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萬劍一，死
「啪，啪，啪。」
在場所有人，包括萬劍一自己，都被這結局給震驚住，統統呆愣在原地。
唯有一串有節奏的拍手聲音響起。
楊規拍著水麒麟的身軀，給萬劍一鼓掌，同時嘲諷鄭通：「你看看，我說什麼來著，你就是打不過萬劍一。」
「你……你說得對。」
出乎預料地，鄭通沒有任何反對，反而應承了下來。
所有人都沒想過這一戰會是這麼個結局。
萬劍一向來只管發動，不管結局，他只管碰到什麼樣的對手，都要衝鋒而上，至於後來是輸是贏，那不在他考慮範圍之內。
道玄聽了楊規的話，結合他自己之前的感受，也認同萬劍一應該能勝過鄭通，但只是想著萬劍一能仗著一股鋒銳勁頭，場面上壓過鄭通一籌。
真雩和鄭通心中也是如此想，甚至心中比道玄還多了不少僥倖，想著其實萬劍一還沒到他們的層次。
可誰都沒想到，最終萬劍一竟然會以硬碰硬的方式，以壓倒性的姿態，將鄭通打落在地。那條碧綠神龍如若不留手飛向天際，迎來的結果就是鄭通被一剖兩爿。
要知道那可是鄭通，聲名在外，比擁有天琊的真雩也不遑多讓，魔教攻山之時，哪怕仇忘語也不敢小看他，派了三大閥主聯手圍攻，甚至還要背後偷襲。
威名之盛，可見一斑。
這位大竹峰的首座，太極玄清道的修為，哪怕在上清境界之中，也到了極為高深的地步，足足上清八層的修為，竟然還是落敗在萬劍一手下。
儘管鄭通氣急敗壞，儘管鄭通出手選擇逆了道法真意，儘管萬劍一手持九天神兵。但無論如何，敗了就是敗了。
鄭通和真雩很難想像，這個年輕人，未來的極限在哪裡。
是能到青葉祖師的地步，甚至超越青葉祖師？
一念及此，無論是鄭通還是真雩，都顧不上那點面子了。鄭通乾脆利落地承認落敗，跟真雩對視一眼，心中打定主意，但凡有一絲迴旋餘地，就不能讓萬劍一死，
只可惜……
「多謝兩位師叔成全，萬劍一心愿已了，甘願伏法受死。」
萬劍一扔下斬龍劍，「噗通」一聲跪在地下，五體投地，對著真雩和鄭通磕頭不止。
「你先給我起來！」
真雩恨不得用天琊去攮他一劍，這小子修行上這麼高的天分，人格魅力也很有一套，怎麼到了這點人情世故上，一點不趕眼神。
沒看你師兄都快把眼皮子眨爛了嗎？
「道玄，你是說，掌門師兄受到誅仙劍戾氣反噬，已經入魔，非但殺了十數名青雲弟子，還要殺你們兩人，你二人為求自保，無奈揮劍，無意之中殺了他，沒錯吧？」
真雩看著道玄問道。
「嗯嗯嗯，沒錯，真雩師叔，就是如此，」道玄點頭如搗蒜：「您老真是明察秋毫，就跟在旁邊看著一樣！」
「後頭那句不用加！」
真雩的臉一下子黑了下來。本來覺得道玄這小子挺是個干掌門的料兒，怎麼沒夸兩句還給我露原型了呢。
你這話說的就好像我在旁邊看著，故意不去救援，選擇讓掌門師兄和小輩雙驕同歸於盡，好自己接任掌門似的。
要是四下沒人，這麼說說也就罷了，可現在那可不止有青雲門的人啊，你看那老烏龜那從墨鏡上方射出來的眼神，那個死德行。
這不有損老身我清譽嗎！
「那既然如此……」
真雩試探著跟鄭通交換了個眼神，望著後面祖師祠堂躺著的天成子的屍體說道：
「那時的天成子，非但不再是我們的掌門師兄，你們的師父，反而是殘害青雲弟子的魔頭，此事不論他之前有過多大功績，也難以抹除。只能說功是功，過是過，分別而論。」
鄭通接上道：「況且你二人受魔頭攻擊，有喪命之危，出手自保，實乃也是人之常情……」
「二位師叔容秉，雖然彼時師父已被迷失心智，造下殺孽，但自有門規處置，就算他犯下滔天大罪，也是我師父。」
鄭通話還沒說完，就被萬劍一搶白道：「師叔也說了，功過分別而論，我除魔的功績，自有後人評說；但我為求自保，錯手殺師，卻無論如何最該萬死！」
