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天若棋盤星落子
與此同時，三重天上。
呼——
無數的罡氣在此刻仿佛形成了波濤洶湧的大海，一層又一層拍打搖晃著仙盟的靈船，發生了劇烈的動盪，使船上之人感覺自己好似怒海狂濤中的小舟，仿佛隨時都會傾覆。
靈船之上，天河派的外門結丹長老看著這些臉色被嚇得蒼白的弟子，呵呵一笑道：
「一副沒見識的樣子，不就罡氣猛烈了點嗎，就把你們嚇成這樣！」
「可長老，外面就是罡風層啊，要是出現了什麼意外，我們恐怕瞬間就會化為粉碎啊！」一名弟子臉色蒼白道。
「能有什麼意外？九重天可是我等天河派與日月仙宮的地盤，有兩大天尊坐鎮，四極妖魔都不敢上來，一切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能有什麼意外？」結丹長老輕笑一聲，「我看你們就是太膽小了，沒點仙門弟子的氣魄！」
言罷，結丹長老面向弟子，侃侃而談：
「得了，廢話也不多說，接下來我就教你們如何採集罡氣。對於我等修煉的法門來說，怎樣的罡煞決定了你們日後的金丹的品質，選擇自然要慎之又慎……」
就當結丹老者準備傾囊相授之時，卻見眼前的弟子臉色一個個變得呆滯，似乎望什麼出了神。
結丹老者見此心頭一怒，剛想呵斥出聲，卻見其中的一個弟子舉起手來，怔怔道：
「長、長老，這也在預料之內嗎？」
「那當然，九重天可是我們的地盤，能有什麼意外發生，我看你們就是大驚小怪……臥槽？！」
剛想呵斥出聲的結丹老者看清了船外的一幕，整個人都在此刻懵了。
因為不知何時，黑夜之中，本該無邊昏暗的九天，在此刻，竟然從天穹頂上，垂落下了無數點點的星光。
它們從九天之上傾灑而下，照亮了這一片茫茫的虛空，黑暗的背景之中襯出點點螢光，讓整艘靈船仿佛流淌於星海之間，有種說不出的夢幻。
「長、長老……流星！」
九重天上有流星滑落，這是很正常的事，畢竟這本身就是對世界的補充，但是……
他媽誰家流星是從地上升的？！
出大事了！
這一刻，結丹老者內心不由冒出了這個想法。
但他並沒有逃跑，而是毫不猶豫地衝到了船頭，動用靈眼術往那顆星辰看去，不僅沒有任何的害怕，內心反而還有種說不出的激動。
反正他壽元無多，也沒有晉升的希望，只能等死了，而他剩餘日子裡的樂趣，要麼是教育後輩，要麼是圍觀熱鬧。
特別是後者，看熱鬧的機會可以說是越來越少，日子過去一天就少一天，可以說是珍貴無比，自然是一次機會都不能錯過。
更別說有些大場面，千古都不一定見到一次，那更是不能錯過！
隨後，他就看到了這麼一幕。
雪。
漫天的雪。
猶如飄揚的柳絮，好似飛舞的鵝毛，仿佛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大雪，在此刻紛紛揚揚灑落而下，落到了殘破的廢墟之上，有種說不出的淒冷絕然。
在這漫天的飛雪中，則隱約看見有兩道身著白衣的身影，隔著千里地域遙相對立，看不清面容，瞧不見模樣，但即便如此，他們浩瀚的氣勢，絕代的風華，卻比那漫天的飛雪還要顯赫。
而此時此刻，他們就站在這九天之上的殘破廢墟中，在漫天的飛雪下，似乎要來一場千載都未曾擁有過的對決。
雖然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此情此景，卻讓看到這一幕的結丹老者生出了一種無端的激動，因為感覺他這一刻正在見證歷史，見證傳奇。
在危險重重的九重天，以區區金丹之身，在此地搏弈，牽引漫天星光垂落，以天地來見證這一幕，先不說狂妄是否，單單是這等心氣，也絕對是千古人傑！
是以無論此戰結果如何，必然銘刻修仙界的歷史，哪怕篇幅再怎么小，也絕對是可以千載傳唱的傳奇！
這一刻，不僅僅是他們，在九重天各處，或親自上來采罡的築基弟子，或帶領門人的金丹長老，甚至是為了煉製法寶而上九重天的元嬰真君，皆將目光看向了這一處。
沒辦法，動靜實在太大，一顆宛若星辰一般璀璨的光點從地上緩緩升起，在無邊的黑夜中，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直衝雲霄，怎麼可能不引人注目？
