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我已經死了。」
張學喊完這句話的那一刻，他這個人就已經死了。雖然他的肉體還活著，但是他在社會上的人格已經死去了。
「好羞恥，真的好羞恥。」
周行雲得虧是飛在半空之中，否則他真的要尷尬的用腳摳出兩室一廳。
張井雖然沒有說話，算是楊規照顧他這個開山大弟子在兒子面前的形象，但光只是站在他們兩個的旁邊，就已經感覺到那股頭皮發麻的尷尬。
但是周圍的人心中，想的跟他們三個其實並不一樣。
剛才張學和周行雲說的話中，一共有三個關鍵點。
第一是武當開始招生了，提前報名的人不收學費。
這個不希奇。
目前來講，除了魔教這種教派，外人併入的時候需要交點入會費，像青雲門、天音寺、焚香谷這種從小培養兒徒的門派，都是不收學費的。
當然了，學成之後也需要無償報效門派一生，不得叛逃，否則就算你掏出發票來，也是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第二是從小學到大學的完整階段性教學教材和計劃。
這個就比較少見。要知道哪怕是正道魁首青雲門，一整套《太極玄清道》，也只有玉清境界的前三層有法門口訣，能夠得到系統性的指點和傳授，四層御物之後，純靠自己領悟。
而聽張學的意思，武當派起碼有十幾層的完整修煉體系。
難怪這三人看起來如此年輕，實力卻如此高強，能擊敗魔教的三位老魔，那必然是系統修煉體系的原因。
第三點更是恐怖，入門就送九天神兵，限額一百人。
九天神兵！一百件！
這神州浩土上總共有一百件九天神兵嗎？恐怕連五十件都未必有。
要是別人說這話，他們當然嗤之以鼻，不屑一顧，什麼垃圾詐騙手段，你咋不說把月亮摘下來給我煉器呢？
但要是上來就掏出九件九天神兵的一伙人說的，那麼可信度就很高了。
全門派人手一件九天神器，這誰受得了？
有的魔教中人就在想，這得虧是打青雲門，要是咱們教主不開眼的惹到武當頭上，人家法寶一亮，滿門上下清一色九天神器，打都不用打，當場就得跪地求饒。
但凡人家手裡頭漏出點啥來，當時就能倒戈相向，掉轉刀口砍死大魔頭仇忘語。
青雲弟子更別提了，別人不說，連堂堂的大竹峰首座鄭通，聽了這話都有心退休之後，去武當山當個客卿長老什麼的，看看能不能混件好法寶。
鄭通這快六百年了，還沒混上一件九天神兵，你以為他真看著真雩每天拎著天琊不眼饞吶？
實在是青雲門一共就兩件九天神兵，真就給不起。
整個通天峰「轟」地一聲，好像炸開了鍋，所有人都忘記了打架，停下了手裡的傢伙什兒，用心聽張學講解。
有不少膽大的，直接就上來問詢，「誒，那用球的，你說你們師門長輩勝過天成老賊和我家教主，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的，他倆現在就在這，你把他倆喊出來問問，你看他們敢不敢不承認。」張學唯獨對這方面很有信心，太師父和太師叔兩人的道行，當真可謂可怖。
張學這話一出，又是一片譁然。
吹牛的見得多了，但是敢讓當事人當面對質的，那就很說明問題。
一伙人一擁而上，將武當三人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地詢問。
「怎麼報名？怎麼報名？」
「叛逃的你們收不收，要是我之前的門派來砍我，你們能不能保我不死？」
「九天神兵支持定製嗎？我想要個粉色的。」
……
張學感覺有一千隻鴨子在自己腦子裡哇哇亂叫，就算他這十二年來修行了得，也仍然很難穩住心神，默念了十幾遍「冰心訣」，這才穩住心神。
真雩和鄭通看的目瞪口呆，這堂堂的正魔大戰，青雲門生死攸關的大劫，讓這仨人攪和成什麼了，舊貨市場嗎？
同時心中又有些慶幸，因為剛才的情形來看，青雲門明明白白是處於下風，死傷慘重，現在這麼一搞，雖然大失嚴肅，但倒是止了刀兵，少了傷亡。
