濉溪城。
城主府,獨孤府邸。
獨孤猿今日心情不錯,經過眼線傳來的消息,陳平自從比試結束之後就回到了府邸,至今沒有走出府邸半步,估計也是在療傷。
據說碧元仙子也沒有離開天音遠行,昨日還有人見她參加了一次宗門的議事會。
這說明陳平大概率沒有將獨孤祭九用毒一事告狀上去。
沒想到陳平居然還是個不記仇的人。
這讓孤獨猿喜出望外。
今日唯一令他不開心的是,獨孤祭九的年輕堂妹、他的親侄女嫁的那個叫著『六真君』老頭在家主競爭一事上似乎落入了下乘。
這老頭是他獨孤猿大力支持的人。
不過也無所謂。
家主競爭中占據上風的那個叫住『三真君』的老頭也同樣與他獨孤家有關聯,獨孤祭九姑姑就是嫁給了此人。
誰贏了家主之位,這濉溪城都會和他獨孤家保持親密的關係。
而不會偏向其他家族。
孤獨猿回到獨孤府邸,先後開啟了數道陣法進入內院,推開靜室的門,見獨孤祭九安安靜靜地在打坐,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女人:
「祭九今日沒有清醒過來吧?」
「公子沒有。」那個被獨孤家族豢養的女子低聲道。
獨孤猿點了點頭,離開前多看了一眼獨孤祭九。
就這一眼,下意識覺得不對勁。
打坐的姿勢倒是對的。
就是腦袋怎麼耷拉著?
像是睡著了一樣。
獨孤猿微微蹙眉,神識探出感知了一下。
頓時大驚。
一個箭步跨了過去,一下子衝到了獨孤祭九的跟前,一手探向獨孤祭九的心脈處。
了無生機?
獨孤猿渾身一顫,一股不詳的預感襲擊而來。
他連忙再次探向獨孤祭九的丹田。
心中大駭。
一股眩暈感差點讓他昏厥了過去,踉蹌地向後退了一步差點摔倒。
「是誰今日來過這裡?」他對著身側的女人大喊。
女人被獨孤猿這麼一吼,腦海里一片嗡嗡作響,一口鮮血不受控制地吐了出來,但她根本不敢有一絲馬虎,連忙跪下道:
「回家主,沒,沒人來過。」
獨孤猿一把抓過女人的頭髮,攝了過來,聲音震耳欲聾:「老夫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是誰?」
女人哪受得了元嬰的怒吼,再次吐出了一口鮮血,神情恍惚不定,臉色被嚇的蒼白的她不知道發生了何事,連忙道:
「真,真沒人來過。奴婢一直清醒著。」
獨孤猿雙目通紅。
此時也反應了過來,這個女子只是個凡人,既然對方能悄無聲息地殺掉獨孤祭九,這女子又怎麼可能察覺得到?
他一把推開女子,再次跪在獨孤祭九身邊,雙手在獨孤祭九身上亂摸,抱著僥倖的心理希望自己剛才的感知是錯的。
然後沒有意外。
死了。
神魂俱滅。
眼前剩下的只有一張空殼。
獨孤猿嘴唇顫抖,眼睛微閉,而後抱著獨孤祭九,埋頭嚎然大哭起來。
他想不通,一個時辰前還好好的一個人,怎麼說沒就沒了?
明明康復的不錯的。
這可是獨孤家的希望啊。
獨孤家看起來龐然大物,但整個家族也僅僅只有三個元嬰。
老祖元嬰中期,但已經行將就木,近兩百年都沒有踏出家門一步。
他獨孤猿也是元嬰中期,但修為停滯了數百年,自己的情況自己最清楚,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希望了,這一生元嬰中期便是盡頭。
獨孤祭九不一樣。
獨孤祭九是真正的天才,特別是成為雲津宗掌門的親傳弟子之後,更是成為了家族裡所有人的希望。
「怪為父,怪為父。為父以為你有了掌門師父的教導,無需再管了,去守遺址守了一百多年,回來時才發現你誤入了歧途。」
「都是為父的錯,庫,庫,庫,庫.要是為父沒去遺址,又何至於此?」
「何至於神魂俱滅?以至於連搶救的方法都沒有。嗚嗚嗚~」
「明明一個時辰前還想著要發憤圖強找陳平報仇的,怎麼就突然歸道了,啊!啊!啊!」
報仇?
獨孤猿緩緩抬起腦袋,滿是淚水的臉頰變得面目猙獰。
是誰?
是誰幹的?
我要你死!!!!
獨孤祭九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死。
有人進入這間靜室,悄無聲息地滅殺了獨孤祭九的元神,然後不動這裡一絲一毫,再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他瞥眼角落裡瑟瑟發抖的女人。
這女人首先不可能。
獨孤祭九躺在那裡毫不設防地讓她砍她都砍不死。
可問題是,這間府邸是獨立府邸,府邸上布置了幾個陣法,這幾個陣法都是出自陣法大師之手,元嬰修士根本不可能在一個時辰內悄無聲息地破開了這裡所有的陣法,然後又不破壞陣法一絲一毫地退了出去。
這不可能。
根本做不到。
想要做到這一點,除非有令牌,可令牌除了他自己,只有獨孤祭九有。
那女人只是凡人,即便偷了獨孤祭九的令牌也催動不了,走不出府邸,不可能成為與外面修士裡應外合的人。
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不僅是這裡有陣法,因為濉溪城的戰略重要性,整個城主府上面布置的陣法就相當了得,即便是元嬰九層修士也未必能悄無聲息地破開陣法進入這裡。
這人到底是誰?
