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殷老六到底是不虧
紫霄宮的廣場前，趙敏出了轎子。
她看見站在面前的張老道，心中就是一沉。
看來剛相的偷襲沒能奏效。但她心中也是不慌，她今年不過十幾歲的小姑娘，張三丰威震天下時她都沒出生。精神小妹一句話，我不信什麼武林神話，我只知道大元鐵騎無敵。
上前幾步，收攏摺扇，向張三丰長揖到地，說道：「晚生執掌明教張無忌，今日得見武林中泰山北斗，幸也何如！」
張三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的趙敏心中發涼。明明心中不住告訴自己，張三丰再強也不過是一個人，自己身邊十多個武林高手，他不可能是對手，但卻總感覺下一秒張三丰會從眼中發出雷射把自己串燒咯。
張三丰問道：「見過張教主。老道的幾個徒兒不自量力，曾赴貴教討教高招，迄今未歸，不知彼等下落如何，還請張教主明示。」
趙敏咬牙道：「張真人果真厲害的緊吶，調教弟子也有一手，本教損失無數高手，方才請回諸位來做客。」
她這一戰損失金剛門、江湖左道好手無數，甚至還折了汝陽王府上朝廷調撥的神箭八雄，可謂得不償失。
張三丰看她臉色暗自點頭，心知是楊規之計奏效。
「張教主恐怕有一事不知，張無忌乃是我座下五弟子的獨子，從小也是老道一手培養起來的。甚至他做明教教主之計，也都出自武當。」張三丰臭不要臉地把楊規的功勞貪污了，反正他確實是在武當山上說的這話。
「跟老道爺開個玩笑，怎麼還當真了呢！」趙敏臉皮很厚，被拆穿也不尷尬，嬌笑道：「好教老道爺知曉，小女便是朝廷欽封紹敏郡主，敏敏特穆爾。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我大元皇帝威加四海。張真人若能效順，皇上立頒殊封，武當派自當大蒙榮寵，就如當年我太祖皇帝榮封全真教長春真人一般，敕管天下道教。而宋大俠等人人無恙，更不在話下。」
「你們太祖皇帝老道就沒見過，但曾有幸得見世祖皇帝啊。」張三丰跟楊規混久了，也有一手抬人血壓的特異功能，「我跟怹老人家那是一見如故哇，後來怹老人家特意御賜了一條龍臂給我……」
「大膽！」
「老賊道找死！」
「臭老道，今天就滅你武當九族！」
張三丰話沒說完，趙敏身後的韃子紛紛滿嘴髒話叫罵起來。
趙敏眼中也滿是怒火。忽必烈帶著兩萬人追殺倆人，讓人跑了不說，還折了一條膀子，這事兒他回來自然不會大肆宣揚，後面的人畫像也不敢把獨臂畫上去，皇室中人絕口不提。因此趙敏從來不信這一套說法。
她帶著幾分嘲諷開口道：「久聞江湖武人無法無天，犯下連本朝世祖皇帝都敢編排的死罪，不想源頭竟是出自老道爺這裡。看來今天是非請老道爺回去做客，澄清一番不可了。阿三！」
「在！」
趙敏身後站出一個壯漢來，這人精壯結實，虎虎有威，臉上、手上、項頸之中，凡可見到肌肉處，盡皆盤根虬結，似乎周身都是精力，漲得要爆炸出來，他左頰上有顆黑痣，黑痣上生著一叢長毛。
趙敏盯著張三丰，「我這裡有三個家人，一個練過幾天殺豬屠狗的劍法，一個會得一點粗淺內功，還有一個學過幾招三腳貓的拳腳。張真人只須將我這三個不中用的家人打發了，我們佩服武當派的武功確然名下無虛。要不然嘛，……」
她話沒說完，就見張三丰周身紫光大放！
笑死，張三丰既然親自出手了，還會跟她玩那一套車輪戰單挑的過家家？不夠掉身份的。
張三丰雙手揚起，虛空畫出一張一人大小太極圖，陰陽魚在身前輪轉不休。他冷聲道：「狗韃子，知道老道的名頭，還敢上山送死，今天既然來了，就都留在武當罷！」
