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是垃圾！」

  趙恆一句話，如同驚雷炸響，令金鳳樓中，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滯，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下一刻，眾人譁然，喧囂聲如驚濤駭浪。

  「豎子狂妄！」

  「好個目中無人的狂徒，竟敢在這裡出言不遜。」

  「大夥衝上去，揍他！」

  ……

  人群激憤，群情洶湧，許多文人騷客都忍不住撩起衣袖，準備大幹一場。

  將這個藐視全場，狂妄無邊的傢伙，打得親媽都不認識。

  與趙恆同桌的沈三和幾名御醫，嚇得臉都白了，只覺得趙御醫這是瘋了吧，他們今天只怕是走不出金鳳樓了。

  「諸位，且慢！」

  此時，四樓上，那位詩絕唐倫出聲了。

  眾人這才稍微壓下火氣。

  只見唐倫居高臨下，望向趙恆，面帶不屑笑意。

  「閣下應該聽過我的名字吧？」

  趙恆點頭，「久聞四大才子名動帝都，閣下乃是四絕之一的詩絕，風流才子唐倫！」

  聽到趙恆對自己的稱呼，尤其是那句「風流才子」。

  唐倫目光一亮，臉上笑容更濃了，這傢伙還是挺識貨，把自己捧得很高。

  他又問道：「未請教，閣下高姓大名，師從何人？」

  趙恆昂首，「在下太醫院御醫，趙無極！」

  此言一出，眾人表情各異。

  「太醫院御醫？」

  他們下意識地覺得，趙恆是在說謊。

  能夠成為御醫的醫者，哪個不是苦熬數十年，鬚髮花白的老頭，哪有這麼年輕的御醫？

  雖然趙恆成為御醫，是皇后娘娘欽點，但也就在太醫院引起了風波，外界並無多少人知曉此事。

  不過，四樓可不止有國子監的生員，還有許多達官顯貴家的公子。

  其中有人就指向趙恆身旁的座位上，幾名身著便服的老者。

  「咦……那位不是張御醫嗎？」

  「那位是黃御醫，上回還來我家，給我爹瞧過病，他這麼大年紀也來嫖？」

  ……

  眾人片刻間，就將幾名老御醫認了出來，嚇得幾人連忙鬆開懷中羅衫半解的娘子，以袖遮臉，羞於見人。

  見趙恆竟然與這些御醫同行，而對方也沒有出來否認，可見他並沒說謊，他真的是一位御醫。

  但這並不能讓眾人消火解氣。

  唐倫也是目光微微一眯，冷笑道：「如趙大人這般年輕的御醫，唐某還真是第一次見到，想來趙御醫定然是醫術精湛。

  不過，所謂術業有專攻，就算趙御醫醫術再好，難道詩詞文章，你也能醫治？」

  此言一出，眾人不由竊笑出聲。

  唐倫顯然是在諷刺趙恆，只懂醫術，不識詩文，在此譁眾取丑。

  趙恆同樣會意冷笑，卻是反唇相譏。

  「唐公子此言差矣，在下祖傳老中醫，專治吹牛皮，正好可以為唐公子對症下藥。」

  「你……！」

  聽到趙恆的反諷，唐倫眼中一絲慍色閃過，隨即卻是一抖摺扇，恢復瀟灑從容姿態。

  「呵呵……好，趙御醫看來對自己很自信。

  方才你說我的那首《春雪》算不得什麼，想來趙御醫有更加驚才絕艷的詩句，在下願意洗耳恭聽。」

  聞言，趙恆連忙擺手。

  「哎呀……在下的文采平平，實在不好意思獻醜。」

  聞言，唐倫卻是輕哼一聲。

  「哼……趙御醫，莫要以為你是帝都六品官職，就可以在此目中無人，戲弄我等。

  方才你語出不遜，藐視我等在場所有學子，和帝都諸位富甲貴胄，如今一句不好意思，就想揭過，當真以為我們如此軟弱可欺？」

  不得不說，唐倫很是有些煽動能力，一句話就把趙恆的舊帳翻了出來。

  令廳中被轉移了注意力的賓客們，頓時反應過來，同仇敵愾。

  「對，別想矇混過關，趕快作詩！」

  「是呀，你剛才不是很囂張，罵我們都是垃圾嗎，你行，你來呀！」

  此時，四樓上，一些達官顯貴家的公子們，也顯露出紈絝本色，直接派人堵住了金鳳樓的出口。

  「姓趙的，趕緊作詩，你的詩詞要是超不過唐公子，老子打掉你滿口牙，你和你的同伴，都走不了！」

  「對，快點作詩！」

  人群洶湧，如群狼環伺，沈三和幾位老御醫，已經嚇得快要尿失禁了。

  眼見眾人被自己煽動起來，唐倫也是暗暗得意，此時越發鎮定地看向趙恆。

  「趙御醫，請作詩吧，不然，我怕你真的走不出金鳳樓。」

  甚至，就連舞台上，因為趙恆出現，差點失去焦點的冬雪姑娘，都是目光冰冷地看著趙恆。

  「趙公子，還請不要惜字如金，讓雪兒也開開眼界。」

  就連一旁的沈三都哭喪著臉低聲道：「大人，您就隨便作一首詩吧，沒準待會兒他們打得能輕一些。」

  面對如此局面，趙恆面無表情的臉上，卻是忽然浮起一絲笑意。

  氣氛烘托得差不多了，也該出現反轉了。

  「咳咳……！」

  他輕咳一聲，目光掃視在場憤怒的人群，卻是笑著抱拳。