陳平?
不,不,不可能。
且不說打聽來的消息是陳平一直閉關沒出,即便來了濉溪城,陳平也沒有這個能耐。
金丹修士,做不到突破三階陣法而不引起任何異象。
碧元?
碧元有能力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不動聲色地破開一層層陣法?不耗損陣法一絲陣韻。
碧元不是主修丹道的嗎?
她的陣法造詣並不算非常突出。
而且,就算碧元有這個能耐。
可是這完全不像碧元以往的作風。
還有誰?
獨孤猿起身走到石門前,深邃的目光望向門外。
他腦海中閃爍過的一個想法讓他頭皮發麻。
「是你!」他咬牙切齒。
化神之下,如果說最有可能有能力悄無聲息地進入這裡的人,那麼必然是濉溪城城主府的那幾個真君。
這座府邸就是他們提供的。
倘若他們建造時提前在這裡埋下了一些旁門左道的手段,還真有可能騙過陣法進來。
也只有他們有這個機會。
三真君?
就因為我獨孤猿個人更支持六真君奪取家主之位?就懷恨在心對祭九吾兒下手?
獨孤猿雙拳捏地咔嚓作響。
「祭九吾兒,為父會查下去,查出真相為止。」
「為父不會讓你白死。」
「為父會讓所有謀害你的人為你陪葬。」
另外一邊。
陳平沿著來時的路,以老頭的形象很快遠離了濉溪城。
一直到出現在自己的府邸靜室里,也沒有遇到任何的障礙。
『安心了。』
『這下沒有人算計我了。』
『不過獨孤家族不得不防,這個家族的人陰險的很,他們殺人或許不需要證據,說不定僅僅是懷疑,就會對我下手。』
『不過此刻就搬去碧仙閣有些不合時宜,顯得欲蓋彌彰。』
『這段時間閉關,過幾個月就搬家。』
陳平起身來到院子裡,再次檢查了一下各個陣法的完整性,確保無誤後回到內院,讓徐家姐妹出了石碑。
「家主,解決掉獨孤祭九了?」徐如嫣詢問道。
她此前只是在陳平的指示下完成對應的任務,而後又回到石碑里跟著陳平跑路,連任務的執行效果還都不知道。
「解決了。」陳平點頭,交代道:
「這段時間你們盯緊一點,情願少修行也要留意周邊的情況,一旦發現不對勁我等需要立即搬家。」
「嗯。」姐妹倆雙雙點頭。
「那嫣兒什麼時候詛咒獨孤猿?」徐如嫣磨刀霍霍。
陳平想了想,現在還不是時候,得再等一等:
「過個三個月吧。到時候再開始詛咒反噬他,還是老規矩。一開始頻率少一些,越到後面越加大力度,最後讓他沒有能力走出自己家族的門。」
「家主放心,如嫣到時候讓他好受。」徐如嫣義憤填膺。
老東西,居然敢對我家俊美的家主不利,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陳平安排後之後,回到靜室里開始練功。
實力才是一切。
獨孤祭九既然是掌門的親傳弟子,畢竟還沒有廢除,雲津宗多半會介入,程度就不得而知了。
但云津宗介入,即便懷疑天音宗,也有天音宗頂著,有泉陽真尊頂著。
最不濟還有碧元仙子頂著。
在沒有確切證據的情況下,自己反倒是不會有事。
但獨孤家族就不一樣了。
他們死了一個家族的天之驕子,怎麼可能會那麼輕易放棄?
而應對獨孤家族最好的辦法就是強大自己。
爭取早日化嬰。
只有成為了一名元嬰修士,面對只有兩個元嬰中期修士的獨孤家族,自己才能做到更加的遊刃有餘。
時間如梭。
有了上次和獨孤祭九的對決,陳平這段時間修行下來才發現,自己並沒有因為對決的創傷而影響了修行的速度,反倒是感覺比之前多了一絲明悟。
難道金丹九層對實戰經驗也有要求?
