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4章 踏上征途

  第954章 踏上征途

  姑衍山,匈奴聖山狼居胥山外,最重要的山陵。

  自漠北決戰慘敗後,匈奴的單于庭,便遷徙到了余吾水流域。

  但每年的碲林大會,都會準時在這裡召開。

  屆時,來自匈奴國內的四大氏族以及別部實力派的首領,都將聚集在此。

  商議和決定匈奴的國策、戰略。

  不過,如今,單于遠在萬里之外的天山南麓。

  國中大權,自然就淪落到了母閼氏顓渠氏手中。

  作為且鞮侯單于之妻,這位匈奴的母閼氏,今年已經五十多歲了。

  在遊牧民族裡,這已經屬於高齡了。

  故而,她的容貌,有些蒼老,滿臉的皺紋,看上去就像一個枯瘦的老嫗。

  「丁零王……」端坐在獨屬於自身的穹廬內的王座上,這位母閼氏用著陰冷的腔調,看向跪在他面前的衛律及其部署們:「大單于將呼揭、呼衍、蘭氏的騎兵,託付給大王,姑衍王亦不辭辛苦,從趙信城支援大王……」

  「大王,怎麼就打出這麼個結果?」

  她巍顫顫的拄著拐杖,起身道:「大王,怎麼對得起大單于?又如何去向且鞮侯單于謝罪啊?」

  「臣死罪!」衛律恭身撫胸,鞠躬謝道:「臣無話可說,甘願聽從母閼氏發落!」

  母閼氏呵呵的笑了一聲,聲音比寒冬的冰雪,更加冰冷。

  「我只是一個老婦人,哪裡敢發落丁零王呀……」她輕聲說道:「只是,我這老婆子,卻不是很理解……」

  「從尹稚斜單于開始,自次王就一直在說什麼『中國之制,勝匈奴之法數十倍』,丁零王歸義以來,也一直在國內說『今天下之勢,學中國則生,不學則亡』……」

  「這些年來,又是變法,又是革易法度,又是推行文字教育……」

  「可這學了三十多年……到底有什麼成績呀?」

  「依我看,還是保持老祖宗的制度和傳統比較好!」

  「漢朝的衣冠,本來就不適合匈奴,他們的法度,對於自由自在慣了的引弓之民,太過繁瑣,他們的制度,本來是適合在農耕冠帶之室使用的……」

  「他們的食物、文化,也都和引弓之民格格不入……」

  「還是冒頓大單于和老上大單于制定的制度與法令,適合我們匈奴,適合引弓之民!」

  「有戰就功,無戰自散,逐水草而居,輕行簡裝,君臣簡易,上下一心!」

  「母閼氏說得對……」帳中無數貴族,紛紛恭身,附和了起來:「我大匈奴自古便是如此!」

  「當初,冒頓大單于、老上大單于,依匈奴之俗,制輕簡之政,南伐漢朝,北滅東胡,西逐月氏,天下無敵!」

  衛律聽著,卻只能低頭,不敢反駁。

  而他身後的貴族們,則都流露出憤慨、不滿和怨懟的神色。

  這就是當今匈奴帝國的現狀!

  整個匈奴的統治階級,已經日漸被兩個集團所割裂。

  支持改革、學習漢朝的改革派,以及認為一切都不需要變化,遵循祖制的保守派。

  兩者的構成,也非常有意思。

  保守派,基本都是匈奴國內不領兵,但占據了權力的世襲貴族們。

  而改革派,基本都是手握兵權,並處於與漢爭霸的第一線的軍事貴族。

  在過去,依靠著單于支持,改革派一直占據上風。

  但現在,保守派們抓住了這次兵敗,大肆攻仵和詆毀改革派來。

  「和我想的一模一樣啊……」衛律心中感嘆著。

  匈奴的保守派們,還是和過去一般。

  屁股比腦子更好使!

  就像現在,明明前線大敗,王庭空虛,姑衍山、狼居胥山,更是危在旦夕。

  但他們卻還有空打嘴炮,甚至還在想著利用這個機會,來打擊和限制改革派。

  「這些傢伙,皆是蠹蟲!」衛律攥著拳頭,在心裡想著:「若有機會,我當一次清洗乾淨!」

  表面上,他卻是平靜的道:「母閼氏,臣以為,如今的當務之急,當時防備漢朝可能的乘勝攻擊!」

  「如今,大單于率王庭主力,遠在天山,王庭空虛,若漢人溯河而來,半個月便能兵臨姑衍、狼居胥山!」

  「還請母閼氏,儘早做決定!」

  母閼氏聽著,轉過身去,道:「丁零王的意思,我明白!」

  「老婆子我也還沒有老糊塗!」

  「老婆子我已經下令,讓右賢王奢離,帶他的本部,並統領車奢、屯頭、姑且三部主力,前去難侯山布防!」

  「偉大的匈奴勇士,會用勇武和實力,向丁零王和單于證明——匈奴不需要什麼改革,也不需要學習漢人,一樣能打勝仗!」

  「偉大的天神與護佑匈奴的日月之靈,會庇佑我們的!」

  衛律聽到這裡,恭身一拜:「但願如此!」

  他對奢離能否在難侯山,阻擋漢軍的攻勢,根本沒有信心!