這一幕，但凡腦子正常點，眼光好使點的，都不會忽略。
而察覺到這一異常後，正在采罡的修士，都紛紛放下了手中的動作，將目光投放到了此處，甚至還有人冒著生命危險靠近。
果然，無論是在多危險的地方，一旦有熱鬧，就絕對不會缺少吃瓜群眾，甚至哪怕有著大危險，也絲毫無法阻止他們的熱情。
就在這萬眾矚目之中，漫天飛雪中的一道身影……動了。
其拔劍而舞，直入星天，劍光直衝於鬥牛之間，身似游龍，劍舞翩翩，漫天無形的星光在此刻匯於他的劍尖，好似變成了劍上的一片銀雪，浮光躍金之中，有種說不清的絕美。
翩若驚鴻，宛若游龍！
與此相隨的，其頭頂星輝，一顆一顆的亮起，牽動著漫天的飛雪、皎潔的月華為之而動！
而另外一道身影，則端坐不動，仿佛率領著千軍萬馬的老將，帶著一種籌劃天下的氣度。
其僅僅只是伸出了那一隻幾乎與雪月同色的玉手，帶這漫天的星光中輕輕一撥，仿佛在撥動著那天地棋局中的子。
一瞬間，八門陰陽之變，奇門六合之數，周天星宿演化……無窮無盡的陣法奧義，配合著天地至理，在其中顯現！
這一刻，圍觀的眾人只覺得，九重天中的星輝，在一顆接著一顆的亮起，占據了所有的視線，扭曲了上下的感知，篡改了神識的感應……好像一切的一切，都在這漫天的星輝中——為之顛倒！
「不好！！！」
注視的結丹老者猛的噴出一口血，一頭栽倒，跌入到了船板之上。
其餘人也同樣吐出了一口鮮血，甚至有的，還直接被反噬，神魂當場湮滅！
「不能看，此戰不能看！別說見證此戰，哪怕是感知投過去一眼，得其萬一，便足以摧毀我們！！！」
以五階月壤為根基，天地有雪為祭祀，在這無邊星夜之下，牽引星斗之間的冥古紀寒光，此等偉力，根本就不是他們這些修士擁有資格觀察的，甚至極有可能，望之必死！
結丹老者很快便想清楚了這一點，但很可惜——晚了。
藏於星斗明月之中的九霄寒光，在此刻順著聯繫垂下到此處。
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絲，也是實打實的天地奇珍，足以在一方修仙界引起冰河天災！
一瞬間，伴隨著咔嚓一聲異響，船頭竟然無端生出了刻骨的靈寒，化成了無數冰晶，開始向四周蔓延開來。
「傻孩子們，快跑啊！」
「棄船！快棄船！」
「不！！！」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船上天河派的弟子瞬間陷入了絕望之中。
任何的術法在打到這冰晶之後都被凍結，任何的修士都無法抵抗這冥寒，只能在這毫無反抗之中被僵住了身體，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凍成冰雕！
『不！』
觀戰的結丹老者此刻在心中瘋狂的怒吼著，更升騰起了無盡的悔意。
哪怕對方身上的氣息只是金丹，但能在九重天上劃出一域對決之人，又怎麼可能以常理來對待？
這是屬於他們異類的戰鬥，哪怕他們同境界，也不能隨意窺視，見之必死無疑，甚至可能會殃及無辜。
他死了沒關係，反正也活不長了，但自己門下的弟子不一樣啊！
他在這一刻才想明白這點，但卻晚了，只能看著眼睜睜的看著這恐怖的靈寒，奪走門下弟子乃至於自己的生命！
可以就在這時……
「當真是無知者無畏。」
一個淡淡的聲音突然在此刻響起。
剎那間，帶著九霄寒光的星輝竟然在此刻化成了漫天的雨水，紫色的星雨下，無聲無息的化開了眾修士身上的冥寒，使其恢復了原狀。
而恢復過來的結丹老者，看到了突兀在船上浮現出的兩道身影，神色瞬間變得激動，連忙趕過去拜下：
「外門長老拜見星霂真君！」
「嗯。」星霂真君點了點頭，撐開了手中的靈傘，擋住了那漫天垂落的九霄寒光，「你們先退下吧，此事不是你們能處理的了。」
「是。」
結丹老者連忙帶領眾弟子進入船中，啟動陣法，不敢再窺探外界一眼。
「咳咳！」
而當其一走過後，星霂真君一旁的裂空真君再維持不住表面之樣，而是臉色猛地一白，嘴角溢出了鮮血。
哪怕這只是投影過來的化身，但這都維持不住表面的模樣，足以看出傷勢之重。
「當初發生異變之時，吾等與百草等人，便施展了血遁秘法遠離海市，但沒能想到，會發生此等異變。」
