並且每一柄的的劍意都和剛才那柄的劍意一樣磅礴。
趙長星連忙祭出劍鞘,可他一次只能祭出一柄劍鞘。
不得不咬牙再次丟出幾個靈寶。
「呯,噹,嘭!」
三聲巨響傳來,趙洗塵在爆炸的夾縫中爆退,驚出一聲冷汗。
這一劍,血格再次掉了一格。
「你如何做到『一術化三劍』的?」
一術化三劍,劍劍劍意不衰。
這什麼神通?
竟然恐怖如斯。
陳平沒有回答,再次大劍刺出。
「你找死!」趙長星青筋暴起,六道封印的穴位陡然一抖,紅色旋渦消失,封印解除。
趙長星完全不顧下方「無恥,不是說只用八成功力嗎?」、「仙人說話如同放屁嗎?」、「你那話是用屁股說的嗎?說反悔就反悔?」、「無恥老賊,臉完全不要了嗎?」、「呸,丟你先人的臉。」的一片謾罵之聲。
只見趙長星怒吼一聲,一片薄片懸浮在他面前,他雙拳對轟,嘭地一聲,薄片化為鳥獸。
一隻青鳥嘶鳴一聲,騰空而起,然後巨大的翅膀遮天蔽日,向下猛地收攏翅膀,將趙長星籠罩其中。
陳平接踵而至的大劍竟然如同打入了棉花之中,全部消失不見。
「去!」
趙長星怒吼,一張靈網朝著陳平急速飛來。
陳平幾擊法術打出,那張網竟然安然無恙。
心中不禁一驚。
仙人手段不可小覷,陳平瞬間爆退,同時一劍劈出。
那張網卻完全無視了劍意,變得遮天蔽日,瞬間將陳平籠罩在下方。
然後迅速收縮,頃刻間將陳平束縛其中。
靈網不斷收縮,陳平頓時感覺全身傳來劇烈的痛感,身上的聖體鱗片發出「咔嚓咔嚓」的斷裂聲。
陳平大驚,頓時激活全身靈氣,爆發出最強鱗片。
但卻並沒有一下子爆破,而是任由靈網束縛。
束縛力越強,靈網的攻擊力越強。
束縛力不能反彈。
但攻擊力可以。
從靈網上輸出的一絲絲猛烈的洞穿之力,直擊陳平肉體。
不止是肉體,更多的攻擊力透過肉體,直擊元神,九霄紫環瞬間激活。
遠處的趙長星原本想乘勝追擊,不曾想突然感覺到一股強力的攻擊力直擊而來。
他大駭,這攻擊力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是他靈網的攻擊力。
居然會反彈傷害。
一愣神之下,竟然讓自己的元神被攪動一瞬,心中大驚,連忙鼓動氣息,丟出一件件靈寶阻擋。
聽到道場中的一片「十件了,已經十件靈寶了。」、「我給你數了,超過十件了。」、「要點臉不?」、「仙人的身份都被你丟盡了。」、「呸,你也配姓趙?」的謾罵聲,他渾然不顧。
他現在只有一個想法,殺了陳平。
同時發起法術攻擊。
「咔嚓,咔嚓!」
陳平眼看自己身上的鱗片斷了一地的鱗片,意識到不能再任由靈網束縛了。
這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式。
氣息頓時鼓動。
「嘭。」
靈網終於炸裂,與此同時,陳平身上的鱗片瞬間又斷裂了數十片。
全身鱗片十僅存五。
『仙人的寶物果然強。』
『一下子丟了一半的鱗片。』
陳平嘴角一抽,還沒等反應過來,趙長星的一道道法術接踵而至。
「果然強,連絕仙網能無法耐你何。」
「那就嘗一嘗老夫的神通。」
「日月精華,蒼穹繁星,請助吾一臂之力。」趙長星一手握天,仰天長嘯。
天空少頃間為之色變,一邊烏雲密布,另外一邊則藍天白雲,一邊艷陽高照,另外一邊竟然出現了月亮。
日月同輝!
