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馬屁精

  趙過的能力,不僅僅體現在他的專業技術方面——若張越回溯的史料沒錯的話,現在在關中的一些地方,懂代田法和牛耕技術的人,不止趙過一人。

  但為何是他將這些技術推廣開來?

  這說明了,趙過不僅僅是一個技術官僚,還是一個深諳組織,而且極為擅長組織的人。

  幹過公務員的張越非常清楚。

  哪怕是在後世,以國家信用和公信力推廣技術,若沒有補貼、政府兜底、政策支持、技術扶持。

  恐怕也輕易推廣不開。

  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但在同時,人民的內心也是多疑的。

  貿然推廣一個新技術,而且還是大規模推廣。

  你得讓人民相信才行。

  至於在這個西元前的世界,推廣一個新技術的難度,幾乎是地獄級別的。

  早在三十多年前,董仲舒就已經上書朝廷,請求推廣小麥種植,擴大冬小麥的栽種面積。

  然而,三十多年後的今天。

  在關中,小麥依舊是副業,是粗糧,是只有饑荒歲月才吃的雜糧。

  粟米的栽種面積,依然占據了整個關中的八成土地。

  由此可見,很多事情,並不是好,就一定能夠被接受,被認可。

  而趙過,卻在擔任搜粟都尉的任期之內,將代田法與牛耕技術,徹底推廣開來。💀☜ 69ˢĦ𝓾ⓧ.𝓒𝕠M 🐨💚

  足見其能耐!

  這樣一個大牛,到了新豐,有他的幫助,農業技術的推廣和新作物的推廣之事,張越基本就不需要過問了。

  只需要拿出種子,拿出各種新工具,讓其去推廣介紹給百姓就好了。

  找到趙過,張越興奮得都有些飄飄然了。

  現在,他法律方面有胡建,農業方面有趙過,就連搞經濟都有桑弘羊的兒子——大司農的兒子,去新豐做事,大司農的資源,豈不是就可以借用了?

  往後什麼優惠政策、資源的傾斜,自然不用說了。

  但,他還缺一個對基層行政特別了解,善於調理和調節地方百姓與豪強地主、貴族之間矛盾的老吏。

  「桑都尉,下官還有一個要求,望都尉應允……」張越笑著拜道。

  「侍中請說……」

  「下官聞說,都尉麾下有能吏曰陳萬年者,願都尉割愛!」張越說完就深深一拜:「此下官最後之請!」

  桑弘羊聽了,微微一楞,陳萬年,這是何方神聖?

  怎麼這張侍中說的人,他一個也不認識?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這些年是不是疏於管教下面的官吏,以至於這些渣渣膽敢背著自己,私底下搞小動作。

  不然為何,自己治下有人才,自己卻不知道,還要外人來告訴自己?

  但,他的兒子,剛剛已經被舉薦給劉進的桑鈞卻忽的忍不住笑出聲來。

  「汝笑什麼?」桑弘羊問道。

  「回稟大人……」桑鈞對自己的父親深深一拜,道:「那陳萬年,兒子略有所聞……」

  「此人乃均輸署文吏,最擅長的事情,就是溜須拍馬,逢迎上官……」

  「兒子自任均輸令丞以來,他已經送禮三十餘次,親自上門拜訪二十餘次……」

  言下之意,自然是此人人品堪憂。

  劉進聽了,也是疑惑的看向張越。他不明白,張越怎麼選了一個這樣的人?

  張越聽了,卻是笑道:「桑計吏所言,吾也有所耳聞……」

  何止是有所耳聞啊!

  這陳萬年是漢書上最有名的馬屁精之一。

  以至於連班固都忍不住吐槽此人:萬年竟代定國為御史大夫!?

  而他在史書上最有名的故事,莫過於,快要死了,都還不忘記告訴自己的兒子:你以後當官,千萬記得一定要逢迎拍馬啊!老爹我能有今天,全靠了拍馬溜須!

  其人滑稽至此,真是漢家歷代名臣之中的異類!

  然而……

  陳萬年,除了愛拍馬,是一個典型的官迷,特別喜歡逢迎上司之外。

  他還是漢室中葉,對基層事務和基層情況最了解的人。

  而且,他本身能力也不俗。

  尤為重要的是——這貨雖然喜歡拍馬,特別想升遷。

  但他卻居然是個廉吏!!!!

  他為官數十年,基本沒有貪污受賄。

  連班固都不得不承認『萬年廉平、內修行』。

  他拍馬送禮,跑部升遷的禮物,全都是他的俸祿里一點點攢下來的。

  所以,張越才要選擇他。

  喜歡拍馬,熱愛當官。

  或許在當世之中,算是一個污點。

  但在穿越者眼裡,這很正常。

  甚至還是一個優點。

  張越最怕的不是下屬想升官,他最怕的就是那些拿了俸祿,卻不肯做事的渣渣。

  這樣的人,學問再好,人品再高,又有何用?

  「那……侍中為何選之?」連劉進也忍不住問道。

  「殿下有所不知……」張越恭身答道:「此人雖然是個官迷,但,卻頗通政務,而且為官清廉,臣選此人之意,乃在於想借其對於基層亭里官吏的了解,以及其八面玲瓏的個性,來與新豐各階級交流、溝通!」

  「這叫物盡其用,人盡其才……」

  「且此人的能力還是很好的!」

  張越這麼一說,桑鈞也想了起來。

  這個馬屁精雖然愛拍馬,喜歡送禮、巴結、逢迎。

  但是,每次交代下去的工作,總是能夠滿分完成。

  交代下去的事情,也能辦的妥妥噹噹。

  要不是自己不喜歡他老是跑自己面前,各種拍馬,各種溜須,他早該升遷了。

  「侍中所言,確是如此……」桑鈞道:「陳萬年於均輸署中數年,未聞其貪污之事,不見其懈怠之時,除了……」

  桑鈞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對桑弘羊謝罪道:「兒子識人不明,幾因一幾之見,而誤一能吏,請父親降罪!」

  桑弘羊聽了,也是搖搖頭,對桑鈞道:「你啊你!為父與你講過多少次了!不要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陛下曾明詔天下:蓋有非常之功,必用非常之人!」

  「父親教訓,兒子謹記於心,必不敢或忘!」桑鈞連忙脫帽謝罪。

  但事實上,這對父子心裏面都樂開了花。

  那趙過還不清楚,是否與他們是一條心。

  但這陳萬年,卻是大司農衙門的官吏,還是桑鈞的下屬。

  以後,皇長孫身邊就保證有兩個自己人了!

  這是空前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