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陽謀與氣魄
「眾所周知，修真返璞，歸得真我，何謂真我？於仙道煉神來說，就是求其念頭之源、本我真靈，乃至於成就元神道果。」
「而仙道修行，最重要者，莫過於靈根。」
「靈根者，修道之基。采山川河流、雷電風火之意，感觸天地；納萬物精血，溯本求源，超凡蛻俗，是為以一切根基。」
「故所學之法，得依靈根而思。」
「但靈根乃天註定，世間萬物、芸芸眾生，能擁有者少之又少，但也正是此，奠定了仙凡之別！」
林辰並沒有一上來就講述功法，而是先點出當今修仙界的追求在於成就元神，然後再點出想要進行元神修行的根基在於靈根，而靈根的本身，又是區分仙凡的根基。
僅僅數句話，從高屋建瓴地總結目的，到溯其根本緣由。
但羅玄卻沒有絲毫不耐煩的意思，而是認真地傾聽者。
年僅十幾歲，就拋棄家產，潛進黑霧大陸這樣危險的地方，無論是心智還是見識都是遠超同齡人的存在。
通過先前的交流，他自然知曉腦海中的那位，不會無的放矢。
而對方也同樣如此。
就比如對方開頭這幾句，就道明了修仙界的基礎與追求。
這對於多少求道無門、只能通丹藥晉升突破，不求大道，而最終進無可進，卻不知錯在哪的散修來說，完全是拔開迷霧，指點了道路所在！
比如因為修仙的本質是煉神，歸得真我，所以在求仙問道，無論你是殺戮成性也好，還是善良聖母也罷，必須要求得本心，順從如意，否則誕生心魔，念頭不通，最終就會走火入魔，一朝功棄。
又比如靈根是修道之基，所以修士修煉的功法秘術，必須要對應屬性，形成一套完整的同靈根屬性功法秘術，不然學雜不學精，導致體內真氣屬性衝突，或者修行術法浪費過多時間，就會白白浪費許多精力，從而耽誤修行突破的最佳時期。
這些或許都是很淺顯的道理，但是不點透，有些人一生都悟不到。
而這些訣竅，通常都是口口相傳，代代相繼，一般不記載在典籍里。
所以才會有那句古語：
世間唯有真法決，萬卷道書不載之！
對方憑這僅僅幾句話，就足以讓一名散修少走數十年彎路！
而擁有此等見解，對方昔日在仙道上的造詣絕對不小，少說也是一位曾經名震世間的大能！
一念至此，羅玄的臉色變得越發的恭敬，謹慎的開口道：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想要修行，就必須得要剝靈根、奪造化，種於己身，才能踏入修行之途？」
「是以先生之前所講的餐食萬物，以形補形，掠奪天地萬物以奉己身，就是根據此原理？」
「嗯？」林辰聞言一愣，隨後有些讚許道，「你很不錯，一點就通。」
「不過是些小術罷了。」聽到這讚賞，羅玄不由苦笑道，「愚自小慕仙，讀了不知多少修行典籍，少少的也算懂的一些，但比不過先生的大道。」
「爾等不必妄自菲薄。要是我傳道的話是一位庸人，那我傳道的意義，又何在？」林辰似乎笑了笑，語氣也放緩一些。
隨後，他繼續道：
「你的想法的確沒錯。不過掠奪別人的靈根，終究不是正道，也無法普及，並且最關鍵的問題是，走不遠。」
「嗯？這是為何？」羅玄一愣。
「很簡單，此界的修行，講究的是精氣神三者相合，凝聚出一顆無暇金丹，誕生出元神之軀。」林辰解釋道。
「而伱掠奪而來的靈根，除非是天生之靈，執掌天地權柄，擁有溝通自然的偉力，近乎於無主之物，否則掠奪他人的東西，終究會出現排異反應。」
「何為排異反應？」
「就好比如別人的心，供的是別人的血，住的是別人的身體，若是挪到你身上，你覺得它適應的了嗎？」
「換其他的話來說，他人的靈根在你的體內就相當於最大的雜質，丹藥的雜質都足以形成丹毒阻礙突破，那你覺得靈根呢？」
「這……」羅玄聽後不由陷入了深思。
專研過不少修仙典籍的他，自然知曉，精氣神在修行上的作用，也清楚丹毒的危害。
甚至講句不好聽的，即便掠奪他人精血神魂的魔修，都得將這些玩意重重煉化，提取的純之又純，納為己用，才能到達至高的魔道境界。
可即使如此，對方的靈根也是自己的，所以掠奪過來的，又能走多遠？
「那這樣一來，豈不是毫無辦法？！」想到這裡，羅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但同時又對林辰接下來的話感到好奇。
因為按照對方所說，那麼此法不應該行不通嗎？
