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虛橋後,一路暢通無阻,那座遙望了十多年的高峰近在咫尺。
身後的虛橋隨著時間的推移,顏色在慢慢變淡。
不過陳平已經無所謂,看樣子這橋應該還能撐幾天,此刻所有的修士都已經過橋,剩餘散落在森林裡的修士若看到天空異象應該知道往這邊趕。
高峰很快就被征服。
這些路線以及走出逐墨場的通道早就在詢問魔族俘虜的過程中已經獲悉,所以眾人很快到達了通道處。
銀月沒有絲毫猶豫,第一個進入了通道。
陳平緊隨其後。
一陣眩暈之後,陳平出現在了一片森林之中,他第一時間檢查自己的身體。
回來了。
全都回來了。
金丹修為全都回來了。
遠處,銀月負手而立,眼眸微閉,呼吸著這裡久違的空氣。
「銀月前輩,這是哪裡?」陳平落在銀月身邊,沒有完全放心下來。
「蠻荒。」
簡簡單單兩個字傳來。
蠻荒?
終於出來了。
不只是陳平,身後陸陸續續傳送而來的不少修士都喜極而泣。
十一年了啊。
終於又活著出來了。
「這次能走出來,都是託了銀月真君的福,在下乃吉陽宗掌門,倘若往後有真君用得上的地方,真君吩咐一聲,在下萬死不辭。」一人過來致謝。
其他的修士也跟著致謝。
銀月看了看眾人一眼,說出了一句令眾人驚訝不已的話:
「僅說致謝的話有何用?」
「諸位倒是拿出一些誠意出來啊。」
眾人:???
一時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明顯就是開口要謝禮。
可是
總感覺不對勁,通常當了英雄,別人說感謝的話時,你不是應該說『哪裡,哪裡』嗎?怎麼還開口索要謝禮了呢?
「呵呵,那是,那是。這是在下僅有的一千多顆上品靈石,全部贈送於銀月真君,還請笑納。」一個眼力勁比較好的現眼包一馬當先。
有了這個現眼包的示範作用,其他人也心甘情願(buganxin)紛紛獻上自己的謝禮。
「這是在下的一塊玉佩,不是什麼絕世至寶,但價值八百多顆上品靈石,還請真君不要嫌棄。」
「這是一千三百多顆上品靈石,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
銀月一一笑納,來者不拒。
接下來就是返程。
幾個大宗門的長老都帶了飛船,所以數十人分為三艘飛船返回。
陳平跟隨銀月他們所在的飛船。
飛船的最上層,等到只剩下銀月、陳平和百里野兄妹兩人時,銀月將一隻儲物袋拋給了陳平。
陳平一愣。
這隻儲物袋就是剛才銀月用來收納眾人謝禮的儲物袋。
「全給我?」陳平怔了一下。
「你的功勞,當然是給你的。本宮不缺這些。」銀月淡淡道。
陳平看了看手中的儲物袋,上面還帶著銀月淡淡的體香,他說了一聲「謝謝」,沒有客套收了下來。
「當前縹緲大陸的局勢,你師尊給你說了多少?」銀月的話題回到了當下。
「前輩指的是哪方面?」
「比如縹緲大陸或許會被隔離起來,確切來說,甚至所有的大陸都會被隔離開來,形成各自的結界。甚至具體到某個洲,某個區。」
陳平心中微震:
「這是為何?」
百里野和百里纖翎兩人也打起了精神。
在銀月接下來的解釋中,陳平才知道,這是上層高階修士為了找出魔界通道的一種手段。
一旦隔開,魔族將無法在大陸之間移動,有通道的大陸魔族將會越來越多,沒有通道的大陸則相反。久而久之,哪個大陸,甚至哪個洲有魔界通往人界的通道將很好排查。
這很無奈。
但似乎趨勢不可逆。
「倘若以後的情形比較惡劣,陳道友可以來鸞落城,鸞落城永遠有道友的一席之地。」銀月拋出橄欖枝。
陳平言謝。
不過他現在還想不了以後的事情,當年他迫不及待地想見到自己的媳婦。
十一年過去了,也不知道凌霄宗現如今怎麼樣。
不知道雲海棠、雲靈姍她們情況如何。
「.」
十餘日之後,飛船進入了西荒,當看到下方以前知曉的一些宗門如今都荒草叢生之時,陳平心裡咯噔了一下。
凌霄宗近在咫尺,又會如何?
