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來到甲亭時,劉進很詫異。♘🐺 ➅9s𝕙ⓤx.ᶜ𝕠M ඏ🐉
因為他發現,此地與自己上次來的時候,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原本,家家戶戶不絕於耳的朗朗讀書聲,已然消失不見。
耳中所能聽到的,儘是一陣陣噼里啪啦的奇怪聲響。
無數身著儒服的士子,在樹蔭下,在院子裡,甚至在道路旁交頭接耳。
他們討論的內容,卻不是《詩》《書》。
而是些莫名其妙的話。
什麼三下五去二,四去六進一。
讓劉進聽得是一頭霧水。
更誇張的,則是在亭中的幾戶農戶家門口,聚集了大量士子。
這些人圍攏在一起,神色興奮而緊張。
而院子中,幾個農夫打扮的平民,拿著鋸子、銼刀和木頭,似乎在擺弄著什麼。
須臾之刻,有人做成了一物,一個士子接過來,立刻歡天喜地的抱著回家,同時丟下一大把五銖錢。
「張子重難道又有什麼創舉?」劉進內心疑惑著,於是讓車夫驅車上前,攔住那士子,問道:「閣下手中所抱何物?」
「算盤!」對方顯然極為高興,隨口答道。
劉進也看到了那個他手裡拿著的東西。ൠ😾 6❾ⓢђ𝔲𝓧.𝓒𝑜ᵐ 👤👮
方方正正,有木樑,有木株,看上去平平無奇。
但對方卻顯然並不想再回答更多,抱著那物,就好像抱著一個心愛的少女一般,高高興興的往某處走去。
一邊走還一邊在嘴裡碎碎念著一些奇怪的話:「一上一,一上五去四,一去九進一……」
這可讓劉進好奇無比,心裡跟貓爪了一般,於是下車湊到其中一處聚集了士子的農戶院門口。
幾位騎馬跟在車後的扈從立刻緊隨其後。
別看這些人,皆是青衣便服,只在腰間系了一把佩劍。
實則,他們的衣服內裹著的是甲冑。
腰帶里還帶了響箭。
一旦有事,便可以拔出響箭,召集在甲亭之外,假裝進行例行行軍和訓練的衛隊。
必要時,甚至可以直接傳召駐紮在長水鄉的長水騎兵馳援。
這都是劉氏幾十年來積累下來的安保經驗——沒辦法,劉家的皇室成員,向來愛出遊。
自高帝迄今,歷代天子,皆曾魚龍白服,遊戲民間。
這安保工作,自然得小心謹慎。
劉進卻是根本不知道這些事情,他興沖沖的擠進人群里。
卻見在院子裡,一個二十餘歲的年輕農夫,赤著胳膊,拿著鋸子,將一塊塊木頭鋸成長短不一的木頭。
還有一個兩個少年郎,拿著銼刀在一點點的挫著一個個小木頭,直到將它們搓成一個大約棗子大小的圓珠,方才抹了一把汗,繼續製造下一個。
「兄台,這是在做何物?」劉進對著身側一個士子拱手,輕聲問道。
「在做『算盤』啊!」這人答道,然後,看著劉進,一臉狐疑的問道:「難道賢弟不知道,這甲亭出了什麼事情?」
這兩日來,甲亭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南陵縣,並且開始向周邊的霸陵、藍田、豐縣、湖縣擴散。
說不定,連長安城也可能聽到風聲了。
於是,甲亭這裡就像一塊磁鐵一般,不斷的吸引著四面八方的士子。
在昨日,甲亭的士子就已經超過三百人之多了。
以至於甲亭的民居都有些擁擠。
「敢情兄長賜教,這算盤是何物?能有何用?」劉進連忙請教。
「這算盤啊,乃是這甲亭張君所做……」這人驕傲的說道:「此物神異,可算盡天下數術!張君仗次,已解圓周率!」
「圓周率!?」劉進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縱然他往日主要都是讀經義,但也聽說過圓周率。
這可是自先秦以來,天下數術家的難題!
當年,御史大夫兒寬在世之時,就常常嘆息,自己不能破解圓周率之謎。
這張子重居然將之解開了?
劉進只覺得腦子都有些暈乎乎的。
這太不可思議了!
「然!」對方卻是無比自豪,仿佛與有榮焉一般:「張君才氣,天下無雙,其不止解了圓周率,還將其解法公之於眾,更讓吾欽佩的是——張君沒有如他人般敝掃自珍,隱匿秘術,而是將這算盤之器與珠算之決,授之於吾等!」
「賢弟卻是來的有些晚,若早來兩日,必能親耳聽到張君講授珠算口訣的時刻……」這人嘴裡嘖嘖有聲的感慨著:「當是時,許恢俯首,伍垣敬拜,諸生皆以大禮拜之!幾如仲尼之授《春秋》與子夏之時……」
對於寒門士子們來說,那時的場景,確是他們感覺也無比自傲的時刻。
一個個貴族列侯之後,一個個曾經耀武揚威,視寒門於無物的驕傲世家子弟。
在張君面前,只能俯首稱臣,再拜而謁。
這無疑向他們證明了一個事實:寒門士子,也能逆襲列侯貴族世家!
只要努力,自己就算入張子重一般讓世家子弟俯首,讓列侯之後敬拜。
至少也可以讓他們正視自己!
劉進聽著,也是有些神往。
伍垣是誰?他不知道。
但許恢之名,他卻也有所耳聞,據說是一位才華橫溢的年輕數術家。
「珠算之決?」劉進疑惑著問道:「可是如算籌口訣般?」
「然!」那人答道:「只是比算籌口訣更易記,更好用……」
「賢弟若感興趣,可去張君宅外的牆壁上,自睹其決!」
「雖然暫時只是加減之口訣,然卻朗朗上口,淺顯易懂……」
「張君明日還要更講乘除之道,與乘除之決……」這人一臉憧憬道:「彼時,真不知道該是一個怎樣的盛況啊!」
因算盤之事以及袁常、許恢等人俯首之故。
特別是袁常與許恢俯首,這甲亭張子重的名字,已經在這灞上原無人不知。
屆時,說不定,連縣中三老,也會來此。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毋庸置疑,未來數月,甲亭張子重之名,必將不斷傳播,甚至可能傳揚到雒陽、臨淄、睢陽乃至於薊城。
劉進聽完,滿臉驚訝。
他喃喃自語著:「難怪祖父大人如此重視和欣賞這張子重……其人果然天縱奇才!」
加減乘除,數術的根基。
哪怕是他的老師們,也曾告訴他——數術之道,聖王之業,不可不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