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8章 匕現(4)

  第1218章 匕現(4)

  恨歸恨,朝臣們卻沒有馬上發起攻擊。

  因為,他們很清楚,需要時機,也需要謀劃!

  而且,想通過一次朝會就扳倒一位軍方大將,戰功卓著的天下名將,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人家兵權在手,哪怕犯了十惡不赦的重罪,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扳倒。

  只能徐徐圖之,剪除其羽翼與權柄。

  然後再慢慢料理。

  然而……

  諸王們就不這麼想了。

  昨夜,鷹揚騎兵忽然入城,將孟氏一網打盡。

  而孟家那裡,可是有他們的把柄的。

  若今日不能扳倒那鷹楊將軍,放虎歸山,哪裡還有他們的活路?

  於是,諸位大王,頻頻的給朝臣們使眼色。

  希望這些大臣,儘快出列,為王前驅,將那鷹楊將軍拖下水來。

  可惜,左等右等,也沒見到人吭聲。

  反倒是,那鷹楊將軍的部將,不斷出列,向天子匯報居延、河湟、河西、西域之事。

  羅列著種種數據,敘述著各地地方情況。

  天子聽著,不斷頷首,笑容滿面。

  由之,這宣室殿一時間竟成為了鷹揚系歌功頌德之所。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廣川王劉去握緊了拳頭。

  再這麼下去,對他來說就是慢性自殺!

  可他是諸侯王,在沒有天子要求的情況下,貿然介入朝政,等於找死!

  於是,這位廣川王悄悄的拿手戳了戳自己身旁的一個宦官,在其耳畔耳語道:「汝且去對相國言:殺賊報國,就在今日,相國為何躊躇不前?」

  這宦官於是躡手躡腳的走到廣川國丞相王惠身側,在其耳畔將劉去的話說了一遍。

  王惠聞言,臉色陰晴不定,猶豫不決。

  他豈能不知劉去的意思?

  但他敢嗎?

  不敢的!

  他不過是一個區區的廣川相罷了,說的好聽點,是個兩千石,一國重臣,但實際上不過是天子流放的官吏而已。

  人微言輕,不值一提!

  但他更不敢不照著劉去的意思去做。

  廣川王家族,可不是什麼善茬!

  上一代的廣川繆王就是一個十足的惡霸精神病。

  其在位四十四年,就向天子打了四十四年小報告,報告對象涵蓋廣川國國內的貴族、豪強、名士,也包括了長安三公九卿兩千石勛貴外戚。

  那位廣川王的一生,除了吃喝玩樂,酒池肉林外,所有的精力都用來搜羅他人黑料了。

  於是,所以他諡曰:繆!

  荒繆的繆!

  而劉去比之乃父,猶有過之而無不及。

  特別是在搜集黑料,羅織罪名方面,真的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想他王惠,出生真正的書香之家,祖上甚至可以追溯到宗周的王子服,可惜卻在去了廣川國後,被自家大王設計陷害,抓了一堆把柄!

  更要命的是,劉去手裡還有他扒灰的證據!

  這可不得了!

  真要爆出去,就是身敗名裂,全家灰灰!

  所以,王惠沒有辦法,在劉去的威脅下,他只好巍顫顫的站起來,來到殿中,拜道:「啟奏陛下,臣廣川相惠有奏!」

  「卿請奏之!」天子連看都沒有看這位廣川相就說道。

  「陛下,臣聞昔在姜齊,田氏以賢德著稱,田恆子以私邑而分姜氏公族,又與國人貧均孤寡者,與之粟,至其子乞,用大斗借民之粟,小斗歸之,於是百姓歸之如流水……終於百年後,姜氏絕嗣,而田氏代之……」王惠哆哆嗦嗦的說道:「古人云: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今英候鷹楊將軍,戰功卓絕,治政有方,百姓依附,勛貴仰慕……臣竊以為此非人臣所能享之……」

  「為社稷、天下計,臣竊以為,英候宜當歸養田園,棄其諸權……如此,陛下幸甚,天下幸甚,而英候亦幸甚!」

  他說完,立刻以額貼地:「臣昧死頓首以奏,伏乞陛下垂聞!」

  而這位廣川相的話一說完,整個殿中都是嗡嗡嗡的議論起來。

  尤其是太子據,更是眼前一亮,頷首稱道,以為真乃是謀國之言,社稷之臣!

  王惠所奏,為他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門戶——攻仵英候,未必需要找其罪證,相反,功勞太高,名聲太好,才是其致命之點!

  賢臣名將,不一定是周公伊尹,也可能是三晉田齊!

  雖然說,那兩個例子,都是花了兩三百年,用了幾代人才成功的。

  但無所謂,只要捆綁上去了,貼上標籤了。

  英候就不攻自破!

  整個鷹揚系也將土崩瓦解!

  因為,屆時英候將不得不避嫌,不得不對天下表明自己的忠臣立場。

  而最好也是唯一的選擇只有一個——退隱山林,不問朝政。

  於是,都不用劉據暗示,朝臣們就一擁而上,紛紛出列奏道:「廣川相所言,臣等以為不無道理!」

  他們瞬間變身,仿佛一個個都成為了為國謀慮的大忠臣,紛紛對著天子和張越以及太子據、太孫進勸說起來。

  一頂頂大帽子,一個個道理,不要錢的甩過來。

  最致命的打擊,來自於素來被認為是鷹揚系核心的京兆伊於己衍。

  這位京兆伊長身而拜:「陛下,臣竊以為,或許,英候退隱山林,於天下,於社稷,於子孫,最是恰當……」

  「英候也能得到更好的發揮!」

  「誰不知曉,英候乃是董子之門徒,公羊之領袖?」

  「使英候歸隱田園,著書立傳,百世之後,或許可為周公、仲尼也!」

  接著,典屬國武都候司馬玄也奏道:「陛下,臣竊以為,京兆尹所言,不無道理……」

  「今匈奴已臣,漠北殘部,不足為慮,而西域諸國,盡為漢威所服,英候再都居延,已無多大必要,反而歸於長安,教書育人,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這兩人一出列,整個殿堂都安靜了下來。

  諸王、群臣,更是都咪起眼睛。

  太子劉據,也忍不住昂起頭來,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太孫劉進,則是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獨有當事人張越,聽著這種種話語,看著那一個個大臣、公卿在那裡慷慨激昂。

  但他卻面不改色,一臉從容的端坐於坐席之上。

  仿佛一切與他無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