  「哈哈……既然大家如此盛情難卻，在下就隨意創作幾首吧。」

  人群這才稍微安靜。

  唐倫依舊冷笑不語，成竹在胸，他可不信，一個御醫能夠詩文上勝過自己。

  剛才那首春雪，已經是上等精品，即便是國子監的大儒來，也不一定能夠穩勝自己。

  廳中其他人，則已經開始擼胳膊挽袖子，甩動手臂，開始熱身。

  準備趙恆做完詩，就衝上去直接開打。

  大廳內，一時間反倒變得寂靜起來。

  萬眾矚目之下，趙恆皺眉沉思，隨即同樣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一息，兩息，三息……

  十幾個呼吸過去，就在眾人幾乎要失去耐心，再度暴躁之際。

  趙恆終於徐徐開口：「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短短十個字，從趙恆口中傳出，仿佛在每個人耳邊，輕聲吟誦。

  眾人微微一呆，腦海中出現了畫面感。

  初冬時節，用紅泥燒制的小火爐，溫熱新釀造的米酒。

  初釀的酒液未經過濾，還有一層細密如蟻的綠泡，散發出醉人的酒香。

  「嗯……好香呀！」

  有人忍不住嗅聞杯中酒水，產生了通感。

  就連四樓上的唐倫，聽到這句詩詞時，也是微微一怔，腦海中有了畫面感。

  這短短十個字，竟然營造出了一種溫暖的畫面和意境。

  「高手！」

  他腦海中頓時出現這兩個字。

  此時，就連那位俏臉如霜，認為趙恆是來搗亂的冬雪花魁，冰冷的俏臉也不禁微微動容，感覺口舌生津，想要一品那初冬溫熱的酒液。

  一時間，全場寂靜，仿佛陷入了幻象，並期待著趙恆的下一句詩詞。

  而趙恆目光掃視眾人，心中暗暗輕笑。

  前世的絕世詩篇，加上自己暗中以神識加持，果然效果極佳。

  他接著吟誦出下一句。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此句一出，本已十分安靜的大廳，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短短二十個字的詩句，以「新酒，火爐與暮雪」，三個意象，讓眾人身臨其境，引人入勝！

  生出一種雪夜溫初酒，邀一知己，或談天說地，或把酒歡顏，或恩愛纏綿……的衝動。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幻象。

  但無一例外，都是那般的令人溫暖嚮往。

  此時，就連冷冰冰的冬雪姑娘，腦海中都不禁浮現出。

  雪夜暖室之中，自己親自溫酒，陪伴一位年輕風流，且才華橫溢的公子。

  那位公子的面容，初時是唐倫那張俊俏的面龐。

  恍惚間，又變成趙恆那張，更具稜角和男人味的面孔。

  一時間，冬雪姑娘的俏臉發燙，眸光不自禁地，望向了樓台上的趙恆。

  「好詩！」

  終於，大廳中，一名青年文士，拍案起身，大聲稱讚。

  他的聲音，也驚醒了眾人。

  一名老儒生也是感嘆道：「果然是好詩呀，此詩雖然簡短，但無論是意境還是景致，皆是一絕，此詩可謂百年難遇之佳作！」

  「此詩，堪稱極品！」

  「的確是極品詩詞，帝都十幾年來，都沒有出現過這樣的詩篇了！」

  ……

  人群再度轟動，不過卻不是對趙恆的討伐，全部變成了驚嘆和讚譽。

  四樓圍欄邊，手搖摺扇風度翩翩的唐公子，臉上的自信笑容，早已不知道在何時凝固。

  他的神情呆滯，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趙恆的詩篇一出，他就知道，自己敗了！

  他的詩詞頂多算是精品詩中的上游，可對方的這首詩，卻堪稱極品。

  論抒情，論寫景，論意境……全方位壓制了自己。

  這一刻，唐公子終於有些慌了。

  他連忙看向舞台中央，那道俏麗的身影，想要和冬雪花魁眉目傳情。

  卻發現，花魁娘子的妙目，已經從他身上移開，看向了那個年輕的御醫，眼中有著濃濃的驚艷之色。

  糟糕，冬雪姑娘對自己「粉轉路」了！

  此時，大廳中之中，輿論浪潮也瞬間逆轉。

  雖然趙恆之前有些出言不遜，但奈何他這首詩，的確寫得太好了。

  眾人即便有心偏頗，也不可能昧著良心，說趙恆的詩篇不如唐倫。

  一時間，唐倫心頭一沉，竟有種大廈將傾之感。

  難道冬雪姑娘的初夜，就要交給這個渾蛋了，到手的鴨子要飛了！

  他不甘心呀！

  就在一切即將塵埃落定，冬雪姑娘似乎也已做出抉擇之際。

  唐倫眼中一抹決然之色閃過，忽然冷笑出聲。

  「呵呵……趙御醫，果然是吟的一首好詩呀！

  可惜，這首詩，應該不是閣下的作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