  且不說,那位右賢王和他率領的那三部騎兵,都是些漢軍的手下敗將——二十七年前,那位漢朝的驃騎將軍,就是踩著屯頭、車奢、姑且三部騎兵的屍骸,踏著左賢王本部的精銳騎兵的大纛,一路大搖大擺,殺到姑衍山下,然後優哉游哉的禪姑衍而封狼居胥山。

  如今,二十七年過去了,漢軍比當年更強大了。

  而這些人卻依舊和當年沒有什麼變化。

  這支軍隊,根本就不可能是漢人的對手!

  更何況,漢朝軍隊裡,還有那個鐵甲人!

  只是想著,當日的狼原一役,衛律就忍不住顫抖起來。

  那根本不是人可以對抗的東西!

  所以,奢離此去,必敗無疑!

  而一旦奢離兵敗難侯山,漢軍就能迅速渡過弓盧水,直趨姑衍山。

  到時候……

  衛律嘴角微微翹起……

  「這姑衍山龍城之中的貴人、王族,不知道有幾人能活?」

  不過……

  「這也算是一個好事吧……」衛律心中想著:「也算是當前局勢下,最佳的結果了!」

  讓漢朝人,殺光這些阻攔改革的保守派,最好將他們全部殺光!

  從此,匈奴國中,改革派就將占據絕對優勢。

  …………………………

  延和二年夏四月初九。

  在狼原休整了兩天後,漢軍主力,再次踏上征途。

  上千輛武剛車,滿載著各種軍需輜重,率先開拔。

  飛狐軍的步兵與弓弩手,則乘車而行。

  騎兵則牽著戰馬,緊隨其後。

  在大軍最後面的,則是數千名烏恆義從以及他們驅趕著的十數萬頭牛羊(這些都是呼奢、南池、諸水等部先後送來的勞軍牲畜)。

  這些牛羊牲畜,將成為大軍這一路上的主要糧食來源。

  這很匈奴!

  騎在馬上,張越看著這浩瀚的大軍,感慨萬千。

  此次遠征,或許是漢軍乃至於中國歷史上,消耗最小的一次遠征了!

  大軍僅僅攜帶了標準的乾糧、醋布和醬料。

  絕大多數的糧草,都是在幕南就地獲得的。

  若是得勝歸來,便足可用此戰,向天下證明,經營和穩固漠南的重要性。

  說不定,可以刺激朝堂,將在幕南設立郡縣的事情,提上日程來。

  正準備跟上大軍時,遠方,數十輛牛車和馬車,不期而至。

  楊孫氏帶著人,走下馬車,來到張越面前,盈盈一拜,道:「妾身聞說明公將欲遠征,特地送來些勞軍布帛……」

  說著,便讓將那些牛車、馬車上載著的東西,都卸下來。

  全部都是這些日子以來,楊孫氏在呼奢、雁門塞下收購和紡織出來的羊毛布料。

  雪白的布料,堆磊在一起,充滿了質感。

  而且,都經過了進一步加工,被製造成為毯子或者被褥類。

  粗略的估計了一下,足足有上千件被褥或者毛毯。

  張越見著,連忙下馬,謝道:「夫人大義,本使謹代全軍將士謝之!」

  有了這批毛毯與被褥。

  這趟遠征的非戰鬥減員,就可以大大減少了。

  漠北夜晚的嚴寒,也不再那麼可怕了。

  不過……

  楊孫氏能捨得,而且主動將這些被褥、毛毯送來,而不是拿去販賣獲得利潤,讓張越對其的印象和感觀,也是大大改變。

  「夫人義舉,本使必定上報天子,必定有所報償!」張越再拜謝道。

  楊孫氏聽著愛郎的話,卻只覺得,心裏面高興極了,也就是人多耳雜,不然她早已經撲進對方懷裡,用小拳拳錘他胸口了。

  即使如此,也依然哀怨的看了一眼張越,道:「明公言重了,小婦人哪敢奢求什麼朝堂報償,只望明公早日得勝歸來……」

  說著,就悄悄的將一個香囊,塞到了張越手裡,低著頭,小聲的道:「君此去,勿忘妾身……」

  張越抓著那個香囊,摩挲著其上的紋路,頓感美人恩重,忍不住脫口而出:「待吾歸來,若夫人願意,吾願以禮聘之……」

  楊孫氏聞言,頓時就羞澀的和小姑娘一樣,滿臉通紅,內心更是心如鹿撞,甜蜜非常,只覺得這一直以來的辛苦與付出,總算有了期望。

  或許,她與張越,最初純粹只是彼此依靠和需要。

  然而,所謂日久生情。

  終究,還是捲入了這旋渦之中。

  或許,這也是男女之間的差別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