又如何能走出一條道？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林辰接下來竟然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如果說是精氣神三者兼具的正統長生的話，就算是目前的我，也沒有更好的想法，但如果，只取一者呢？」
「只取一者？！」
這句話讓羅玄一愣，隨後快速思考了起來：
「只取一者？武道煉精？不，這已經被證明不可行了！仙道鍊氣？沒有靈根根本行不通，所以就是……煉神？！」
想到這裡，羅玄豁然抬起了頭，臉上露出了一抹激動夾雜著疑惑之色：
「如果是煉神的話，未有前人嘗試，或許可行！」
「但問題是，神魂虛無縹緲，且依肉體而存！」
「那煉神又該如何煉？！並且魂魄如何又離肉體而存？」
林辰一一授業解惑道：
「神魂雖然虛無縹緲，但歸根結底，還屬於人體的精氣神有關，甚至三者還可以相互轉化！」
「人身孱弱，完全可以人身煉妖體，食其肉，敲其骨，植其血，蛻胎換體，壯大自身，反哺神魂！」
「而這也是所謂的——服食攝生！」
隨後，林辰又繼續說道：
「而魂魄，如何在肉身腐朽後離體而存……爾等，可聽說過夢境？」
「夢境？」
「沒錯，這就是我所說的——羽蛻之意！」
林辰向羅玄解釋起了夢境的概念。
這時，他的目的才展現出冰山一角。
【服食攝生羽蛻真經】，是林辰為沒有靈根的凡人所開闢的成仙之法。
但這不是他善心大發，而是為他實驗元神之路和建造一個完全聽令於他的勢力！
而為了讓修煉此法的凡人全部聽令於他，林辰並沒有在功法中留下什麼暗手、密語，甚至之前考慮的，什麼利用人妖種族矛盾的想法也被他拋棄，畢竟這種小計謀，上不了台面的方法，堅持不了太久。
當然，最關鍵的是太麻煩了，林辰可沒有什麼多餘的心思去挑撥矛盾。
再加上他的本體在沉眠中，已經逐漸成功掌控那片擁有著無盡潛力的夢境。
所以他仔細想了想，與其用什麼陰謀詭計，還不如，將這條道路直接與他綁定在一起！
走上這條道路的凡人，想要真正的做到長生，唯有身軀反哺神魂，做到意識長存。
可肉身腐朽魂魄卻難留於世，且被天地難容，就算成為鬼魂，也會靈智大失，性格大變，失去本我。
所以修行此法的凡人，想要真正地做到意識生存，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一個庇護所。
那有什麼庇護所，能比他的夢境天地，更適合，更溫暖呢？
並且修行此法的凡人，在最初，可是沒有辦法去應對那些兇猛強悍的妖獸，就算成功，面對手段花樣百出的修仙者，單憑妖獸血脈之力他們的實在難以招架。
如此肯定需要護道手段，而這時，他所創造的靈網，就派上用場了。
修行此法的凡人，需要獻祭純淨的神魂之力和靈氣，獲得靈網中術法的施法使用權。
而他們死後，沒有到達要求的修士，自身的術法與神魂又會被吸收，用作靈網成長的養料。
如果是到達羽蛻飛仙道路的修士，正好可以飛升他的夢境打工。
可以說，修行此法的凡人，都一個個被林辰給賣了，敲骨吸髓……
啊不！準確來說，是賜予福利，不外如是！
林辰甚至覺得，根據他的行為，要是放在前世，少說都得得到一個路燈成就！
不過即便如此，林辰相信，即使有人知道了真相，也照樣會投身進來。
因為這是超凡的希望，對於任何一個沒有靈根的凡人來說，只要有著追求，就無法拒絕！
畢竟誰不渴望力量，誰能拒絕長生？
這是赤裸裸的陽謀！
至於成功後會為奴為仆，只要能得到力量和長生，為誰效力不行？
至於失敗？反正沒人覺得自己會輸。
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賣的羅玄，臉上露出了激動之色。
因為根據對方的話來看，此法完全可行！
其真的可能是一條沒有靈根的凡人成仙之路！
可隨後，羅玄似乎想到了什麼，有些遲疑道：
「那……這功法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先前腦海中的這位，好像說過凡事都要付出代價。
一部功法，能讓凡人修仙，縱使他是修士後裔，在修仙界中，也從來沒有聽說過！
那麼，其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哦。」林辰聽後，隨意的回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嗯？！！！！！」
