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玄奘治長安

  玄奘只能老老實實去當這個長安縣令。

  說實話讓狀元當縣令,屬實是過於瞧不起狀元了。

  按照正常來說,狀元從考完試,朝廷就會封一個從六品的官職,但這個官職不是看大小的,重要是看職位。一般是翰林院編修之類的,一個閒職。

  也就是讓你在翰林院看書,充實學識。你是看書也罷,出去遊玩也罷,沒人管你,朝廷還給你發著俸祿供著。

  要是趕上有事要做了,一般朝里的大官兒就會帶著你學做官。最次的也得是個六部侍郎,有的甚至就是六部尚書親自帶。

  沒事了仍然是讀書和遊玩。

  這段時間是幹什麼的呢?

  等位。

  等到朝中有合適的官職實缺了,這個官職原本的官員上升了,或是致仕退休、罷官免職了,空出這個官位來,就是你狀元郎去做。

  一般不會太小,就算是有的品級不高,但一定占兩個特徵,一個是在朝廷中央,且直屬高官,能夠經常出現在皇帝視線之中;另一個是升遷道路順滑,升遷周期短平快。

  一般的狀元,後面起碼是個六部侍郎,六部尚書也都很大一部分是當年科考的狀元。

  這才是狀元的待遇。

  每三年一次,全國讀書人之中的頭名,值得這個待遇。

  《西遊記》原著一百回本之中,本來是沒有陳光蕊如何被殷小姐拋繡球拋到招親,也沒有上江州上任,更沒有水匪劉洪冒充陳光蕊做了十幾年的知州,也不存在唐僧親手活剜仇人心肝祭奠父親這回事。

  此乃是清朝末年給加上的《附錄》所書。

  根據原著之中的碎片信息,佛前訴說一百零八難的出胎幾殺、滿月拋江、尋親報冤這湊數的前幾難,和取經路上烏雞國唐僧對自己身世的自述,可以拼湊出的是陳光蕊被水匪殺害,後來唐僧找到殷開山發兵報仇確有其事。

  拋繡球招親雖然扯淡,但好歹有後面玉兔公主那個拋繡球招親的故事,也算是前後呼應,但上任江州知州、水匪冒充知州十幾年這種事情實在太不現實了。

  按照西遊記成書年代,明朝有州府二百來個,要讓狀元去上任知州,那純屬是一種流放和侮辱,怕不是得罪了朝中大員才會有這種待遇。

  正常狀元就不該外放,在中央做到三品乃至以上的要員,才有可能去地方上鍍個金,然後再回來接任六部的主官。

  陳光蕊帶著妻子應該是順水漂舟下江州遊玩,或者是應朝廷的命令去辦事,半路被水匪殺了。而一個州府的長官被水賊占領十幾年更是無稽之談。

  李世民真要昏庸至此,也甭談什麼貞觀之治、大唐盛世了。

  知州都算侮辱,更別提知縣。儘管這個知縣是天子腳下長安縣令,所謂「天下第一縣」,那也仍然是一種貶斥的行為。

  但是無論是陳光蕊還是玄奘自己,都沒有意見。

  陳光蕊在兒子出生後這十二年裡,也早已接受了自己兒子是要離開大唐幹大事的人這麼個設定,而玄奘更是一心向佛,雖然向的不是如來,而是自己成佛,但仍然對凡間的權勢沒有興趣。

  當個縣官兒,能多少掌握一點民間疾苦,體察民情,有一定行政能力和思維邏輯,這也就行了。

  華嚴這個老師也沒意見,畢竟這就是華嚴親自安排的。他準備在玄奘結束了長安知縣的生涯之後,自己辭任太師一職,跟徒弟一起退休。

  本家都沒意見,外人更沒意見了。尤其是跟玄奘一科開科考試的,更是恨不得把玄奘給供起來。

  狀元不做翰林編修,不去補那些個高官或者好升遷的實缺,那豈不是就順位輪到我了?聽說榜眼天天在家裡對著玄奘的牌位磕頭,要不是玄奘這種鬼畜操作,他的升遷之路起碼多走五年以上。