金丹一到八層可沒有這種說法。
大半年下來,陳平丹田中的第三條丹紋順利生成。
依然是完美的丹紋。
這幾個月下來,徐如嫣姐妹倆並沒有發現任何的危險人物。
不過陳平沒有大意,暗流涌動往往是看不見的。
他決定搬家。
搬去富婆家。
這間府邸需要搬的東西不多,甚至院子裡的那些靈植也都是不值錢的普通靈植,只需要將陣法、桌椅床蒲團等等打包即可。
最麻煩的是煉器房的煉器爐,需要深入地下小心拆卸,不過這同樣不算是什麼麻煩事。
兩個時辰就打包完了所有的東西。
至於房租,還有10多年的房租沒有拿回來,陳平也懶得去庶務堂要回來,這間府邸暫且不退,以後需要時這裡還可以作為臨時落腳處。
出了門,陳平沒有直接去城主府,而是先去了一趟徐亮那裡。
這一次搬離得給徐亮和賈中收留個信息,這兩人是他在這座仙城生活一百多年裡為數不多的兩個友人。
可惜徐亮不在家,已外出。
這很徐亮。
然後又去了賈中收洞府,賈中收倒是在家。
「陳道友?稀客啊,進來坐。」賈中收打開院門,熱情迎接。
「在閉關?」陳平打量了一下賈中收,隨著他進院子。
賈中收笑道:
「是啊,閉關了近十年。金丹八層有些年份了,想衝擊一下金丹九層,若不是陳道友來,我還在靜室里靜修呢。」
自從賈中收見識到陳平修為的進展之後,這些年在靈石勉強夠用的情況下,也已經較少接煉器的活,花更多的時間用於閉關。
在以往,他很少有一次性閉關近十年的經歷。
這大概就叫著『近朱者赤』。
「陳道友此次前來,是有事?」賈中收知道陳平若是沒事,很少走出府邸。
陳平點點頭:
「對,這次準備搬家了,搬去城主府。以後賈道友和徐道友若是要找我的話,可以去城主府碧仙閣找我。」
這件事不準備再隱瞞賈中收和徐亮。
準確來說不是不想隱瞞。
而是隱瞞不了。
他和獨孤祭九的比試鬧得沸沸揚揚,再加上他時常出現在碧仙閣,有心之人或許早就知道碧元仙子的道侶是『陳平』,當初的獨孤祭九就知道。
甚至有可能不止是有心之人知道,說不定坊間私底下都已經流傳開來。
只是覬覦城主府的威嚴,不敢公開討論罷了。
當初和獨孤祭九比試完,在中央大街碰到的那女修似乎就已經覺察出來。
如今走在外面別人認不出來,只是因為他很少露面,別人即便知道碧元仙子的雙修道侶是『陳平』,也不知道誰是陳平?
長什麼樣子?
但徐亮和賈中收不一樣。
他們知道陳平是誰。
也就賈中收這段時間一直在閉關,不然說不定現在已經知曉。
此刻,賈中收聞言微微一凝:
「搬去城主府?碧仙閣?」
疑惑表情中隨即便是驚訝:
「該不會是碧元仙子收你為徒了吧?這麼幸運?」
「不是。」陳平笑了笑:「我是她道侶。」
「害,白替你高興了,我還以為你這麼幸運居然被碧元仙子這樣的大人物收為了徒弟呢。」賈中收搖了搖頭,和陳平走進洞府,順手關上門。
隨即,嘎吱關上的石門內傳來了一聲尖叫:
「什麼?」
「陳道友剛才說什麼?」
「你是碧元仙子的道侶?」
洞府里死寂般沉寂。
「……」
在陳平反覆的解釋下,賈中收才接受了這個難以置信的事實。
「所以說以後找我的話,去城主府即可。」陳平笑道。
賈中收一手摸著腦袋:
「陳道友先別和我說話,讓我緩一緩先,讓我消化一下剛才的消息。」
陳平:……
「所以說,你現在是碧元仙子的那個真命天子?是碧仙閣裡面那些弟子的師公、師祖公?」賈中收心中還有震驚的餘韻沒有消散。
他沒有對陳平隨口說的碧元仙子找他為道侶的理由多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這個秘密不但涉及陳平,甚至還涉及碧元仙子,自然不便深究。
至少,碧元仙子能看上陳平,說明陳平身上肯定有特長的。
「咳咳,也可以這麼說。」陳平笑道。
「我天,那是碧元仙子哎!往後的化神修士哎!我算是明白了為何陳道友修為進展地這麼快,這,能不快麼。」賈中收嘖嘖感慨。
頓了下,再次震驚道:
「前些年聽聞雲津宗的獨孤祭九向碧元仙子的道侶發起挑戰。」
「看陳道友這輕鬆的神情,你該不會打贏了吧?」
這一點無論如何他也不願意相信。
那可是元嬰修士。
而是大宗門的掌門親傳弟子。
因此此刻瞪大了眼睛,等到陳平的回答。
「僥倖贏了。」陳平道。
人盡皆知的事。
賈中收眼睛瞪的更大了。
倒吸了一口氣。
心緒久久沒有平復過來。
他時不時摸一下腦袋,顯然還在消化震驚的情緒。
可轉念一想,陳平將這一切都描述成了『機緣巧合』和『僥倖』,這一切看起來都可以用『幸運』兩個字進行概括,但賈中收哪裡不明白?
天上掉靈石,你也得有準備才接得住。
想到陳平當年在他的法寶中誅魔的表現,想起這些年陳平對修行的專注。
看的更深入一些,這一切似乎都是理所當然的。
哪有什麼幸運?
水到渠成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