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散盡,天地嗚咽,這片戰場上的一切都化為了靜止。
沈京墨收回長劍,任由一縷青風,吹拂著自己額前的長髮。
"撲通!"
小禪寺住持,空見神僧手中的達摩杖斷裂,整個人從空中直直墜落,身上的金光消散無蹤,雙目圓睜,眼神中充滿了迷茫。
其他六個門派的掌門亦是慘狀各異。有的骨骼盡碎,身軀之上沒有一塊好肉。
有的面目扭曲,七竅流血,仿佛遭受了巨大的痛苦折磨,還有的被擊殺的利索,整個人成了串糖葫蘆。
我見萬象如見自身!
浩氣清夷劍法便是將他們的功法還施彼身。
陳遠北白衣染血,原本翩翩的風度蕩然無存,癱倒在地,眼神空洞,只剩下一口氣。
瞻台明月更是不堪,整個人仿佛成了一攤爛泥,絕美的身姿血肉模糊。
三品之上的武者便在這強大的餘波下盡數死絕。
整片戰場瞬間寂靜!
霍慶之,以及囚龍關上數十萬將士的心中,都掀起了滔天巨浪。
還好好看,好好學?
這種招式,便是再給自己幾百年也學不會啊!
這真的是真實存在的人族嗎?
虞武帝也是滿臉的震撼。
縱使自己已經極力拔高沈京墨的實力了,也不會想到,他能一招將所有叛軍所有強者都給滅了。
那可是天下絕頂的一批高手啊,在他面前卻仿佛如螻蟻一般弱小。
自己和宗派之間的鬥爭,在他眼裡不會就是個笑話吧……
就在這時,虞武帝感覺自己一道目光鎖住了自己,背後毛骨悚然,忍不住汗毛直立。
只見沈京墨處理完宗門的高手之後,目光緩緩轉過來,面如死寂的看著自己。
"風元禛,你為帝王,卻任由宗門世家做大,國家法紀毀墮,倫理道德破壞,百姓生無立錐之地,你可知罪?"
一個柔和的白光沖天而起,化作一種虛像,直接籠罩了整個京州近千萬軍民。
一時之間,無論是執甲衛士,還是販漿走卒,亦或是一身青衫的讀書人,都聽到了一個飄渺的聲音響起。
聽到這話,無數人都心生起了疑惑。
"皇帝陛下,也會有罪嗎?"
京州街坊之中,一個賣菜的老農睜大了眼睛,粗糙的雙手顫抖著。
多年的苛捐重稅,老農家早已一貧如洗。
明明晨興夜寐的種田種菜,種出來的糧食卻是四分歸了地方老爺,五分歸了國家,剩下的一分還要被那些酷吏百般勒索,到了自己手上的那份,卻連個墊墊肚子都做不到。
熬了那麼多年。
老妻已經病死了,大兒二兒也緊跟著老妻去了,小兒還小,自己沒辦法,只能把自己的囡囡賣給了買賣婦人的牙膾換了點糧食,可小兒還沒等到糧食到家便已餓死。
勞碌半生,煢煢孑立,怪過老天爺,怨過地方官吏,更是恨過自己無能,可唯獨不曾責怪的,便是這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真龍天子。
難道,他也有罪嗎?
老農渾濁的眼中泛起淚光,嘴裡不自覺的喃喃道。
而在京州旁的一個小村,隨著天氣逐漸變冷,早春的肅殺之氣也漸漸變得濃郁,倒襯托著門口的玉米辣椒更為鮮艷。
如今,隨著戰爭忽起,小村里前來聽學的孩童也越來越少了,但仍舊有幾個心智堅定的堅持聽講。
"先生,這天上的人說皇帝陛下錯了,是真的麼?"
村裡的先生姓孔,是個讀了大半輩子書的老學究,識得幾個字,知道一些道理,卻因為家世淺薄,至今無法為官,只能在村里教些想要識字的孩童一些知識,來獲得束脩,勉強度日。
空中突然傳來此言,
孔夫子頓時嚇了一個哆嗦,手中的茶杯沒拿穩,摔在地上。
"豎子,慎言!天子,威也,又豈是我們能夠議論的。"
他趕緊出言制止道,只是眼中也帶著一抹疑惑。
天下讀書人腹有詩書而不得重用。
朝廷取士儘是達官貴人的子嗣下凡鍍金。
難道皇帝真錯了?
虞武帝被問的有些愣神,還沒張嘴回答,又一個飄渺的聲音響起。
"天子,享天下之權柄,也必然承載天下之重責,風元禛,你獨坐九霄數十年,既然做不到做到居其位,安其職,盡其誠而不逾其度,可曾後悔?"
又一個質問聲。
等聽到這個,虞武帝有些反應了過來,回頭突然看向霍慶之,冷漠問道。
"霍卿,這沈京墨此時是在審朕嗎?"
"可能……是的……"
霍卿之言辭含糊。
"是嗎?"
"審判朕?"
得到確定的回答,虞武帝突然忍不住產生了一個驚天的怒意,甚至壓過了剛才的震驚與恐懼。
他哈哈大笑,旋即怒道。
"啊哈哈哈哈,這沈京墨竟然在審判朕!"
"他竟然敢審判朕!"
"亂臣賊子!朕乃天子,九五至尊,你在藐視朕嗎?"
"放肆,放肆!"
虞武帝的怒吼聲響徹天際,然而沈京墨卻神色未變,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偽裝,直抵人心。
"風元禛,你在害怕?"
沈京墨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是在怕死?"
"怕?朕怕什麼?天下都是朕的,朕究竟要怕什麼?"
虞武帝怒目圓睜。
"沈京墨,我看是你要怕朕!"
一道龍吟響徹天地,虞武帝負手而立,仿若戰神。
強大的人族氣運圍繞其中。
沈京墨營造的白色柔光直接消散。
"來人,將沈京墨的生父,生母,兄弟姐妹全都給朕請上來!"
"與他聚聚吧!"
虞武帝的眼中閃過一抹揶揄,
呵,朕在等你家人,你在等什麼?等死嗎?
大虞向來以孝治天下,他還不信了,沈京墨能不在乎自己家人的性命。
話音剛落,只見一群東廠探子從暗影里走了出來。
手裡各攙扶著一個衣著破爛的農人。
為首的老漢約摸五十多歲,頭戴一頂破舊的草帽,帽檐已經磨損得不成樣子。身上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衫,衣服上已是破破爛爛。
他的眼神充滿著對未知的畏懼。
"老丈,您看看,這天上的俠客可是您的兒子?"
虞武帝撫掌而笑,對著面前的老農說道。
老農身體佝僂著,聽到虞武帝的問話,頓時一個哆嗦,整個人"啪"的一下就跪了下來。
"草民沈潭頭,見……見過……皇帝大老爺,皇帝大老爺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