進入到西荒之後,可以看到活躍的修仙城比以往少了很多,活躍的修士也比以前少了很多。
荒涼感更濃。
當飛船停靠在凌霄宗上空之時,陳平心底一沉。
下方。
殿宇荒敗,修仙城死氣沉沉,道場空無一人。
陳平恍惚間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凌霄宗淪陷的那一刻。
「要我送你去天衍宗嗎?」銀月聲音輕輕的。
她沒有說其他的安慰之語,此時說太多都沒有什麼意義。
「不用了,我下去看看。你們回去吧。」陳平壓制著心中的不安之感。
莫非當年自己被迫進入旭日界壁之後,蚩涼真的對小宗門下手了?
就沒有人族的元嬰修士牽制蚩涼嗎?
「陳大哥」百里纖翎欲言又止。
她原本想邀請陳平去鸞落城,但想到陳平的道侶還在這個宗門,知道陳平不可能就這麼離開,所以沒說出口。
「回去吧,好好修煉,我還等著你有朝一日幫我解毒呢?」陳平強做歡笑。
沒再理會眾人,從飛船上一躍而下。
在主峰大殿外平台落下,目送飛船向東消失之後,他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宗門的大殿上。
步行在這些熟悉的石板路和大殿之間,思緒萬千。
當年乾乾淨淨的這裡,如今已經布滿了灰塵和雜草,顯然已經被遺棄有些年份。
當年靈氣濃郁的主峰,如今已經感知不到多少靈氣。
不知道是整條靈脈被毀掉,還是怎樣了。
大殿內的物件東倒西歪,有的地方甚至還光亮的很,顯然不久前就被人光顧過。
嗯?
陳平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這裡沒有劇烈戰鬥過的痕跡!』
大殿還完完整整的存在,並沒有變成斷壁殘垣。
其他的殿宇也大差不差。
難道當年司馬掌門不戰而退,選擇了保全傳承,主動退出了這裡?
想到這裡,陳平退出主峰,快速地飛到了小竹峰。
時過境遷,這裡早已經物是人非。
那些濃郁的靈植早已經不見蹤影,甚至連門口的那株罕見的黑獄扶桑樹也已經消失不見。
不過這裡的情況和主峰一樣。
殿宇並沒有遭到大肆破壞。
陳平又連忙檢查了一下陣法。發現小竹峰上面的那個蒼穹小護山陣並不是被破壞掉的,而是被完整地拆除了,連那些很隱蔽的陣器都一件沒有留下。
這個陣法是陳平親手所布。
如果說有人能原封不動地拆除下來的話,那麼除了他自己,整個凌霄宗只有一個人可以做到。
那就是雲海棠。
她們是有條不紊地從這裡撤退的?
陳平又連忙去了靜室,發現那個傳送陣的入口也果然已經被拆除。
這讓他反倒是放下心來。
這至少說明雲海棠她們不是倉惶遁逃。
而是做了充分準備之後走的。
證明當時的雲海棠她們還活著。
陳平走出小竹峰,飛掠而下,在散修城上空停留,神識掃過,竟然發現有些屋舍里居然還有人。
他在一間屋舍院子裡落下。
在他落地的那一刻,他的神識感知到屋內的兩人迅速地往地下室躲了起來。
「是我,小竹峰峰主陳平。」陳平淡淡道。
此話一出,屋內依然一片寂靜,等了好一會兒,一個老頭和老嫗才從地下室鑽了出來。
「陳峰主?真的是你?你還活著?」老頭打量著陳平,手中捏住一張破邪符。
陳平:.