「行，你死吧，死。趕緊死去。」
真雩恨的把天琊一扔，「噹啷」一聲落在萬劍一面前，轉身就走。
管不了，根本管不了。
這熊孩子我是救不了，等死吧，告辭。
真雩現在覺得，萬劍一的命根本不算個事兒，還是自己的命重要。萬一自己六百多歲了，被氣出高血壓來氣死，那才叫一個青雲笑柄呢。
「你這孩子你怎麼，聽不出好賴話呢！」鄭通也氣的一腦門子火，對道玄說道：「道玄，從今起我們推舉你為掌門，此獠以下犯上，以徒弒師，罪大惡極，你看著辦。」
道玄：我是真他媽想死，我現在說師父是我殺的還來得及嗎？
「起來！」他用力想拽起萬劍一來，但萬劍一就是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道玄沒好氣道：「你就這麼想死？啊？」
「不是，我殺了師父，我理應受死啊。」萬劍一很茫然，他天資聰穎，他魅力超然，但他對這些場面上的彎彎繞繞是半點不懂。
「你他mua的……」
道玄很絕望，帶不動，真的帶不動，隊友拼命要送，我能怎麼辦？
本來其實就算萬劍一硬送，在他展示了如此實力和天賦之後，真雩、鄭通和道玄硬保，也能保的住。
反正此事除他們之外無人知曉，隨便編個理由糊弄過去，怎麼還不是一樣？
一個入魔的掌門，一個前途無量的超新星，選誰一目了然。
壞就壞在，現在這事兒不止有他們知道了，而且這位多出來的知情人，還是個比真雩鄭通他們兩個青雲宿老更了解青雲的人，還是個集合全青雲之力，都無法滅口的人。
死掌門和活天才面前，毫無疑問是天才更重；但青雲幾萬年正道魁首的聲譽，和天才相比，那一兩個天才，又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
正道就是如此，往往為名所累，雖然也不排除虛偽，表面上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但終歸是在一定框架範圍內行動的，終歸比邪道好相與。這也是其稱為正道的原因。
總是要有一些堅持的。
現在放著楊規這個外人在此，要是有個說得過去的說法，那還則罷了，可是萬劍一一直說著是自己殺了師父要求死，如若還不能秉公處理，雖然楊規也未見的會往外說，但青雲門的招牌也還是砸了。
有些事情自己偷摸做可以，一旦有二一個人知道，那就不成。
其實道玄也沒想過通過偷天換日的方法救萬劍一，反正他現在是掌門，就算兩位大輩兒堅持要殺，他也可以安排萬劍一改換面目，隱姓埋名，繼續生活下去。
原著之中，他就是這麼做的。
但是現在？
看著旁邊楊規那看好戲一樣的神情，道玄果斷放棄了這個想法。
我救他？我救他他媽誰救我啊？
就楊規這人性，沒有的事兒他都能造謠造的有鼻子有眼，真要自己搞這套魚目混珠偷天換日，他還不定出去怎麼說呢。
所以說從這點就能看出，道玄確實是個適合做掌門的好人選。
真雩和鄭通都覺得，以楊規這麼高強的實力，不會去做那個背後嚼舌頭根子的小人，道玄卻能敏銳地察覺到，楊規何止是會啊，他傳起八卦來，簡直能讓村口大媽都失業。
道玄肯定，今天自己敢保萬劍一，明天青雲門在道上的名聲，就會比魔教還臭不可聞。
他們一人生死榮辱事小，那天音寺和焚香谷，可盯著青雲門正道魁首的位置很久了。
「師弟。」
道玄深深地望著萬劍一，過了好久，才嘆道：「你是真他娘有病。」
「怎麼又是我有病了！」萬劍一就不服，都趴地上了，還嘴朝著地面說話：「你就說是不是你帶我非得干師父吧，我都沒說你有病！」
「完了。」
道玄痛苦地一巴掌拍在臉上，「你趕緊自殺，趁著兩位師叔還沒走遠，楊師叔還在，你當著靈尊，你趕緊死。」
