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休的胡說。"
林之甫臉色一變,趕緊跪下。
"陛下,拙荊貴胄之後,向來知書達禮,秀外慧中,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我看,定是這郎官瘋了,胡亂攀咬!"
林之甫言之鑿鑿。
內心卻有些慌張。
自己夫人雖說深居內宅,但為人嬌縱,待事跋扈,若說是她聚眾逼宮,還真的不是沒有可能。
但她到底為何如此啊?
"非只有林夫人,其後還有鎮國公夫人,御史中丞夫人,血衣侯夫人等近百貴人尾隨其後,走在最前的的家丁手中還拿著一封血書,上面寫著……寫著……"
郎官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漢武帝左側,內心發怵,鼓著勇氣閉眼喊道。
"饕餮放橫,傷化虐民,閹……閹黨不死,天理難容……"
一言既出,滿堂皆寂。
怎麼會如此!
林相不是和東廠素來交好啊,今天怎麼突然搞出這種手筆?
文武百官面面相覷。
很顯然,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他們也摸不清頭緒。
林之甫更是一臉懵。
夫人緣何至此啊!
曹忠德此時自然也意識到麻煩找上門了。
他深深地看了林之甫一眼,然後回身朝虞武帝跪下,臉上露出了誠惶誠恐的表情。
"陛下,奴婢該死。"
曹忠德迅速地磕頭認錯了。
這麼多年的伴君生涯告訴自己,無論發生了什麼事,第一時間就服軟總是沒錯的。
只要聖人還用的到自己,就肯定會輕鬆放過。
"哦,你怎麼就該死了呢?"
虞武帝打了個哈欠,似醒非醒。
"這……奴婢目前還不太清楚……"
曹忠德搖了搖頭。
"那就叫你的影衛趕緊去查一下吧,作為東廠,消息如此滯後可不行。"
虞武帝不在意的擺了擺手。
"是……"
曹忠德慚愧的低下了頭。
很快,一道黑鷹掠過,從浩淼天空中直入大殿,然後落在曹忠德的手上。
曹忠德取出捆在它腳上的紙條一看,頓時面色駭然,整個人幾乎失了神色。
"陛下息怒,屬下御下不嚴,著實該死!"
昨天闖山,曹忠德已經知道沈京墨算得上膽大妄為了,可也沒想到,他能膽大妄為到這種程度!
近百名權貴啊,又不是近百頭豬,怎麼可以做到一夜之間就殺完!
幾乎整個京州的利益糾葛都在此處。
他也不看自己這個東廠督主能不能頂得住!
曹忠德白皙的臉龐都變得有些發黑。
就算自己曾經告誡他放肆去做,可那對象是蜀州的官吏罷了,那些人怎麼能跟京中的權貴相比。
"說吧,什麼事?"
虞武帝強打起精神。
"是,陛下!"
曹忠德強咽下這口怨氣,開始向虞武帝稟報工作。
"陛下,東廠昨日出了個少年天才,名叫沈京墨,年僅二十便已經達到武道三品之境。"
"卑職惜他才能,便授予他提司一職,節度蜀州。"
"這件事,朕已經知道了,想必這滿朝文武也都知道,朕還想因為這件事情賞你,怎麼,是他惹的禍?"
虞武帝點頭問道。
"正是此人。"
曹忠德低下頭,肅然說道。
"陛下,沈京墨之前曾是我東廠的詔獄掌司,昨日他被授予授予蜀州提司以後,回去交接,竟將詔獄之中,所有重犯盡數誅殺,非法殺之,是為不法,奴婢有眼無珠,竟養虎為患,請聖人恕罪。"
"所以,你覺得他不對?"
虞武帝含笑著聽完,饒有興趣的問道。
"我大虞雖非單純以法治國,但也是重法,用法,以法馭民,他這般目無法紀,自然不對。"
曹忠德回道。
虞武帝點點頭,慢悠悠地站起身來,身子展開後,殿內的文武百官才發現這個曾經攻無不克的陛下身子骨似乎依舊高大。
"那麼,你覺得他殺的人該殺嗎?"
曹忠德深吸一口氣,沉默良久,答道。
"入我東廠詔獄者,皆是罪孽深重之輩,江湖巨擘以武亂禁,濫殺無辜,朝中罪臣尸位素餐,草芥人命,貴人子嗣更是猖狂,天子腳下,便可滅人滿門,如此之輩,自然該殺!"
"呵呵呵……"
聽到這個回答,虞武帝忍不住笑出了聲。
"忠德,這裡面可還有與你要好的官員的子嗣,也難為你一視同仁了。"
曹忠德沉默。
殿內安靜的仿佛落針可聞。
"不過,忠德……"
虞武帝話鋒一轉,笑容收了回去,蒼老的臉上仿佛染上了一層威嚴冷漠之色。
"朕依舊很信任你,朕聽你的,你說,沈京墨這人朕要怎麼處置?"
"奴婢……奴婢聽聖上的,聖上怎麼說,奴婢便怎麼做。"
曹忠德背上已是大汗淋漓。
"奴婢只是一把刀,哪怕所行交好之事,也不過是為了辦好聖上的差,更好的為聖上做事,絕對沒有任何私心。"
"忠德嚴重了。"
虞武帝瘦骨嶙峋的輕輕扣動,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狹長的眸子眯起,冷漠道。
"不過,既然忠德都那麼說了,那這事不如就聽朕的,眾卿,如何呢?"
他眼睛掃過殿內的群臣。
幾乎所有人都如臨大敵,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嘴中高呼著。
"陛下聖明!"
天子老噫,卻還可食虎!
這就是虞武帝曾經殺穿武林得到的威嚴。
"忠德,擬旨吧!"
"是!"
曹忠德擦了下額上的冷汗,慌張地走到台前,開始書寫。
曹忠德筆走龍蛇,很快擬好了旨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沈京墨雖行事乖張,目無法紀,但所誅皆罪孽深重之輩。念其年少有為,又為社稷除害,特赦其罪。然日後當以法為度,不可再肆意妄為。擢升為東廠副督主,望其戴罪立功,為國效力。欽此!」
旨意一出,朝堂上眾人神色各異。林之甫眉頭緊皺,心中不知在盤算著什麼。
"來俊兒。"
聖旨擬好,還沒待眾人反應,虞武帝那孕風雷於九天之外的聲音再次響起。
"臣在。"
應聲而出的是一個面容陰柔,身形頎長的官吏,身著緋紅官袍,頭戴黑色官帽,看上去頗為英俊。
他是武帝元升二十八年的狀元,才高八斗,文武雙全,卻偏偏不走清流,反愛案牘刑法,為官八年,飛流直上,如今官拜大理寺卿。
"你最重律法,那麼城外的那些婦人以及勛貴就交給你處理。"
"臣遵旨!"
來俊兒領旨時柔柔的笑了笑,溫潤如玉。
可太和殿中的那些個官員們看到他這個笑容,卻只覺得背後涼意四起。
這來俊兒可是酷吏,這些人落在他的手裡,還如何能討得了好啊?
林之甫自然也知道來俊兒的手段,臉色巨變。
"陛下,拙荊縱然有錯,可錯不至此啊……"
"還望……"
"林卿!"
不待林之甫說完,虞武帝已經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冰冷的眼神直視著他。
"朕與你年少相識,君臣多年,你可見朕什麼時候會收回自己所說的話?"
"你妻煽動民意,妄圖逼宮,已是死罪!"
"今日之事,朕意已決,若有求情者,亦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