至於說這麼嚴肅的場合做這種事情合不合適，反正丟的也是武當派的臉，跟他們青雲門沒得關係。
因此哪怕平日裡最嚴肅一絲不苟的真雩，也沒有絲毫想要反對的意思，反而趁此機會，平復體內的法力。
對面這個瘦小的小老頭兒，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出手是又陰又髒，哪怕她拿著天琊神劍，應付的也很吃力。
跟真雩打了半天的正是鬼王，他本來這次就存了划水的心思來的，甚至連自己的愛徒都放在山下，以圖後路。
以他的城府和算計，當然是能不打就不打，何況不會有人以為天琊這種神兵很好抗吧？
那可是九天神兵，尋常修行者一輩子能見到一個就了不起了。當然了，還要除去那邊那個正在招生的九天神兵批發商武當派。
青龍摸了摸自己的乾坤青光戒，武當派這名字他聽著就心驚肉跳，當年他們幾個一起在蠻荒神殿挨得揍，現在都記憶猶新。
當武當弟子近身，施展開近戰招數時，他心中感嘆「就是這個！」幸虧他攔住的是鄭通，要是讓他上去抗武當弟子，估計自己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
一時之間，通天峰上竟然陷入了詭異的平和之中。
人們按照正魔排開隊，分隊站列，排開左右，向著武當弟子諮詢。
其實並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開戰前或許所有人都想打，打到中後期，所有人都殺紅了眼，更是不可能停得下來。
但現在這個階段，剛剛開打，人也是剛剛才開始死，面對死亡，很少有人能完全保持冷靜。
武當弟子三對三以雷霆萬鈞之勢擊敗魔教三名老魔，又突然弄出這麼一副詭異的丟人現眼宣言，一時間眾人因為戰爭而緊繃的心神被牽動，不由自主地跟著武當的意思開始活動。
但這種局面不會永遠持續下去的，畢竟這是戰場，除非一方的老大被對方老大打死，否則這種短暫的和平，總會有不講武德的人打破。
而眾所周知，魔教，向來不講武德。
「颼！」
沉重的破風之聲傳來，魔教之中一名通體覆蓋滿血色紋身的壯漢，掄起一柄鬼頭大刀，上面覆蓋著血色的刀芒，向著旁邊的青雲弟子劈下來。
「啊！」
這壯漢身旁站著的是一名二十出頭的少女，突遭大變，她完全沒能反應過來，只能看著血色的氣刃在眼前越放越大，尖叫出聲。
「要死了麼。」少女絕望地閉上了雙眼，眼皮下有淚水流淌而出，「可是，還沒等近距離見見道玄師兄，還沒等把蘇師妹打扮地漂漂亮亮地嫁人，還沒……」
少女在心中胡思亂想了很久，突然發現，自己並沒有什麼異狀，預想之中的疼痛和分裂並沒出現，反而眼前像是有一團熾熱的火光，穿過眼皮映照進來，讓自己全身都暖洋洋的。
少女試探性地睜開眼睛，看到一個少年站在自己身前，他的面前，漂浮著七顆橙黃色的圓珠。那血色的刀氣劈在圓珠上，已經煙消雲散，鬼頭大刀被兩枚珠子夾住，動彈不得。
「暗中偷襲，不講武德。」
張學面上是帶著笑容的，可那笑容看起來是如此的冷冽，對面的壯漢都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只是他畢竟是敢於第一個打破局面的人物，眼底血色一閃而過，周身籠罩著濃厚的血氣，咧嘴一笑，說道：「武當的小子，你說我不講武德？剛才你偷襲我們聖教三大閥主的時候，講武德了嗎？」
他說罷周身「噼啪」作響，身形驟然膨脹到四五米高，周身的濃厚的血氣似乎要凝為實質，像是有鮮血在流淌。
嚇得背後的少女又哆嗦了一下。
「其實武德不武德是無所謂的，但是剛才我們武當派在宣講入門報名須知，和疑難解惑，你們兩家的戰鬥，等我講解完再打不遲。但你現在動手，那就是不給我武當面子了。」
張學沒有害怕的意思，抬起頭來看著這人淡淡說道。