首當其衝的印度人差點尿在褲子裡。他剛才還做著以命換傷的美夢，但凡傷到老道，那都是聳動武林的盛舉了，甚至他年老氣衰，自己仗著力大，說定拚個兩敗俱傷都有可能。
結果張三丰就給他來了這麼一手。
我只是想揚個名，你這是把什麼玩意給我叫出來了？
虛空生實物，這還是人？這老道別是一百多年真修成神仙了吧！
還沒等趙敏一夥回過神來，張三丰雙臂環抱，將趙敏帶來的二十來個人盡數圈在其中。
趙敏等人就只能看著迎面一張太極圖越來越大，壓的人要窒息。
玄冥二老也藏不住了，被迫出來，跟阿二阿三一起拼了命的發掌打那太極圖。
哪知排山倒海的掌力打上去，被盡數激射反彈回來，反而傷了自己一方的幾人，太極圖吸收了他們的掌力，又變大了幾圈。
阿大拔出倚天劍，拼命刺過去，那太極圖就如同真有實體一樣，被阿大全力一劍刺中，僅僅產生了一個微不可查的凹陷，繼而一轉，就將阿大連人帶劍彈了出去，狠狠砸在趙敏身上，砸的兩人滾在地上摔了個狗吃屎。
「死！」
張三丰輕喝一聲，太極圖紫光大放，在趙敏等人眼中巨如山嶽，崩摧壓倒。
「太師父，且一等！」
眼看一眾韃子就要身死，突聽一聲叫喊，一道身影從廣場邊緣急速衝來，雙手連擺，擋住太極圖。
甫一接觸，就被壓的差點趴下，他只能用盡全力雙手上抬，勉強把趙敏護在身下。
「無忌？」
張三丰看到來人是誰，趕忙收勁，張無忌身上太極圖消散。
「呼……」
張無忌長出一口氣。他剛才兩門九陽功催到極致，九層乾坤大挪移技巧盡數發揮，卻仍感覺身上壓了一座山嶽般，只怕不過不多時，自己就要被壓做齏粉。
他暗自驚駭，本以為練了九陽神功，又有乾坤大挪移，已是世間武學之最，沒想到太師父認真出手，竟如此可怖，全然不似人間武功。
張無忌翻身起來跪下，說道：「太師父且饒他們一命，六叔被他們打成殘廢，須要他們的黑玉斷續膏才能恢復。」
張無忌知道山上有楊規這個老烏龜在，也不虞武當有失，沒有全力催動輕功提前一步，乾脆就跟屬下一起前來。
從光明頂下來，剛進甘肅地界，就看見重傷垂死的殷梨亭，正口吐石子做暗器，勉強打天上的禿鷲下來當食物吃。
張無忌緊忙近前查看，見他膝、肘、踝、腕、足趾、手指，所有四肢的關節盡數讓人折斷了，氣息奄奄，動彈不得，對方下手之毒辣，委實罕見罕聞。
等殷梨亭經過救治，甦醒過來，張無忌詢問當時情景，他茫然難言，只說：「少林派的和尚，五個圍攻我一個。是少林派的武功，決計錯不了。」
張無忌心中就有數，這事兒他來之前楊規也給他劇透過。他急起幾步，來回思忖，終於下定決心一般回頭。
「六叔，你先修養，此事有救。」張無忌就要安排眾人照顧殷梨亭，回頭看時，見楊不悔已用熱水為他洗淨了創口，正在餵他飲湯。
張無忌心中安定，也沒多想，帶著人趕奔武當而來。
他本擬此次哪怕下辣手殺人，也一定要報此仇，為三伯、六叔奪來黑玉斷續膏，救治兩人。
不料一上紫霄宮前，發現太師父已經快把這伙團滅了少林寺的人打死了。
他只能趕緊不要命地上前救人。
楊規拍了一把張無忌後背，給他渡過一股真氣去，穩定他震盪的經絡肺腑，口帶埋怨：「你看你這孩子，做事就是衝動，他老王八就算真的沒數，這不還有我呢麼？敢硬接你太師父這一下，你是真不知死活。」
楊規心中也嘆服。
張三丰這一手是太極功、太極拳劍徹底大圓滿後，更深一層的功夫。用「神」統領內力，化虛為實，可謂特效太極拳，一拳打出太極玄清道的效果。
這一下要是用上全力，他的龜殼神功也不敢說能不能擋得住，算上背上這個異種神龜的龜殼也不敢說。
「老張，好太極拳啊，你這特效絕了。」楊規讚嘆自己這位老友，自己有外掛，他可啥都沒有，僅憑著自己給他的武林秘籍和一點胡思亂想，竟然能創出這等功夫，真不愧是道教的無上大宗師。
