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幻法欺天
「你的幻術騙的不是他人，而是自己，以及……此方天地！」
林辰冷冷的看著眼前的李明真，神色之中難得浮現出一抹驚異之色。
因為他剛剛如果從夢境天地來觀察現實，沒有判斷錯的話，對方的確施展了幻術。
但這幻術施展的對象不是林辰，而是他自己，他本身！
他欺騙自己是太乙仙劍門的道子顧無雙，欺騙自己是名絕世劍修，然後在這連尋常金丹都無法迷惑的幻術中自我沉淪。
並且讓林辰感到荒謬、無法理解的是，對方自願沉淪幻術也就罷了，但匪夷所思的是，他真的憑藉此，騙過自己，然後真正成為了一名絕世劍修，甚至施展出劍氣雷音、劍光分化、人劍合一乃至於一劍寂萬法的絕世劍術。
我騙自己是什麼就成為什麼，甚至還有著對方的本領和手段，可以幻化成世間任何一人，此等神通法門……簡直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林辰生平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不講道理的手段！
甚至不止於此，對方的幻術，似乎還在影響著此方天地。
如果說那等上乘劍法是看人，那麼劍氣的誕生與變化，則是人與天地靈氣的共鳴，非走此道的修士不能擁有。
可在林辰的感應中，天地卻仿佛真把他當做一名絕世的劍修，各種屬性的靈氣，乃至於萬物，都在與其交相輝映之中，化成了鋒銳無比的劍氣。
尋常的幻術是欺騙他人的五感六識，以至於永世的沉淪，而對方的幻術，卻是欺騙自己，乃至於天地，幻化萬物，甚至混淆真假，顛倒虛實，造成一種無法理解的詭異！
『這感覺就是精神干涉現實，意識影響物質，而此世能夠涉及此道的，唯有……』
一瞬間，林辰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瞳孔里露出了一抹怪異之色。
「有意思，當真是有意思！」而李明真在此刻卻撫掌大笑，動作浮誇而又怪異，臉上還帶著不知道是戲謔還是貪婪的怪色，「這麼多年來，我交手過無數人，有風華絕代的女修，有劍挑萬法的道子，還有著那一個個心狠手辣的傢伙……但這麼多人中，也就只有你一個，能夠如此快速的看出我的所在，這等本事，哪怕是在我們道子中，也不一定有，可你這等人物，我為何從未聽說過……」
說到這裡，他那眼神直勾勾地盯向了林辰，雙眼漆黑的宛若深淵，帶著一種讓人發寒的光澤，仿佛要直看透對方真實的面孔：
「所以——你到底是誰？！」
看著林辰面無表情地舉起了手中的劍，李明真臉上露出了一抹冷笑：
「也罷，既然你這麼不識好歹，等我吃了你，一切都明白了！」
不過想想也正常，走到他們這個地步的修士，哪一個不是驚才絕艷，驚鴻絕世，又怎麼可能會因為一點言語而影響自身，暴露來歷。
那既然說不通，就只能……手底下見真章了！
言語之間，李明真提著手中的劍，緩緩向林辰走來。
一行一步之間，臉上的面孔，身上的氣息，手中的長劍……一切的一切，都在這刻變得無比的清晰。
玉樹臨風，劍目星眉，舉手投足之間，有種說不出的堅毅，更帶著一種哪怕前路艱辛，路途坎坷，依然百折不悔的決然。
這一刻，他仿佛成為了太乙仙劍門當代道子，那位真真正正的絕世劍修——顧無雙！
一瞬間，林辰眼前這片幽藍的海市，仿佛都變得虛幻了，在那仿佛充斥天地間的無邊劍氣之中，林辰好似看到了另外一副景象。
渾圓的落日，倒罩的蒼穹，無邊的曠野，皎潔的新月，悲壯的狼嚎，以及那如霜的月色下，那起伏的葉浪，好似一片茫茫的銀海，一眼望不到盡頭……
天地間一片蒼茫！
而在這浩渺蒼茫的草原中心，一座靈山拔地而起，好似利劍一般直指蒼穹，令人望而生畏，更帶著一種悲壯蕭然之意。
此乃天山，也即北疆草原的靈脈核心，又被草原一族，稱為燕然。
而勒劍燕然，則是與北疆草原上百萬載以來，有著血海深仇的太乙仙劍門之人的畢生夢想！