裂空真君看著眼前這一幕，神色十分的凝重。
「這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星霂真君臉色並沒有驚訝，「妖魔竟然成功祭煉了扶搖雲鯨，由此發動了驚天一擊，這是誰也沒有想到的事。」
「本來師尊已經將其鎮壓下，但誰能想到，又出現了此等變故。」
「那眼下究竟是什麼情況？」裂空真君眉頭一皺，「此等寒冰絕陣，是日月仙宮的那位道子的手筆，可是跟她對弈的，又是何人？」
「以天地有雪爭得天時，月壤為基占據地利，本身就是異類的她絕不遜色於人和，在此等天時、地利、人和的情況下，一個不慎，就連我都得隕落，可竟然有人僅憑陣法就跟她鬥了個旗鼓相當，並且實力也只是金丹，吾等仙盟何時出了這等天驕？」
言語之間，裂空真君那雙劍目散發出了璀璨的靈光，透過了層層罡風的阻攔，漫天飄飛的大雪，仿佛要看透其中的兩道身影。
一道是他所熟悉的日月仙宮道子蘇漓月，而另一道……
「嗯？！」
裂空真君在此刻臉色猛然一變。
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看不清對方的臉，不，不對，不是看不清，而是哪怕看過，也被他直接遺忘了！
這、這種手段，在他上千載的記憶中中，也就只有一位存在能擁有，那就是天魔教魔尊之首……
「遺忘？！」
裂空真君神色瞬間變得無比凝重，言語之中透露著濃濃的忌憚之意。
畢竟對方可是仙盟的頭等大敵之一，甚至昔日還有位受到重創的化神散修死在了祂的手中，其恐怖跟詭異非同一般。
如果其真的是那位存在，別說那位日月仙宮的那位道子，就算他們兩個本體親臨聯手，那也絕對沒有戰勝的可能，非得天尊戰力下場才行。
「不是祂。」就當裂空真君神色接連變幻之時，星霂真君的聲音在一旁響起，「這只是一種類似的手段罷了，畢竟如果真的是祂的話，當我們注意到的那一刻，就已經是生死絕境，而不會像現在這樣，僅僅只是看不清臉而已。」
「和對方究竟是誰？擁有著此等手段，仙盟之中為什麼沒有任何的記載？！」裂空真君沉聲道。
「不清楚，不過也沒關係。」星霂真君淡淡道，目光看向了上下，只見無盡的黑夜之中，有著點點不同顏色的靈光，從九重天上，大地之上紛紛趕來，「這一幕，引起的動靜實在太大，天地四極元嬰修士有不少為之所動，更別說上面還有月靈天尊鎮世。」
「只要到達了九重天之上，那就是屬於日月仙宮以及我天河派的地盤，對方哪怕擁有著再大的本事，還能從兩位天尊手下逃脫不成？」
「而到那時候，對方暴露出真實面目，也是遲早的事。」
「……也是。」
裂空真君聽到此話，怔了一下，看向了眼前。
只見漫天的星輝拱衛著太陰月光，從九重天的頂層垂落，好似從天傾落的瀑布一般，在無邊的長夜，淌下了一道銀色的光河，有種說不出的蔚然壯麗。
此情此景，讓他不由喟然一嘆：
「天作棋盤星為子，橫域千里將帥搏，此等天資，此等風采，當是千古風流！」
「這等絕世天驕，無論來歷如何，只要不墜入魔道，還望盟中能夠大開方便之門，不計過往，收入門下，悉心教導，未來必能成為震懾一方霄小的強者。」
「那是自然，只要他沒有問題……嗯？！」
此時此刻，不只是他們，就連在九重天中其它位置，利用各種手段遠程觀戰的各位元嬰化身，在這一刻神色卻突然一滯。
因為只見這一刻，海市上空的棋斗星辰紛落如雨，已經下到了一百餘手。
每一步都殺機暗藏，無窮禁制衍生而出，宛若龍潭虎穴一樣，又在不斷牽引著九重天中的星輝演化，從而產生出了一抹眾修意料之外的異象。
只見無數的星辰在璀璨過後，一瞬間突兀黯淡了下去，只剩下那一輪皎潔的明月，越變越大，直至占領了九重天大部分空域。
隨後，在這皎潔的明月與群星的間隙之中，一股凍徹天地，仿佛要將整個世界化為冥古冰河時代的寒光，在冥冥之中，無法言語之處，悄然隱現。
其一出現的一剎那，所有元嬰修士，哪怕是星霂真君，都不復淡然之色，而是臉色瞬間大變，震驚道：
「不好！這是——太陰冰魄凍古冥寒！」
在上古時代，將整個世界陷入冰河時代的恐怖寒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