不僅如此,天空中還出現了漫天的繁星。
畫面詭異難以名狀。
日光、月光、星關齊齊灑落。
「叮!」一輪彎月在陳平的頭頂上不遠處的上空憑空生長而出。
「叮!」一輪紅日在陳平前方遠處虛空突然出現。
「叮!」一顆星星在陳平的身後顯現。
「叮!.」
越來越多的紅日、月亮、星星在空中出現,密密麻麻。
「叮!」陳平的身上也出現了星星。
那些紅日開始吸食陳平的陽氣,陳平沐浴在紅日的吸食下,鱗片再次發出了『咔嚓,咔嚓』的聲音。
那些月亮開始牽引陳平的元神,九霄紫環一陣動盪。
那些繁星開始像雨點一樣飛向陳平。
說時遲那時快,這一切幾乎是發生在兩息之內,讓人猝不及防。
陳平卻是心中一喜。
終於來了。
打這麼久,等得就是這個神通。
那就再來一場『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道場中。
無數的人目睹陳平在月亮、紅日的吸食下,面部變得扭曲。
身體開始顫抖。
儘管看得出來陳平在不斷激活防禦層,還同時不斷打出法術干擾趙長星牽引星辰之力,但也可以看得出陳平確實已經難以招架。
陳平的氣息在變弱,元神再被抽取。
這些都是在場所有化神修士可以看的明明白白的一點。
「完了,完了。」
「這下陳道友真的完了。」
「再這樣抽取下去,陳平遲早身死道消。」
「快,快叫陳道友認輸吧?」
「認什麼輸?沒聽那姓趙的無恥仙人說了嗎?這不是比試,是個人恩怨,何來認輸一說?」
「那陳平豈不是死定了?」
「.」
現場中,所有的人都平住了呼吸,焦慮地看著瓊樓里的這一場對決。
這一次,他們是真正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壓。
那是仙人的威壓。
是他們這些人界修士難以抵禦的威壓。
如果說前幾關他們也擔心過陳平失敗,但都僅僅是擔心失敗,因為陳平破關過程中從未表現出痛苦至極、肉身顫抖、面部扭曲、元神被攪動的畫面。
但現在,這些都出現了。
而另外一面,趙長星則要顯得輕鬆不少。
「陳道友身前出現了一道裂縫,在不斷吞噬繁星的攻擊,可為何沒有吞噬紅日和月亮?」
「那個估計是陳道友的神通,可能是吞噬攻擊類法術的神通。但紅日和彎月看起來是在吸食陳道友,實際上並非吸食,而是靠日華和月華之力在侵蝕陳道友,這算不上是真正意義上的攻擊類法術。」
「哎,那豈不是難了?」
「此時瓊樓封鎖,我等想上去幫忙都做不到。」
「三十息了,三十息了,姓趙的,到時間了,你但凡還有一丁點羞恥心,就應該停下來。」
「你喊這話有什麼意義?這人的臉皮比道場外的那堵牆還厚,仙人一劍都斬不破他的臉皮,哪會顧及三十不三十的。」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可惜了陳道友。」
「.」
道場中,陳平默數月亮和紅日的數量。
沒錯。
就是此刻!
陳平猝然發動。
遠處的趙長星謋然一驚,突感丹田一顫,一道長劍進入了自己的丹田,並瞬間攪向自己的元神。
他大驚。
連忙具顯氣盾,彈飛小劍。
「噗!」一口鮮血澎涌而出。
漫天的星空猝然消失。
趙長星連連後退數步,臉色煞白,他對自己的丹田守的很緊,因為知道陳平的手段。
但當他的「日月共勉」神通施展之時,當日月的數量每到達一定數量比例時,他的丹田護盾會出現一瞬的漏洞。
那個漏洞很小,時間很短。
這個缺點更是除了他自己,無人知曉。
陳平怎麼知道的?