「哈哈哈，你武當有個什麼狗屁面子，一共三隻小貓小狗的門派，在我聖教面前又能如何！」
這壯漢修煉的是魔教秘傳功法，發動功法之後，能夠膨脹身體，極大提升自己的力量、速度、恢復能力，還能吸取對方的血液增強自身，但一定程度上失去理智。
說白了就是個弱化版的修羅人，他修煉的這門功法，楊規是很熟悉的，就是《赤血魔功》。
儘管只是修羅兵的制式修煉秘籍，可已經對應的是鬼王、段候、毒神、月華仙子這種閥主級別的實力。
這人雖然勢力衰微，不敵魔教四大閥，但卻也是一方閥主，五百多年前也是轟雷貫耳，正是上一任魔教教主出身的煉血堂。
此時的煉血堂，還沒衰敗到三百年後正傳之中，連一個強者都照不出來的地步。
已經化身巨人的壯漢力量大增，手握著刀九十度旋轉，崩開了七龍珠的夾持，將刀脫了出來，照著張學當頭就砍。
這一刀勢大力沉，掛動風聲直劈張學天靈蓋。以張學的身手，躲開這一刀很容易，可身後那少女就在咫尺，他要是躲開，那少女必然又要被巨漢一刀砍死。
張學手中一掐法訣，有兩枚龍珠瞬間縮小成核桃大小，打他右手「神門穴」。這是「神門十三劍」。
那巨漢只覺手腕一麻，似乎力量全失，五指鬆開，鬼頭刀掉落。
幸好他獻祭了智商之後，換來的是戰鬥本能大幅度提升。當時左手一抄，將鬼頭刀又抄在左手之中，橫掃張學頭顱。
眼看張學上半個腦殼就要分家，他法訣一變，兩顆珠子從腦後繞回來，又撞在巨漢的「神門穴」上。這一次是「獨孤九劍」。
煉血堂巨漢眼白眼仁全部被血色吞沒，完全喪失理智，發出一聲巨大的咆哮，雙手持刀，對著張學一陣狂風驟雨般地劈砍。
張學首尾相連祭起七顆龍珠，排列、大小隨心，施展出各種精妙招法。太極劍、玉女素心劍、彈指神通、斗轉星移、雷刀九卷、十強武道、無求易訣，站在原地動都沒動，就將巨漢的攻勢都化解於無形。
這一刻在身後的少女眼中，張學的身軀似乎比腳下的通天峰還要巍峨。
這巨漢道行並不淺，作為魔教閥主級別的人物，他的實力雖然比那四大閥主要弱，但弱的也有限。
尤其是他開啟這煉血堂秘傳《赤血魔功》，進入狂戰狀態後，更是連四大閥主都不願跟他正面硬碰。
可惜他面對的不是四大閥主，而是張學。
他要是祭起法寶跟張學鬥法對轟，那還有幾分打頭，可要比近戰招式？就算他失去理智換來的戰鬥本能再強，也強不過楊規和張三丰兩個武道大宗師一路以來的武學感悟。
「吼！」
那巨漢的文身已經擴散到全身，通體血紅，再次發出非人的吼叫。
可惜憤怒並不能提升他的戰鬥力，從他拋棄理智的那一刻起，面對武當弟子，就註定只有失敗這一條路。
張學的七枚龍珠排列成一個太極圖，轉動之中將巨漢的力道盡數返還，隨後七枚龍珠變的足有半人大小，連珠朝著巨漢打去。
「嘭嘭嘭！」
一陣悶響，巨漢被從張學身前，生生打退至幾百米外，最後一顆珠子砸在他胸口，巨漢轟然倒地，徹底失去了意識。身上的血色衰退，身形也恢復正常。
有好事的過去一摸，幾乎全身的骨頭，都被張學打斷了。
魔教眾人倒吸涼氣，沒人再敢輕舉妄動。
張學身後的少女怯生生地喊道：「前輩，謝謝你救我。」
「姑娘客氣了，我太師父與青雲掌門平輩論交，算來你還是我的長輩。」張學收起珠子，回頭看著少女，露出不好意思的笑。
「嗨呀，你又不是青雲門中人，各論各的吧，你今年多大呀。」
「我……我二十一。」
張學從小生活在武當山上，被楊規帶著除了內卷就是內卷，哪裡見過女兒，還是這麼漂亮的女人。別說女人，武當山仙靈之陣中，連咬人的母蚊子都沒有一隻。
看著少女明媚的笑容，張學感覺心頭猛跳，比對戰魔教成名已久的老魔段候，和剛才那個煉血堂的巨漢時，心跳的還要激烈。臉上不由微微發紅。
「噗嗤。」
那少女看著張學的樣子，不由笑出聲來，「我叫林初霜，青雲門小竹峰弟子，今年二十六歲，你可以叫我一聲師姐。」
「師……師姐。」
完了。
站在雲層深處的楊規絕望地一巴掌拍在了臉上
培養了十二年的大肥豬，要讓青雲門的小白菜給釣走了。(本章完)