此時此刻，在這山巔與月色交織的絕世美景之中，一位白衣道人憑空走出，丰神俊朗，宛若畫中的神仙，卻又手持利劍，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寂靜，清冷之意。
昔年太乙仙劍門與北疆草原的築基約戰中，就有弟子連斬三十六草原部落的天驕，四大王庭之子，天災薩滿傳人，登上了仙盟修士百萬載以來未曾踏足的天山，並在此悟道，成就絕世劍法，問鼎金丹！
而此人，正是太乙仙劍門當代道子——顧無雙。
此情此景，正是重現昔年之狀！
眼前這浩瀚蒼茫的一幕，讓林辰甚至分不清楚，他究竟是在幽藍的海市，還是在蒼茫的天山？
「我願心如長生月……」
這一刻，似輕語，似吟唱，蕭蕭的草原晚風之中，響起了一個聲音，飄渺而又虛幻，卻又帶著一種九死而不悔的決然。
「一劍便是一劫數。」
一瞬間，天地間殺機一片！
本來蒼茫壯美的草原，在這一刻，仿佛帶上了無窮的肅殺之意，使得萬物一片沉寂。
隨後，一道劍光忽起，仿佛是從明月之中斬出，卻又囊括了整個天地，占據了林辰所有的視線！
這是顧無雙所走的道路——一劍寂萬法！
在這仿佛沉寂萬物的劍光中，林辰的軀體，再度無聲無息的崩潰消散！
可這樣的攻擊還沒有止！
「這一劍寂萬法雖然厲害，但終究未大成，爾等似乎又精通替死秘法，魂魄之道，是以想要殺你，必須得針對真靈！」
言語之間，李明真的面孔陡然一變，從顧無雙的樣子，變成了一張滿是血肉，沒有任何五官，乃至於外皮的模樣。
而與此同時，身上的氣息也瞬間發生了變化。
從逍遙、清冷、蒼茫的仙道劍修氣質，變得空幻、扭曲、深邃……仿若深淵一般詭異幽深。
下一瞬，並掌為刀，平平抬起右手，掌鋒之上扯出一道匹練似的血色刀氣。
刀氣在須彌之間掠過，並沒有先前劍意那般恢宏浩大，肅殺萬物之感，而是帶著一種深沉的邪性。
血河紅鏽，不應有恨！
這不是仙劍，而是……魔刀！
刀光流過之間，虛空仿佛裂開了一個傷口，猩紅的血液從中流出，每一點都帶著一種深邃而又恐怖的邪性，隱隱約約，還能在其中聽到萬鬼的哭嚎！
刀光周身，則浮現了昔日繁華飛舟海市的幻影。
美輪美奐的樓閣，人來人往的街道，仙氣飄飄的修士，煙火市井中的凡人……這一切的一切，都在某一刻，徹底崩潰，化成了如山的屍體，不，準確來說是屍骨無存，只余那地上流淌的血河！
這數以千萬計生靈臨死前所產生的悲慟、內疚、絕望、瘋狂……那極致的邪性和願力，都被這一刀引導而出，融入那道血光之中。
於無盡的怨恨、詛咒、邪念……然後誕生出最深邃的那一點魔性！
血光之中，修士的屍體浮現。
刀氣所向，儘是浩劫的茫茫。
修羅……化血……魔……刀！
這一刀帶著眾生臨死前怨恨到極致的詛咒，化成了深邃之極而又無法理解的魔性，專斬修士真靈！
一劍寂萬法毀滅肉軀，修羅化血魔刀專斬真靈，一刀一劍之下，是讓林辰真真正正的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脫！
待眼前再度恢復正常之時，場內只剩李明真一個人行走在蒼茫的大地之上，除此之外，再無他人。
「死……了。」
李明真冷笑一聲，再度閉上了眼睛。
他的軀體在此刻再度發生了變化，身形變得飄渺虛幻，氣息游離不定，最後在一點點的變化中，錨定了一個模糊的軀體……那是林辰的模樣！
其身上，也開始浮現出了陰陽五行解離靈光。
隨著時間的不斷流逝，其面貌跟氣息不斷的定形，仿佛要變成真正的林辰！
可也就在這時……
「不、不對！為什麼沒有找到這傢伙悟道的痕跡？！」
李明真睜開了眼睛，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驚疑之色。
「那是因為，我的成就，我的法門，我的道路，從來就不是在現實領悟的啊……」
突如其來的話語讓李明真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猛地朝一處看去，只見林辰的身影不知何時站在了其身後，仿佛剛剛的一劍寂萬法與修羅化血魔刀沒有絲毫的影響一般！