  「來呀,梆點升堂!」

  玄奘第一天來到長安縣縣衙,直接招呼升堂。

  一眾人等看著這個小孩坐在堂上裝模作樣,心中好笑。但人家是長官呢,讓升堂就升吧。

  「威~~武~~~」

  快壯皂三班衙役分列整齊,杵著棍子喊堂威。

  「來呀,本縣有何冤情,都呈上來,本官為他做主!」

  玄奘學著傳說中青天大老爺的樣子,打算先替民眾伸冤。

  「回稟老爺,沒有。」師爺說道。

  「沒有?怎麼可能沒有!」玄奘一愣,然後恍然大悟似的說道:「啊,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們這班狗官,欺壓百姓,毀壞證物,導致長安縣的天都黑了吧!」

  「回稟大老爺,萬萬不敢。」師爺說了一句,隨後招呼捕頭上來:「李捕頭,你來。」

  幾個衙役抬著案卷卷宗過來,師爺一邊講,一邊跟李捕頭的辦案內容憑空對口供。

  「大唐八年六月十日,新河村趙家鄰里糾紛……大唐九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上堂村下河村搶水械鬥糾紛……大唐十一年二月六日,人命案,死者死狀……兇犯……罪證……大唐十四年……」

  師爺跟捕頭一點點數,全案卷宗,分毫不差,證據嚴絲合縫,時間謹慎,證物明確,不敢說絕對沒有貓膩,反正起碼以玄奘的眼光,是看不出任何問題。

  但是這就尷尬了,「啊這……」

  玄奘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又說道:「那麼本縣有何天災,需要搶險救災?」

  「大老爺,您來這個……」師爺又呈上來幾卷卷宗。

  玄奘打開一看,裡面樁樁件件,都是這些年來長安縣受災年月與救災情況。

  「那……」

  「咳,大老爺。」師爺在旁邊捋了捋山羊鬍子,湊到玄奘耳朵邊上小聲說道:「您想想這是什麼地方,再問,要不咱容易丟華嚴太師的臉。」

  玄奘的臉「騰」地紅了。

  師爺這一說,他才想起來。自己這是什麼地方?長安縣!天子腳下,皇城根外,天下第一縣。

  能有多少普通文書話本里的贓官污吏、自然災患沒處理掉啊?

  那些個貪贓枉法縱然就是有,也應該小心翼翼地潛藏在水下,按照一定之規來運轉,起碼能表現的不影響大體百姓的生活。

  否則哪天皇帝出門蹓躂,看見治下百姓這個德行,當地的官員有幾個能活的?

  以前還則罷了,在那些個世家門閥的統治之下,老百姓基本就不算是人,都是既得利益階層的利益共同體,皇帝看了頂多讓把這些平民拖走別礙眼。

  但現在?

  是怕華嚴手中劍不利嗎?

  玄奘站起來對著師爺深施一禮,「師爺,請教我。」

  「誒呦大老爺,您可折煞小人了,小人能有多大能耐,能教大老爺?」

  師爺左右看了看,這才湊過去小聲說道:「您呀,不如先看看地方縣誌,然後下去走訪上三五天,了解一下本縣的風土人情,實際情況,然後再像個法兒出來,推行實施。

  小人多句嘴,這天子腳下啊,一動不如一靜。如果一時半會大老爺想不出什麼好的新法子來,咱就先不動。地方官能讓地方政事平穩運行,百姓安居樂業,這就已經是大功一件了。

  您是長安縣縣令,還是太師門徒,在這天子腳下,還怕有功勞別人注意不到,官兒升不上去麼?這地面民生,治理的不是什麼山石樹木,這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吶。」

  「誒!」玄奘聞聽此言,仿佛醍醐灌頂一般,面前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你別說,你還真別說!」

  玄奘越想越有道理,又問道:「這位前輩,那麼敢問如若我要是有了什麼想法,又該如何實施呢?您也說了,這地面民生,治理的都是活人,我一拍腦瓜決策容易,要是有錯,苦的可是治下百姓。」

  「嗯,這個嘛,既然您問了,小人也就斗膽說上兩句。」師爺看玄奘是個屬於把人命放在心上,不是那種年少成名,拿別人不當回事的熊孩子,心中還是滿意,於是就多說了兩句:

  「您吶,有了想法沒問題,但是不知道怎麼辦,可以先在咱們府衙裡面實行起來嘛,咱們受點折騰不要緊,關鍵是能看出效果來。」

  師爺兩隻手揣著拱拱手,「然後啊,我看您可以花點錢,招募願意來參與實驗的地方,在咱們縣裡開闢一個試點村,每月每戶有多少補貼,作為他們來試用新政策地補償。

  要是您對自己的能力和想法有信心,大部分的政策都是好的,到時候這個試點村一步快,步步快,再往後呀,哪怕沒了銀錢補貼和政策傾斜,也有的是人搶破頭來爭搶一個試點村的戶籍。

  那麼同樣的,咱們再以此類推,一些試點的學堂,是不是能叫實驗學堂,試點的醫療所,是不是也能叫實驗醫院,到時候啊,『實驗』這個詞,可就成了眾人爭搶的好東西的代名詞,也成了您的政績不是?」

  「誒呦,師爺,高啊,您是高人吶!」玄奘當時就服了,站起來對著師爺深施一禮,「敢問前輩尊姓大名,之前是何出身?您這等大才,不應該淪落到當個師爺才對呀!」

  「我這算什麼呀。」

  師爺笑著擺擺手,「小人當年就是后土大王軍基層軍隊裡的一個文書,有幸呀上過楊大王,也就是咱們當朝國朝的老祖,太師大人的師父,您的師祖兩節大課,做過一點基層的工作而已。

  現在轉業來到地方上,我也沒考過功名,先當個師爺幹著唄。反正朝廷對咱們這種部隊轉業的文職還有各種補貼,每個月好幾十兩銀子,不開玩笑,比大老爺您俸祿都高。

  我還不用擔著一縣之責,沒事也不用加班,周末就喝酒釣魚,打牌吹牛,晚上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朝廷再要給我升官我都不干。」

  玄奘聽完第一個念頭:原來師祖這麼厲害;第二個念頭:這師爺當年是個老兵,只聽了師祖兩節大課就有如此卓見,我師父天天跟師祖一對一上小班課程,是不是腦子瓦特了?

  第三個念頭:有沒有可能是我師父教的不錯,我自己腦子不行?第四個念頭:這師爺的待遇怎麼這麼好,破官兒突然有點不想當了怎麼辦?

  但是沒轍,既然當都當了,玄奘年紀雖然小,卻是個有擔當的孩子,非但要繼續當下去,還一定要當好這個縣官。

  「這小子總算還是有點樣,沒仗著自己的身份瞧不起看不上其他人的進言。」半空之中,華嚴欣慰地點點頭。

  旁邊的楊規一巴掌拍在他光頭上,「把玄奘交給你,你就這麼給我教的?得虧是他今天還有這麼一處閃光點,要不然我廢了你一身修行,你還做佛祖,你進宮當太監去吧。」

  「那我這不尋思讓他吃點虧,在實踐之中獲得的經驗和知識,掌握地更牢固嘛!」華嚴委屈地捂著腦袋說道。

  「你的想法是不錯,但是你得留下兜底的後手,不然就讓這小子一個十二歲的小屁孩瞎折騰,地方上的老百姓有幾條命啊禁得住這樣?」

  楊規不滿地說道:「他要是成了個狗官,我直接給他殺頭,讓金蟬子再轉世一次你信不信。」

  「錯了錯了。」華嚴嚇得一縮脖子,差點忘了,自己這個老師最恨的就是獨裁狗皇帝和狗皇帝治下的狗官了。

  就這麼的,玄奘就在長安縣紮根下來,兢兢業業地走訪調研,治理民生。他逐漸忘卻了對佛法的痴迷,在日常中,他更多想到的是百姓的柴米油鹽,一眾生靈如何生存。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關心生靈能否吃得飽,能否過得好的過程中,他修煉到自以為到達瓶頸的佛法,卻在突飛猛進。

  這修為的提升,他自己尚還未察覺到,因為這佛法修行,全都化在他主政一方造福一方的功德之中了。

  大唐朝本就秉承了人道興盛的天數氣運,正在消化之中,現如今玄奘在這「天下第一縣」的作為,正暗合了天數,大幾倍的天降功德,他的修行和境界增長地極快。(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