「別害怕,我沒死。」
「其他人呢?為什麼你們還在這裡?」
確認了陳平真的是陳平之後,老頭的話匣子一下子打開。
原來。
在陳平掉入旭日界壁之後的第二年,周邊的宗門被魔族吞沒的後遺症開始顯現,到處混亂一遍。
劫修遍地走。
那個時候魏恂已經從旭日界壁回到宗門,他權衡再三,與周邊僅存的另外兩家宗門一合計,決定放棄宗門原址。
去天衍域投靠天衍宗。
因為有天衍宗的修士保駕護航,因此整個宗門的撤退都是有條不紊地進行。
不僅宗門弟子已經遷徙走,甚至散修也跟著大隊伍一起離開了這裡。
如今,據說凌霄宗已經在離天衍宗不遠的一處地方建立了一個修仙城,叫著『凌霄城』,成為了天衍宗的附屬修仙城之一。
「小竹峰上的雲海棠和雲靈姍聽說過嗎?她們那時候是否還在?」
老頭笑道:
「當然聽說過,晚輩當年還在雲府當過差呢。她們都還在,都還活得好好的。雲家主對我等這些散修很好,這樣的人自然會有大氣運,當然會活的好好的。」
陳平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他望向北方,道:
「我現在就要去天衍宗。你們若是想要離去的話,我可以帶你們一起走。」
只怕這裡環境不是很友好。
老頭卻是搖了搖頭,笑道:
「陳峰主,晚輩太老了,老的不想動了。」
「不瞞陳峰主,這個城裡還有不少修士沒有離開,他們都是當年自行選擇留下的。別說,自從宗門搬走後,魔族很少光顧這裡,害,這麼大的地方,如今全部屬於我等這些人了。」
陳平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嗖』地一聲飛了出去。
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天衍宗,回到凌霄城,去見到自己的親人。
一路向北,所見之處比以往都荒涼了不少。
亂世來臨,修士都在往大宗門、大的修仙城集中遷徙,很多小宗門、小修仙城都沒了。
因為凌霄城建立在天衍宗的北面,所以陳平優先回到了天衍宗。
在第九峰落下的時候,曦月似乎提前聽到了消息,已經坐在懸崖邊上的一顆青松之下等他,手中提著一個酒壺。
「徒兒見過師尊。」陳平在她身邊落下。
此刻在曦月身邊坐下,他的心一下子變得安寧了不少。
不知為何,曦月總能給他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這種感覺是別人很難給到他的。
「沒有先去凌霄城看看你的娘子?」曦月拿起酒壺灌了一口,聲音徐徐。
「想來先看看師尊,再去看她們。」陳平平靜道,看到她手上拿著的酒壺並不是『劍南春』的酒壺,愣了一下:
「給你的無名酒喝完了?」
當初給的還挺多。
「嗯。」曦月目光悠悠。
陳平再次打量身邊的師尊,才發現她臉色有些蒼白,不僅僅是臉色蒼白,身上的氣息也比之前弱了不少。
心中一盪:
「師尊受傷了?當年在旭日界壁裡面受的傷?」
而且似乎傷的不輕。
「不是。不礙事。說說你掉入新空間的事吧。」
陳平見她似乎不想說,便沒有再問。
和她說了一下逐墨場的事情,包括前後遇到的兩個關隘,前一個與笑面狐相關,她本來就知道笑面狐的存在。
此刻有必要告訴她這一點,有利於她做一些決策。
後一個的解決方案與她提供的靈脈之心洞府息息相關,更沒什麼好隱瞞的。
至於破解之法,只說是銀月發揮了主要作用。
「對了,師尊當年掉入逐墨場,為何不和我等匯合?你是從墨洋界壁回來的?」
曦月扭頭看向陳平:
「為何這麼說?為師並沒有掉入逐墨場。」
陳平有些失望:
「師尊還是有些事情不想和我說麼?」
曦月微微蹙眉:「本座有必要撒謊嗎?」