即便知道了,又是怎麼做到的?怎麼做到精準把握那數以萬分之一的一瞬間?
「噗!」
趙長星又吐了一口鮮血。
這一次丹田受損,讓他的血格直接掉了五格,生命變得岌岌可危。
頓時他想到了什麼:
「離奈?」
「是離奈對不對?」
「不對不對,離奈元神凌弱,沒有能力分身下界。」
他突然心中巨震:
「是離奈回到靈界之前?是你送離奈回到靈界的?該死,該死。該死的離奈,連死了都不肯放過我。」
這一巨驚,讓趙長星下意識地全身心護住了自己的丹田,讓身體其他部位下意識地鬆弛了一瞬。
就在此時,趙長星再感一口鮮血就要澎涌而出。
不對,不對。
這不是鮮血噴涌。
兔起鶻落之間,渾身血氣上涌,經脈關隘十分之一息之間寸斷,血氣如脫韁野馬般逆流。
「噗!」
一道鮮血噴泉瞬間形成。
緊接著,一把巨大的青劍從天而降。
伴隨著一聲巨響,趙長星肉身坍塌,支離破碎的殘魂飄了出來,那是一副無比落魄的模樣。
伴隨著這一聲巨響,道場上一片寂靜。
落針可聞的寂靜。
愣是安靜了足足五息時間,然後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之聲。
「陳平又勝了。」
「勝!」
「勝!!」
「勝!!!」
「勝!!!!!!!!」
所有壓抑的情感,所有憋屈的情緒,所有憤怒的心緒,在這一刻全部化為了簡簡單單一個字——「勝!」
也只有這一個字,最能宣洩情緒。
他們有的是帶著哭腔喊出的這個字,有的是帶著怒火喊出這個字的;
有的是雙眼通紅喊出這個字的,有的是淚眼婆娑喊出這個字的;
有的是跺著腳喊出這個字的,有的是揮著臂喊出這個字的。
這份情緒同時傳到了穹頂遺址,變成了上萬人的齊呼。
後史書記載,這一聲齊呼產生的靈力波動,傳到了數十里之外的一個宗門,敲響了那個宗門數千年都無人能夠敲響的一口大鐘。
這是載入史冊的一次共慶。
更是載入史冊的一場大戰。
這一戰,一個原本默默無聞的人界修士,連闖了三關之後,在第四關以螻蟻之力斬殺了上界仙人。
這是第一次有下界修士在眾目睽睽之下戰勝上界仙人。
也是唯一一次。
這一戰在此後萬億年內給了人界修士無與倫比的信心,一份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信心,一份哪怕是最底層修士也有為自己命運做抗爭的信心,一份只要努力蚍蜉亦可撼樹的信心。
碧元仙子覺得臉有點涼,伸手摸了摸,才發現自己早已經淚流滿臉。
她抬頭看向天梯里的那個男人。
然後痴痴地笑了出來。
百里纖翎不斷地擦淚,又不斷地流出來,永遠擦不干,但臉色卻掛著可人的笑意。
賈中收喃喃自語「我當年到底認識了一個怎樣的怪物」。
秋山仙子怔怔出神,如果能到靈界,一定要好好認識認識陳道友。
莫笑茫然地看向莫哭:「妹啊,我想我知道我們家族推演出的那個人是誰了,妹啊,快去收丹藥吧,不丟臉,哦,不對,不需要了。」
安海抬頭望天,一張老臉突然笑了出來,笑得那麼燦爛,如同陰雨連綿數月之後看到第一縷陽光那麼燦爛。
穹頂遺址里,那個坐在靈椅上的女修輕聲道:師父,弟子知道接下來餘生的意義在哪裡了,弟子會用一生去宣揚陳道友的這份精神,讓人界重新充滿希望。
不遠處,一個面紗金丹女修看向靈椅女修:前輩,晚輩願意此生追隨前輩,去傳播陳前輩的這份希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