「死就死！」
萬劍一兀自不服氣，「師兄，為了保你，殺了師父，雖然我罪該萬死，但我不後悔。師兄，你要好好地帶著青雲門，把它帶向咱倆說好的那個未來，連我的那份一起。」
萬劍一話到此處，聲音已經有些哽咽，道玄更是熱淚滾下，就算背過身去作勢要走的真雩和鄭通，都感到鼻腔發酸，眼眶發熱。
多好的孩子啊！
可是這一切能怪誰呢？
怪天成子麼？他為了守護青雲，揮動誅仙劍，被迫承擔了他承擔不了的後果，這不是他的錯。
那麼怪誅仙劍？若是沒有誅仙劍，都不提青雲門這正道魁首從何而來，光青雲被滅門都要被滅了幾次。
難道怪楊規麼？確實，他在此處，暗箱操作保住萬劍一的計劃，變成了泡影。可人家是鄭通親自去山上請來的，當時青雲大戰，武當還派出弟子增援，甚至還給了天成子傷藥。
楊規雖然討厭，但現在說去怪楊規站在這多管閒事，真雩和鄭通做不出來。
只能說時也命也。
看來上天就不容青雲有此大勢，像道玄和萬劍一這等絕世人物，不容許一個門派出現兩個。
但是想想也不對，怎麼武當就有兩個呢？
真雩和鄭通腦子一團漿糊，胡思亂想，卻怎麼也想不到怎麼保住萬劍一，最終只能喟然一嘆。
做了事要承擔後果，這就是青雲門，真正的道門真修，而不是天龍八部里那個小人頻出的丐幫。
最終，真雩也只是回過頭來，衝著楊規大禮拜下。
「誒呦，真雩師姐，這是幹什麼，快請起請起。」楊規嚇了一跳，六百多歲的老太太拜自己，他倒不怕折壽，但他嫌晦氣，哪怕你讓鄭通來拜我呢。
「楊師弟，萬劍一鑄成大錯，罪不容誅，這是免不了的，只望還看在咱們兩家一衣帶水、同氣連枝的份兒上，我們私下處決了他，明面上就提……就提……」
真雩說道一半，有點說不下去。過了一會，整理好情緒，才說道：
「明面上就提天成子師兄受傷過重，自行坐化；萬劍一……蠻荒一行，受傷嚴重，又逢師父逝去，影響心神，強行沖關，也失敗身亡。如此可好？」
「這個嘛……」
楊規做出思索狀，好像這種無理要求，跟他做人的原則不符似的，滿臉為難。
「可憐我青雲上萬載清譽，不能毀於一旦。」
真雩和鄭通兩人現在非但是揖禮到地，甚至直接跪拜於地，「還望楊師弟成全！」
「咳，兩位師叔，你們先起來吧。」
道玄沒忍住，出聲說道，「我相信楊師叔是會體諒我們的難處的，對吧？」
他拉著楊規的手，似乎是在求情，然而兩隻寬大道袍袖子之下，道玄卻伸出了一隻手去，比劃出一個手勢。
他那眼神比他兩位師叔可賊著呢，早就看到楊規兩隻手指不斷地做出搓地手勢。他那兩位師叔還傻乎乎地跪求，就算他們今天磕頭給通天峰的地面刨出個坑來都不好使。
果不其然，道玄手勢一遞出去，楊規瞪大了眼睛，連墨鏡都被顴骨給頂到了額頭上去，生動地給青雲門的各位修仙者們展示了一把什麼叫做見錢眼開。
「懂事兒嗷！」楊規笑眯眯地說道：「你這樣，萬劍一死了之後，就不算青雲門的人了吧，你把他給我就行。」
真雩其實很想說萬劍一就算死了，也得算青雲門的死人，而且你要一具屍體幹什麼。但是道玄給她使了個眼色，真雩雖然沒有道玄那麼靈通，但終歸不是萬劍一那種不看眼色的人，就沒說話。
道玄點頭：「好，此事我青雲答應了，萬劍一被處決後，革除青雲弟子門牆。」
「彳亍。」楊規拍了拍手，「既然兩位長輩在，我這旁觀公證人也在，就別拖了，行刑吧。」
「師弟，走好。」道玄跟萬劍一用力擁抱一下，滿眼淚水。
萬劍一高昂著頭顱，喊道：「師兄，你動手吧！」
「噌！」
七星劍如同一泓秋水流淌，一劍刺入了萬劍一心窩。
一代天驕，就此命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