張三丰怡然自得地捋著鬍子說道：「這還不是全部，你等著吧老楊，早晚有你挨揍那天。」
「嘿，你試試？」
不理兩個老怪物在旁邊鬥嘴，張無忌趕緊查看趙敏一伙人。
只見那些普通的金剛門、外道武林人士，均已被打死，有的是被張三丰的太極圖生生壓死，有的是被阿二阿三玄冥二老的掌力反彈打死。
高手之中，阿二阿三周身骨骼盡斷，跟俞岱岩一個慘相；阿大斷了一條胳膊，經脈也廢了一半。
玄冥二老臉色鐵青，他二人所學玄冥神掌是百損道人所創。原本百損道人就是自悟，功法不甚正確完整，後來他在襄陽城外被楊規打死，只剩留存在朝廷的秘籍，被朝廷安排人養蠱式修煉，沒師傅教，自然更是漏洞百出。
遇到對手內力遠勝，掌力回激反衝，非但一身經脈內力盡廢，寒毒更是深入臟腑，就如同當年的小張無忌一樣。
張無忌不由再次對太師父嘆為觀止，僅僅一張太極圖，一伙人就全都得到了該有的結局。反倒是趙敏受傷最輕，她被阿大反彈回來撞了一下，受了些內傷，後來被張無忌保護在身下，只受了點震盪，暈厥過去，倒無大礙。
張無忌一手九陽內力拍醒趙敏，說道：「姑娘，拿黑玉斷續膏來吧！」
趙敏嚶嚀一聲，悠悠醒轉，茫然地看著張無忌，「我的頭還在嗎？」
「完了老張，看給人孩子打成司馬懿了。」楊規在旁邊譏笑。
聽到楊規的譏笑聲，趙敏這才確定自己仍在人間。
她渾身發抖，甚至不敢抬頭看一眼。這下她可相信當年忽必烈確實被這倆老怪物砍掉一條胳膊的事情了。
「姑娘，嘿，姑娘！」張無忌看她目光呆滯，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
趙敏嚇了一跳，手腳並用地縮了幾步，抱著膀子在一旁瑟瑟發抖。
她本來也是有智慧氣魄之人，但見了張三丰這一場神仙表演後，難免心生恐懼。
人類最大的恐懼來源就是未知。
這也正應了當年楊規忽悠張三丰一起共創特效武功的話。
「那時振臂一呼，天下人都當奉你如神。」
張三丰看著趙敏的模樣，感覺楊規的話猶在耳邊。
張無忌溫聲道：「姑娘，現如今你的手下也受了傷，我們也不為難你，你把黑玉斷續膏給我們，就帶著你的手下下山去吧。」
「我我我，我一個小姑娘，怎麼帶他們下山。」趙敏像一隻受驚的兔子，張無忌一開口，身子又顫抖了幾下。
「那麼我們明教派人送你們下山也可以。或者如果姑娘不放心，咱們去山下請鏢局來護送各位也成，諸位有黑玉斷續膏在手，也不怕走在路上被誰劫了去捏斷了骨頭。」
張無忌跟著楊規年深日久，說話也帶點諷刺的意思。
「給……給你。」趙敏掏出一小盒藥膏來扔給張無忌。
張無忌大喜，抱拳感謝：「多謝了。」
轉身就要給殷梨亭用上。
「無忌啊，你說你怎麼不長記性。」楊規伸出龍頭拐杖來一攔，「上次輕信於人，你是什麼下場啊？」
張無忌想想自己在朱武連環莊的遭遇，不由打了個寒顫。
「楊爺爺，我……」
「看我幹什麼，移魂大法呀！」楊規恨鐵不成鋼，「給他們都用用，省的他們單獨信息不全，或者有人能暗中抵抗，正好都讓你太師父打殘了，精神抵抗都弱。」
「啊，啊是。」
張無忌顧不上憐香惜玉，對趙敏發動移魂大法。
趙敏心神震盪之下哪頂得住張無忌這種一雙九陽神功的猛人，問啥答啥。
「姑娘，你是誰？」
「我叫敏敏特穆爾，漢名叫趙敏。」
「趙姑娘，你給我的可是金剛門的秘傳外傷接骨神藥黑玉斷續膏麼？」
「不是，我給你的是七蟲七花膏。」
「什麼！」張無忌問了兩句就臉色鐵青，果然還是被騙了，「你為什麼給我這種東西？不怕我太師父殺了你們麼？」
「我既然已知張真人神功無敵，當然要害的他手下弟子死亡，他雖然厲害，但畢竟年紀大了，老來喪子，未必頂得住，將來可能沒幾年好活。張真人一死，我又好對付天下武林了。」