羅玄瞬間不淡定了。
你莫不是在拿我開玩笑？！
你不知道你先前說的多廢話幹嘛？
搞得我還以為要九死一生呢！
好似看出了羅玄的疑惑，林辰輕笑了一聲：
「我的確不知道。因為這功法是我草創的，我確定能踏入，但是否走得通，又能走得通到什麼地步，我也不清楚。」
「哦，原來是因為草創，所以也不知道有什麼問題……」聽到這個，羅玄長鬆了一口氣，當真是嚇他一跳。
可下一刻，他又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等等？！你剛剛說什麼？！草創？！！！！」
羅玄整個人瞬間懵了。
剛剛聽對方講的那麼頭頭是道，鞭策入里，甚至從理論、根基、目的以及未來可能性展望幾乎都講的清清楚楚。
他幾乎以為對方是修仙界的老古董，這是什麼上古遺留下來的不傳之秘，絕世神功，一出世便可以引得無數大能爭奪。
結果到最後，跟我說這功法是草創？？？！！！
你他媽玩我呢？！！！
「沒錯！自然是草創的，而創造者，就是我！」林辰好笑道，「你不會真的以為這是什麼上古頂尖功法吧？」
「先不說今時不同往日，上古功法不一定適用於當代，就算真的適應，真的存在凡人成仙之法，那麼擁有著百萬載傳承的仙盟又怎會沒有？」
「所以這功法也只能是草創！」
說到這裡，羅玄瞬間明白了過來：
「所以這就是你說的代價，你是在拿我當功法試驗，最後用來探索出真正的凡人成仙之法？！」
「沒錯。」林辰淡淡道，言語之間沒有一絲一毫的掩飾，「我就是拿你當試驗品，如果不願意的話，你可以拒絕。」
聽到此話，羅玄不由沉默了一下，半晌後，才神情複雜地問道：
「你為什麼不隱瞞此事？如果按照你之前所說，以及所展現出來的能力，你就算不說，我也不會懷疑。」
「隱瞞？為什麼要隱瞞？」林辰聽後，不由冷笑一聲。
「只有弱者，才需要裝神弄鬼，講究什麼玄之又玄，讓別人相信他所說的話！
「而我，機會已經給你了，你能不能把握的住，那是你的事！」
此話一出，羅玄突然有種莫名的感覺。
他腦海里的這位，恐怕在以前，絕對是那種說一不二，橫壓一世的恐怖存在。
因為對方在言語之間，無一不透露出一種自信，一種，屬於強者的自信。
這種自信，給他的感覺，不像是凡間那種裝神弄鬼，故作高深的神棍，讓別人拼命的腦補、想像，故而心生忌憚跟崇拜，以為他說的話是真的。
反而很像島上那些修士面對凡人一樣，高高在上，俯視一切。
這是因為他們有遠超凡人的實力跟壽元，以至於生命層次都不在一個階級上所帶來的自信。
所以講話無需掩飾，無需隱瞞，不需要像神棍那樣講究什麼玄之又玄，不明所以，更不需要考慮你們這些弱者的感受，而是你不聽話，就給我去死！
做到真正意義上的生殺予奪！
至於給你東西，是恩賜，是機緣，要是沒把握住，那是你的損失！
甚至腦海這位給他的感覺比那些修士更獨特。
那種高高在上、毫不遮掩的態度，不像是普通修士的自傲，甚至也不是驕橫。
反而像是經歷過世人無法見識的奇景，無法應對的困難，甚至無法想像的一切，所以心態早已凌駕於芸芸眾生之上，做到真正意義上毫不在乎，以大勢凌人！
如果用羅玄的話來形容，對方就像是傳說中的靈元島上最初開島的島主一樣。
在傳說中，開島之後，靈元島受到幾方妖魔鬼怪聯手來襲，處境千鈞一髮，岌岌可危。
可縱然有海獸來襲，大敵逼近，島內又有人心詭譎、妖魔作亂，靈元島處境危在旦夕。
但對於開島島主來說，這不過是翻手為雲覆為雨，再來收拾一遍這舊山河罷了！
縱使天下皆反，我自可一力鎮之！
對方透露出來的，就是這種自信跟魄力！
而這種自信跟氣魄，非大毅力者，大成就者，不能擁有！
「呼——」羅玄長呼一口氣。
他想起自己家族金丹祖師，在上百年前，用自身的地位進行了一場豪賭，從而成功發現了潛入島上的妖魔，被仙盟元嬰真君賞賜，所以一舉奪得這百年的修仙望族。
那今日，他又何嘗不能一賭呢？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人生百年，不過匆匆一場豪賭！
而對方的自信、氣魄、見識，值得讓他一個凡人用生命為注了！
想到這裡，他輕輕呼出一口氣，恭敬的整理衣襟，然後朝前方深深一拜：
「弟子羅玄，還請仙人授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