「不、不可能！我明明已經確定，將你的身軀跟魂魄一同斬滅了！」
李明真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之色，隨後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眼睛猛的凸起，仿佛死魚一般，死死地盯著林辰，聲音好似從牙縫中露出：
「乾、坤、造、化？！」
林辰卻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自顧自的說道：
「剛剛伱施展出的那兩擊，讓我成功窺視到了，你的道路所在。」
「你幻術的關鍵，不是在於欺騙他人，亦不是欺騙自己，而是欺騙此方天地……不，準確來說，是以精神干涉物質，意識影響現實！」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道路的理念，應該是天地之大，世界之廣，世間眾生芸芸，數不勝數，可凡之種種，卻皆是虛妄，只有你是唯一真實。」
「你以此理念，創造出了恐怖的幻道法門，以此法欺騙了天地，讓世界忽略了其它一切存在。不，準確來說，不是忽略，而是讓世界認為，這世間的億萬生靈，凡之種種，不過都是你的想像化身，是以你是天地的中心，合該成為氣運主角，萬物之主，天命之子。」
「又因為雁過留影，人過留痕，任何生靈在此方天地所留下來的痕跡，都已經被記載解析，成為法則的一部分。」
「是以你以此法欺騙了天地，讓其誤判了你的身份，從而能夠引動我們在天地間留下的痕跡，施展出我們的手段。」
「所以你的幻術騙的，不僅僅是他人，還有自己、天地，甚至一種形上學的概念，從而做到竊取世間一切生靈所創造的道路！」
如果林辰沒有猜錯的話，對方就是動用了某種恐怖的幻術，欺騙了一方地域的小天地，讓其認為天地只此他一人，其餘的一切，皆不過其所化。
利用此種方法，欺瞞天地，讓其認為李明真是天地中心，是以自然成為氣運主角，天命之子，甚至是萬物之主！
而又因為每一位生靈在修法悟道之時，都會在天地間留下痕跡，永遠的記載在世界中。
成為天命之子的李明真，自然可以調動其中的痕跡重現，從而藉助古往今來各大境界天驕的偉力！
簡單來說，其就是欺騙此方世界的天意，讓對方誤認為李明真是其一部分，從而成為世界之主。
又因為眾生本就是世界的一部分，萬物之主自然可以溝通古往今來所有天驕在此方天地所遺留下來的痕跡，從而藉助其偉力。
這就是對方的幻術之道，不是通過五感欺騙他人，而是用幻術欺騙自己，乃至於天地，從而利用幻術溝通聯繫天驕在世間留下的痕跡，以藉助他們的偉力！
「哈哈哈哈哈哈！」
聽到林辰的一點點分析，李明真嘴角的弧度詭異的掀起，越來越大，最後徹底哈哈大笑起來，仿佛絲毫不介意自己的底細被看穿：
「有意思，真有意思，沒想到竟然有這麼一天，我的幻法之道，竟然能被人這麼解釋！」
「怎麼？」林辰聽聞此話，眉頭一挑，「難道我分析錯了嗎？」
「沒錯，大錯特錯，因為你的出發點，本來就錯了，所以分析得完全是狗屁不通，南轅北轍！」
李明真張開了雙臂，像一個神志不清，卻又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怪人一般，放聲大笑起來。
「出發點？」林辰眉頭一皺。
「是的。」
片刻間，李明真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消失了，眼神有種說不出的幽幽，似乎剛剛放肆的大笑，只是錯覺一般。
只見他盯著林辰，瞳孔宛若不可見底的深淵，口中更是一字一頓地質問道：
「你的出發點，都在於這個世界，是存在的。」
「可你為什麼會覺得，這個世界，一定是真實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