陳平一滯,他迎著曦月的目光,在她那清澈的眸子裡看不到任何撒謊的成分,不禁一愣:
「師尊真的沒有掉入過逐墨場?」
「你這是什麼意思?」曦月有些不滿地看向陳平。
陳平再次打量曦月,她的眸子清澈的沒有一絲漣漪,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念頭:
「那」
他把靈脈之心洞府的情況大致地和曦月說了一遍。
曦月聽完之後秀眉緊蹙,不解和不可思議的思緒在她的眸子裡蔓延開來:
「你是說,有人模仿本座的手筆,用的是僅有你我才知道暗語,引誘你進入一個空間裂縫,但並沒有害你,而是送給了你靈脈之心這樣的天大機緣?」
陳平苦笑:
「說起來不可思議,但事實就是如此。」
他想到了什麼,趕緊把靈脈之心拿了出來:
「師尊幫我看看這靈脈之心有沒有什麼問題?」
當初以為是曦月所贈,所以用起來沒有任何的顧忌。
現如今知道並非師尊所為,他不得不懷疑背後的動機,不得不擔心這靈脈之心有沒有被動手腳。
比如說下毒。
曦月接過靈脈之心,看著那顆撲通撲通跳動的晶體心臟,她看了一會兒,又微微閉目感知了一下:
「沒有任何問題,是最純淨的靈脈之心。甚至是靈脈之心當中的上品。」
她把靈脈之心遞給陳平:
「收好了,以後不要展示於其他人。」
更多的話到嘴邊,她又打住了,在小心翼翼方面,她似乎沒什麼好提醒陳平的。
即便是此刻陳平拿出靈脈之心,她發現陳平也已經在周邊打出了幾張隔絕神識的符籙。
「如果不是師尊所為,會是誰呢?」陳平收到靈脈之心。
這人知道我和曦月這麼詳細的秘密,不是我身邊的人,就是曦月身邊的人。
我身邊沒有這樣有能耐的人。
曦月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可立馬又搖了搖頭:
「為師也想不通。」
「這種天大的機緣都甘心拱手讓人,而且還是打著本座的名義,自己隱姓埋名。」
「為師儘可能幫你查一查。不過目前來看,此人對你沒有任何惡意,你倒是不用太擔心。」
陳平點點頭。
是沒有惡意,就是想不通。
他和曦月身邊的很多人其實都不太熟,即便是第九峰上的那些曦月的弟子,自己和他們也僅僅是點頭之交。
最多也就和關師姐交情好一點。
難道是關師姐?
不太可能啊。
除了關師姐.
還有銀月。
對啊。
銀月
銀月和曦月比較熟,說不定知道一些我的秘密。她又是提前三個多月掉入逐墨場,最有機會對那裡的環境了如指掌。
難道是她先發現了那個洞府,然後贈與了我?
她自知無力破解逐墨場的屏障,所以想讓我藉助那個機緣的力量走出逐墨場?
確實有這個可能。
可是為什麼要暗地裡啊?
即便是要贈與,她也可以大大方方的贈與,沒必要打著曦月的名義啊。
難道她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陳平搖了搖頭,想不通理由。
不過好在這人對他沒有惡意。
「旭日界壁的情況如何?」陳平問道,不再糾結靈脈之心的問題。
在曦月的講述中得知,當年雖然有一部分人族修士掉入到了逐墨場,但依然沒有改變人族修士對魔族的優勢。
經過殘酷的爭鬥,雖然人族這邊死傷不少,最終依然順利地誅殺了所有魔族。
徹底封鎖了魔界通往旭日界壁的通道。
原本是想著徹底毀掉旭日界壁,但因為不清楚逐墨場的情況,畢竟還有不少同胞在逐墨場,眾人商議之下選擇了暫時駐守旭日界壁。
如今陳平他們已經順利走出逐墨場,旭日界壁和逐墨場應該也差不多走到了壽終正寢的那一刻。
當年,除了少量留守的修士,其他修士都第一時間返回了西洲。
第一批返回的包括曦月。
也包括關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