趙敏語氣呆滯，但說的內容卻透露出一股堅定：「為了朝廷的安穩，這些叛逆亂黨必須除去，哪怕我死在其中，也不足惜。」
張無忌被這女韃子的狠辣嚇得一激靈，這趙敏已經被嚇得魂不守舍，竟然還能制定下如此毒計，簡直可怖。
他感激地看了一眼楊規，要不是有楊爺爺在，恐怕他得著了大道兒。
「真正的黑玉斷續膏在哪！」張無忌加大催動力度，趙敏抵擋不住，把真黑玉斷續膏交了出來。
張無忌又挨個用移魂大法問了其他人，把黑玉斷續膏給阿大骨折的斷臂用了一下，確認有效，這才放心撤了法術。
「無忌，看見了吧，智計在絕對實力之下也是不堪一擊。」
楊規意味深長地教育張無忌，「而像你這樣，只有實力，卻少機變，也難免讓人玩弄於股掌之中。」
「是，無忌明白了。」張無忌重重點頭，「無忌日後一定小心謹慎，明辨是非，避免再上此當。」
「你明白啥，我的意思是讓你穩定下之後就趕緊從教主位置上退下來，免得到時候讓人算計了都不知道，帶著明教一起走向死路。」
楊規沒好氣地揮了揮手，張無忌根本就不是那塊料，沒必要硬逼他變成一個梟雄，做一個善良的好孩子沒什麼不好。
「太好了，我早就想退位了。」張無忌滿心歡喜，跟著他過來的楊逍等人心中都不是滋味，這種人人爭搶的事情怎麼到了這位教主這，反而是迫不及待想要甩掉的包袱呢？
阿大受傷較輕，不多時便已恢復，拿出響箭來招呼元兵上山。一眾韃子還以為拿下張三丰，要踏破武當山呢，雄赳赳氣昂昂地上來，結果看見現狀一臉尷尬，轉身就要跑。
「回來！」阿大憤怒地叫道：「把郡主和傷員都帶下山去，屍體也都帶走，別髒了武當清淨之地。」
他可不敢跟武當玩心眼，故意噁心噁心武當，他是真怕了張三丰。
一番混亂之後，韃子終於集體逃下山去了。臨走時趙敏和阿大規規矩矩跟張三丰行禮，感謝饒命之恩。
武當這邊則是救治傷員，連帶敘舊。
張無忌在武當山上見到了許久沒見的胡青牛王難姑夫婦，跪下磕頭拜謝師恩，隨後把楊規交代他帶回來的鮮于通人頭拿出來給胡青牛。
胡青牛看了仰面栽倒，差點暈厥過去。張無忌用內力幫他順過氣來，他大哭一頓，又大笑三聲，轉而給張無忌跪下磕頭。
張無忌慌忙想跪倒還禮，卻被王難姑阻止，「無忌兄弟，老胡等這天太久啦，你們名為師徒，老胡卻一直拿你當忘年交小兄弟一般，現在你幫他報了大仇，他心中想謝謝你。」
張無忌這才勉強受了。
楊規晃悠過來，說道：「怎麼樣小胡，這下我的條件能答應了吧？」
胡青牛又跪下給楊規磕頭，楊規看不慣這德行，就用內力托著他讓他跪不下去，他只好說道：「楊老前輩放心，不就是廣傳醫術、建立醫院麼，能讓大家都活命的法子，胡青牛乾的過！」
楊規點點頭，往近里說，將來朱元璋征戰天下，能擁有一支保障後勤傷員的隊伍；往長遠說，這下天下百姓能免於許多死難。大明朝連皇帝都動輒短命，可見醫學真的是需要推廣進步的。
當年他找胡青牛上山就為此事，可胡青牛這人軸的很，何況古代講究一個獨門秘方，傳男不傳女，傳子還留一手，只答應幫楊規個人做事，卻死活不肯答應廣傳醫術。
現在看見鮮于通的人頭，他大仇得報，終於是沒了牽掛，可以專心做醫聖了。
廣傳醫術、活人無數的先驅者，可不要被後世奉為醫聖麼！
張無忌本來著急出海找謝遜，但現在俞岱岩、殷梨亭有恢復的希望，儘管胡青牛夫婦都在此，他也還是暫且先留在武當。
楊規每天蹲在房樑上偷看殷梨亭。
別誤會，大老爺們沒啥看頭，但樂子就有的看。
少女推門進來，輕快地叫道：「殷六哥，吃飯啦！」
「六哥都叫上了，」楊規滿臉鬼畜的笑容：「嘿嘿嘿嘿……殷老六到底是不虧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